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口吃了？莫慌！

很多孩子都会在 2-5 岁左右出现口吃，不过多数情况下仅仅持续一段时间就会自愈。但家长们通常都很担心孩子的口吃会延续终生。口吃在儿童和成年人中的出现比例是怎样的？有哪些成因？言语治疗师可以提供什么帮助？家长可以怎样预防，或是帮助出现口吃的孩子？下面对这些问题一一解答。

1. 儿童口吃较成年人更普遍

根据统计数据，每 100 个学龄前儿童中约有 8 人会出现口吃，男女比例约 3:1。8 人中约有 6 人可随年龄增长而自愈，另外 1-2 人口吃将延续终生。各国的统计数据表明，成年口吃者在人群中的比例为 1%-2%。

2. 言语治疗对于改善口吃具有积极意义

• 对于长大后可自愈的口吃儿童来说，言语治疗能让其更快恢复，而尽早恢复可以让孩子更加自信、更喜欢表达自己的想法，同时避免受到其他人的嘲笑或欺负。

• 对于 1-2% 口吃延续终生的儿童，如果及时得到言语治疗则可能在童年克服口吃。

• 对于持续性口吃者（无论年龄），言语治疗可以有效减少口吃症状、减少口吃频率、改善心理状态、提高社会参与度以及生活质量。

• 另外，言语治疗师为家长提供培训，可以预防口吃或提高口吃儿童的痊愈机会。针对公众的口吃宣传可以让他人对口吃者增进理解和关怀。

3. 口吃成因尚不清楚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口吃不是由情绪问题引起的，也不是心理障碍。同时，口吃并不是家庭环境所造成的，也绝不是口吃者自己的过错。研究表明，口吃是由基因及环境的相互影响造成的——口吃者很可能存在基因方面的易感因素，而环境因素则进一步增加口吃的发生几率。同时，儿童的性格可能也是引发口吃的因素之一。

在言语治疗师对口吃儿童的初诊当中，我们会着重了解孩子是否有持续性口吃的风险，其因素包括：男性、口吃已持续 1 年以上、5 岁以上、有口吃/言语障碍家族史、口吃症状严重、儿童已对口吃产生强烈自我意识、对口吃有焦虑或逃避现象、口吃时有伴随症状（如眨眼、点头等肢体动作）、家庭或环境变化、儿童性格偏敏感或完美主义等等。高危因素的数量和程度会影响干预方法的选择。

4. 言语治疗师对于儿童口吃的干预

家长一旦发现儿童出现口吃，最好及时寻求正规医院/机构当中具有儿童口吃治疗经验的言语治疗师。对于学龄前儿童，我们通常采用间接治疗方式，即通过对家长的培训来改善孩子的口吃——下文所提到的家长干预策略都属于间接治疗的重要内容。家长培训结束后，我们通常会定期再了解孩子的情况，提供意见和建议。如果几个月以后仍未见好转或是有加重迹象，我们将采用不同的治疗方法，比如已经被科研验证的系统性干预方法「Palin PCI Programme」以及 「The Lidcombe Program」。

5. 家长可以采用的预防/改善措施

• 本书中的《如何促进孩子的语言发展》提到了很多语言互动策略，这些都会对预防/改善儿童口吃有所帮助。

• 放慢说话语速。对孩子说话应当「和声细语」，因为语速过快会增加孩子的压力，使其更易产生口吃。

• 多给孩子回应时间，不要急于打断孩子。他们处理和组织语言的时间要慢于成人。

• 孩子出现口吃时，不要接话，静静地微笑看着孩子，耐心等他/她把话说完。打断孩子的话语会增加孩子的压力，让孩子觉得「我得赶快说出来，不然他们要抢我话了！」。

• 控制儿童的「完美主义」倾向。上文提到，儿童的性格可能是造成口吃的因素之一，因为研究发现口吃儿童的「完美主义」倾向更普遍，并且这也会导致他们自己对口吃过度关注，增加口吃持续的风险。这方面，家长需要慢慢通过语言提示以及自身的示范来逐渐让孩子更能接受失误/不足。

推荐做法包括：

（1）家长偶尔犯个小错误让孩子看到（比如东西掉在地上了、水洒了等等），然后表示无所谓（「啊呀，我又把手机掉地上了！不过没关系，你看，捡起来还能用！」）。

（2）每次在评价事情的时候，尽量去找过程中的亮点，而不过度关注结果。比如孩子在家收拾房间，最后仍有很多物品摆放不整齐，但可以对他说「你把桌子收拾得很干净」「你这次把拖鞋放在了正确的位置」「地板比昨天干净了很多」等等。

（3）偶尔给孩子讲一些自己在工作/生活中做错的事情，不过既要提到自己做得好的亮点，也说一说自己如何第二次有所改善的。

（4）多一些时间做「没有输赢结果」的活动，比如画画、搭积木、剪纸等发挥想象力的游戏。孩子总会有很多亮点，我们要善于发现和鼓励。这种活动与教孩子识字、跟孩子下棋等活动相比，所带来的压力会少很多。

