司马越好名士
晋惠帝司马衷死后,接替他的是司马炽,史称晋怀帝,由太傅、东海王司马越辅政。下一个月,即十二月,尚书仆射王衍提升为司空。第二年(307年),改元永嘉。
司马炽是晋武帝司马炎的第二十五子,是晋惠帝的弟弟,今年二十四岁,好读书,远比哥哥精明。他上台伊始,就恢复司马炎时的一些老规矩,经常光临太极殿,阅读时政条文,又到东堂听政。每有宴会,便与群臣讨论政务,考论经书。有位黄门侍郎感慨道:“今日又见武帝之世了!”
起初,他一切委政于太傅司马越,后来就开始亲自处理朝廷大事,样样都留心过问,这样司马越就有些受不了了,因为他原是想独揽大权的。为了表达不满,他要求回封地东海,司马炽不准。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到了三月,同意他出镇许昌。
司马越像其他几位“乱王”一样,也觊觎着最高权力。但与他们比起来,他的资历更浅,更缺乏名分。为了提高自己的号召力,他非常注意联络和拉拢士族名士,把他们征聘到自己的幕府,所以《世说新语·赏誉》篇说“司马太傅府多名士,一时俊异”。确实如此。据统计,司马越的幕僚可以考知者有七十九人,加上未应聘者十二人,共九十一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士族名士。可以这样说,我们前面提到的中朝名士,凡是活到后来的,差不多都曾是他的幕僚;后面要写到的渡江名士,差不多也都曾经是他的幕僚。
不过他似乎也是真心推崇名士,甚至对他们有点儿迷信,并不完全是出于策略和利用。前引《世说新语·赏誉》篇紧接着的一条说:“太傅东海王镇许昌,以王安期为记室参军,雅相知重。”王安期即王承,在中朝和渡江以后都很有名,王衍把他比为乐广。司马越打心眼里“知重”他,曾严肃告诫长子司马毗说:“夫学之所益者浅,体之所安者深。闲习礼度,不如式瞻仪形;讽味遗言,不如亲承音旨。王参军人伦之表,汝其师之!”意思是说,学习所得到的收益浅,体验所得到的感受深。一遍遍练习礼节法度,不如去瞻仰那彬彬有礼的举止仪表;诵读前人的遗训,不如当面接受他的教诲。王参军是人伦师表,你可要好好向他学习呀!
与此同时,他也给王承、阮瞻等名士写信,拜托他们对儿子司马毗言传身带,不吝赐教。信中也是先讲了上面那番大道理,最后是具体请求:“……小儿毗既无令淑之质,不闻道德之风,望诸君时以闲豫,周旋诲接。”他说自己的儿子司马毗既没有优异的天资,也缺乏后天的熏陶,因此想屈尊各位,利用闲暇的时间,循循善诱地教诲他。不能不承认,司马越说这些话,态度是真诚的。他把自己的“世子”即继承者交给他们,说明他对名士的一种近乎崇拜的心理。
司马越对于名士,真是多多益善,府中已经有不少了,犹嫌不足,还是叫人推荐。有一次他责备自己的从事中郎、名士胡毋辅之,说他对人才无所举荐,胡毋辅之说:“我怎么没举荐?前些日子我举荐了光逸,你嫌人家身世低贱,不肯召聘,能怨我不举荐吗?”
原来这光逸出身寒微,曾经当过小吏,有一次县令叫他送客,天冷,又下着雨,他身上湿透了。回来后见县令不在,就钻进县令的被窝取暖。县令想要严惩他,被他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胡毋辅之觉得他是奇才,曾经推荐给司马越。司马越现在也想起了此事,立即下令征聘他为僚属。
从此,司马越对于那种性格怪僻、讲话切直的名士,即使出身庶族,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前面我们提到的那位出身兵家、在护军府养马的王尼,也是被胡毋辅之赏识和援引,推荐给司马越的。王尼见到司马越,傲然而立,并不下拜。司马越问他为什么,他说:“你身为宰相,却无宰相之能,所以我不拜。”接着历数司马越的失误,语气很激切,并大声说:“你还欠我债呢!”
司马越大惊:“有这样的事吗?”
王尼说:“从前楚人丢了布,说是楚相偷的,因为他没治理好国家。现在我家的房屋财产,都被军人抢掠一空,使我饥寒交迫,你身为宰辅,不是该负责吗?”
司马越听了大笑,立即赏给他绢五十匹。
司马越所用的最重要的名士,他置于朝班之首以为号召和心腹的名士,是王衍。但王衍,以及其他所有名士,都没能扭转他以及整个西晋覆亡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