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的收入
这是伦敦西区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后。安迪和我乘坐一辆黑色计程车去吃午餐。我们刚刚结束第四频道“精神病人之夜”的节目拍摄,谈话内容还是蛮有意思的。我在实验室里对安迪做过一个关于精神病态的黄金标准测试,他得分很高。
这是一个情绪调节惊吓反应的实验。我们随机播放白色噪音对受试者进行听觉轰炸,同时电脑屏幕上放出令人作呕的画面,比如车祸现场、酷刑和死亡的照片。我们同时观察被试者的大脑杏仁核里的活动情况(如果你还记得前一章的内容,你该知道杏仁核是掌管情感的部长办公室)。
大多数人的杏仁核此时会处于紧急状态——这是对威吓性刺激物的自然反应。但是安迪的脑活动基本上是一条没有波动的直线,我花了半小时对他施加的画面干扰几乎完全失效。实验室里进行着吓人的测试,在另一间隔得很远的观察室里,每个人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安迪的脑部动态图。这张图偷偷挖掘出了他大脑中的未知矿藏。他的实时脑部活动线像蚂蚁一样一点一点被打印出来,平直的线条穿过令人犯困的绿色示波器[1]的屏幕。
当实验结束时,大家都不再心存怀疑。我们掌握着真实的数据。不用怀疑,测试结果不可能有误。实际上,当我们把安迪从那些电线和感应器中解放出来的时候,他更在意那些电极胶对他头发造成的损伤,而不是刚刚看到的内脏和器官。

我们绕过特拉法尔加广场[2],看着游客们在喷泉边拍照。我暗自决定,如果他午餐敢点橄榄和基安蒂酒[3]的话,我就离开!
“最近生意如何?”安迪透过铁格网冲着司机大声问道,“街上人很多啊。”
司机摇了摇头。
“老兄,不是这样的,”他说道。“虽然大晴天里大家都出来活动,但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里打车。他们只想坐在公园里喝酒。我今晚要看足球比赛,现在却还得工作。我每天得赚到200英镑才能付得起这辆车的租金。更费钱的还是油耗。一周内随便给我一个下大雨的阴冷天吧,一旦我赚到了这个数目,就可以马上收工了。”
我们付了车钱,走进餐馆。尽管这是家米其林二星的餐厅,安迪还是点了炸鱼和薯条,外加一杯减肥可乐。所以我打算再和他坐一会儿。
我庆幸自己留下来了。因为在喝卡布奇诺的时候,安迪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话题。
“刚才那个出租车司机,”他说,“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他岂不是把整件事搞反了吗?”
“什么意思?”我问。
“好吧,”安迪说,“如果我是司机,我会在生意好的日子里拼命工作,在生意清淡的日子里早一点收工。如果你打算早收工,为什么要选一个赚钱特别容易的日子呢?简直疯了嘛!在那样的日子里,你最好一直脚踩油门,把自己的收益最大化,对不对?
“而同时,在生意惨淡的日子里早收工是合情合理的,因为无论如何你的收入都会很糟糕,早点收工还能为下一次出行省出点汽油——总之结局不至于那么差。”他面带疑惑地看着我。“还是我错怪他了?”
我笑了。
“你确实在责怪他,老兄,”我说道,“不过,你也许抓到了某个重点。”
他又点了两杯咖啡。
“谢谢,”他大声啜饮了一口,“我也许是一个精神病人——但我不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