• 再次强调，不要强迫孩子说话、表演、背诗、打招呼等等，这些会极大地增加孩子讲话时的压力。反而，当孩子主动跟别人打招呼、聊天的时候，家长可以表扬。

• 不要让口吃成为孩子和家长之间的障碍。不少家长每次听孩子说话时都把注意力放在是否口吃上面，甚至孩子每次口吃都让其「重新说一遍！」「你好好说话！」等等。这些做法无助于改善孩子的口吃，反而会影响亲子关系以及孩子的心理健康和人格发展。如果孩子本来属于能够自然康复的口吃者，家长这种干预方式却有可能会造成孩子终生口吃。推荐的做法是：每次孩子说话时，家长只关注内容而不是说话是否出现问题。如果真要对口吃做出反应，可以偶尔进行些正面鼓励，比如孩子某一次说话时很少出现口吃，我们可以说「你刚才说得都很流利啊！」「今天你说话很棒哦！」等等。如果孩子自己表示「我又说不明白了」，父母可以采取大事化小的原则来回应，比如「没关系！你还在学说话呢！」。

• 不要相信偏方。据说在我国某些地方有「下雨天在孩子口吃的时候用力扇个耳光可以治好」的说法——真的对下雨天口吃的孩子表示深深的同情。不同国家有很多关于口吃的民间传说，比如成因方面就包括「婴儿照镜子」「被巫师下了诅咒」「妈妈生育前没有告祭祖先」「总挠孩子痒痒」「怀孕妈妈的喝水杯上面有裂纹」等等，治疗方法更是多种多样……大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搜一下这篇文章解闷：Fork Myths about Stuttering。

【拓展阅读】

关于成年人口吃

如果按照人群中 1%的比例来保守估计的话，我国口吃者有 1300 万以上。他们的口吃严重程度各异，对生活带来的影响也不同。

电影《国王的演讲》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后，很多人都问我电影中治疗口吃的方法是否正确。

实际上，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口吃的治疗已经与那时有很大差异。虽然影片中言语治疗师罗格的一些方法对于乔治六世有很大帮助，但是口吃疗法应因人而异，不能直接套用别人的方法。另外，目前最新的治疗方法也更加科学有效。电影所展示的，都是当时人们对于口吃的认识和干预方法。

由于病因不明，口吃治疗在历史上走过很多弯路，除了含弹珠，还曾有过舌系带切除、舌放血等奇葩疗法。成人口吃的确难以完全治愈，但是经过治疗可以减轻症状，同时逐渐让口吃对自己生活的影响最小化。

成人口吃的治疗方法主要分「流利度塑造」（Fluency shaping）和「口吃调整/管理」（stuttering modification/management）这两种思路，它们分别基于对口吃成因的不同认识。

流利度塑造方法认为，口吃是一种不断被强化的习得说话模式，需要打破原有模式才能实现更佳的流畅度。常用的干预方式包括：轻缓起步法（easy onset）、声音拖长法（prolonged speech）、发音器官松弛法（light articulatory contacts）以及持续发声法（continuous phonation）。打比方讲，口吃就像是一位不速之客，每次看到我们要开饭的时候都会不请自到。可能它看到了烧饭的炊烟，或许是听到了陶瓷餐具的声音，所以我们只要「装个抽油烟机」或者「准备些塑料餐具」，它就很难发现我们开饭了，也就不再来干扰。由于成年人要打破几十年形成的说话模式，因此要长期不懈地坚持练习。当我们建立起新的说话方式后，才有可能慢慢摆脱口吃。

口吃调整/管理法的目标则是让人「更流畅地口吃」（stutter more fluently）——我们并不消除口吃，而是调整我们面对口吃的反应和心态。口吃既然不请自来，并且在进餐时不停干扰我们，那么我们可以学会习惯它的存在，同时又忽略它。通过自我分析口吃（self-analysis）、放松（relaxation）、脱敏（desensitization）等方法，我们和这位客人休战，不再抗拒和挣扎，只当它是飞进餐厅里的一只虫子。

我个人在治疗成人口吃时，通常会采用两种方式相结合的策略，因为这样更加全面、效果更好，这也符合 2006 年 Guitar 口吃研究的结论。对口吃者来说，面对口吃的最佳态度是「live with it」，即从心里承认它是自己的一部分，这样才能做到「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另外，主动和对方坦诚自己有口吃，后面的谈话会容易得多。

有人怀疑《国王的演讲》关于乔治六世和言语治疗师罗格的故事是杜撰的，我也觉得很多情节有些离奇。不过，罗格的孙子马克于 2010 年在老宅的阁楼里发现了爷爷的日志、诊所记录，以及一些爷爷和乔治国王的来往信件，这些都与电影中的主要情节一致。1948 年，乔治六世亲自担任英国皇家言语治疗师学院的皇室代表。在他去世后，他的妻子伊丽莎白（现任女王的母亲）继任该组织的皇室代表，她和罗格也继续保持书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