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症是怎么回事

交谈了 5 分钟后，我仍然没有发现苏有明显的失语症迹象。

「我们在各个房间走走，我会问你一些东西叫什么。」

「冰箱……戒指……钢笔……」 刚开始很顺利，直到我们来到了卫生间。「这个是、这个是用来刷牙的东西，叫什么来着？」只见她脸憋得通红，手攥着拳头，开始苦苦思索。「啊，牙刷！牙刷！」 突然，她兴奋地喊了出来，双眼自信地看着我。

大约 100 件物品，她说对了 95 个，看上去问题不算严重。脑动脉瘤手术后，苏的语言能力受到影响，变得不愿意与他人交流。系统评估后，诊断是失语症中的「寻词困难」（Anomia）。

我们好像都出现过话到嘴边，却一下子说不出来的情况（TOT ，Tip of the tongue），不过出现频率和对我们生活的影响都比较有限。心理语言学视角下，TOT 和寻词困难人士都经历过同样的过程——他们了解目标词的意思，但提取词音的时候出现困难。不同的是，失语症的「寻词困难」产生于脑损伤，而普通人仅仅是寻词的能力偶尔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比如情绪波动和疲劳。

说不出来的时候怎么办？最好使用描述的方法。

比如，你突然忘了「电风扇」怎么说，建议不要卡在那里——心想着那个词是什么，最好马上把它当成是猜词游戏：

「夏天需要用它，会有风出来，很凉快，有些可以定时……」

「你说的是空调？」

「不是！有些就放桌子上，有些下面有个底座和支架的，通常还有摇头功能。」

「电风扇！」

「对对对！」

一般只要描述一两句话，另一个人就可以猜得到。这样的好处是交流可以马上进行下去，别人很容易就理解了……有些人则天生倔强，非要想出那个词不可，结果可能是谈话的对方先被憋出内伤……

描述一件物品？这也太小儿科了吧！不就是说说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吗？

还真别小看它——首先对于苏来说，这无疑改变了她的生活。起初，每次说话卡住时她都特别沮丧，逐渐失去和他人交流的愿望和乐趣。不但很少和朋友见面，连去饭店也都是由她丈夫替她点餐。获得「描述」技能后，她只需要在偶尔卡住的时候用一句话来替代那一个词而已。

更神奇的是，「描述法」是治疗苏这类寻词困难的有效方法之一。在描述这个单词的时候，我们会提取很多相关信息，这些线索会让我们更容易激活它的语音表征，从而把它说出来。

另外，其实不光要说这东西能「做什么」，最好还要加上「通常在哪里可以见到」「通常和什么东西放在一起」「外观什么样」等一系列策略等等。

当然，除了描述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治疗手段来帮助苏恢复语言能力，比如词韵练习等方法。治疗时的材料也需要和生活息息相关——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使用的图片材料是她最常去餐厅的食物以及家里她说不出名称的物品。后来她恢复得不错，自己可以去柜台点餐了。

和很多寻词困难人士一样，苏最怕的并不是卡住，而是由此带来的负面情绪及联想，比如衰老、疾病、提前退休……其次，她也怕急性子丈夫经常说的那句：「哈哈哈，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说××吗？」由于丈夫很爱抢她台词，我每次都邀请他一同进入诊室，让他观察苏的表现。他慢慢发觉，只要多给苏一些思考时间，她多数时候能自己说出来。如果不行，首音提示或者鼓励描述都能奏效。

有次治疗结束时，苏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超市，结果在「超市」这个词上卡住，丈夫马上问：「附近有什么建筑？是买东西的地方吗？我们上次什么时候去的？」 苏笑着回答：「超市！你问题太多了，下次一个一个问！」

【拓展阅读】

关于失语症的常见问答

1. 失语症算是罕见病吗？

答：不算。脑卒中（中风）后的失语症发病率大约在 30%左右，而我国现有中风患者约 7000 万人，每年新发脑卒中 200 万人。因此在中国，目前约有 2000 多万因脑卒中导致的失语症患者。另外一些脑损伤也可能引发失语症，比如脑外伤、脑瘤等等，只要损伤了负责语言处理的脑区，就可能导致失语症。

1. 失语症好像不一定完全失去了语言，究竟指的是什么？

是的，失语症指的是「失去了一些语言能力」。由于可能仅仅损伤了语言能力，失语症患者或许仍思维清晰、动作敏捷，甚至可以继续潜水、跳伞、玩 DotA……当然，很多情况下患者的脑部并不是单纯只有语言处理区域受损，运动能力同时也受损的不在少数——发音器官的运动能力受损后，说话会变得不清楚，这是另一种叫做「构音障碍」的交流障碍。反之，「构音障碍」患者可能语言能力完好（比如霍金），如果为其提供辅助交流工具，甚至可以写学术论文，而这是失语症患者通常不具备的能力。「失语症」和「构音障碍」的并发率在 30%~60%左右。

「失语症」可能会影响人们哪些语言能力？主要是听、说、读、写。比如患者可能是说话无重心无逻辑、听不懂别人说话、看不明白报纸、没法像以前那样写字等等……具体可能一种或几种组合。

文中的苏并不仅仅是寻词困难，同时还伴有轻度的听力理解障碍、阅读障碍和书写障碍。如果你和她用非常抽象的语言讲话，她有时无法全都听懂。她给别人写信或发短信的时候也经常会出现拼写错误。我们从练习写购物清单开始，后来在圣诞节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独自给家人和朋友写很多张卡片了。

1. 失语症如何评估？

汉语使用「汉语标准失语症检查」。西方国家常用波士顿诊断性失语症检查、失语症综合测试、失语症语言处理心理语言学测试（PALPA ，psycholinguistic assessments of language processing in aphasia）等来评估失语症患者的听、说、读、写能力，某些方面类似儿童语言能力的全套评估。以 PALPA 为例，该测试会深入了解患者在各个语言处理子领域上的表现。下图中的四角分别代表听、说、读、写，中央 semantic system 代表语义系统（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我们可以看到，听、说、读、写并不是孤立的，彼此之间有很多联系。比如，英语中看到单词可以在不清楚词义的情况下读出来（利用 letter-to-sound rules），也可以在听到单词后不清楚词义便能写出来（利用 speech-to-letter rules），而这两个规则在汉语中几乎不存在。

（来源：https://www.studyblue.com/notes/note/n/aphasia-exam-2/deck/10565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