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眩晕

我和安迪谈论的这种焦虑感，不用说，已经不是什么新概念了。它和哲学的历史一样悠久了。

但是第一个真正触碰了这个话题并认真地坐下来将其量化的人，并不是某一位戴着经典花冠并穿着宽袍的古代的大胡子伟人，而是19世纪的丹麦哲学家索伦•克尔凯郭尔^[7]。

为了论证他的观点，克尔凯郭尔做了一个绝妙的比喻。想象你站在一个悬崖边上，他这样写道。

你会感觉到两种不同的恐惧。

第一种，是对跌落的恐惧（这很合理）。

第二种，是对你自己纵身一跳的恐惧——你害怕地发现，是否跳入万丈悬崖完全掌握在你自己手上。

你有完全的自由选择权。

为了配合他这个令人眩晕的比喻，克尔凯郭尔创造了一个漂亮的新词来形容这种恐惧感的存在（一个哲学名词，包含了它的原因和出处）。

“焦虑，”他写道，“是一种‘自由的眩晕’。”

甚至连安迪都点了点头。“但他不可能只描述站在悬崖顶端的感受，”他说，“我是说，如果他的理论仅限于此，我们就没必要继续谈论他了。”

“你说得对，”我回答，“他并没有止步于此。他的见解要深刻得多。”

克尔凯郭尔提出，我们都在体验这种眩晕感——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都会有站在个人的、道德的、财务的悬崖顶端上（仅列举几个例子）摇摇欲坠的时候。

不过，总体来看，他并不认为这种恐惧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危害。

而且事实上恰恰相反。

恐惧让我们控制住自己的古怪冲动，让整个社会遵纪守法，制止人们做出任何“过头”的事情。

当然，它也可能让我们跌落低谷，让我们变得抑郁，因为焦虑和紊乱而感到一种不可自制的心理眩晕。

不过克尔凯郭尔坚持认为，总的说来，好处要比坏处多。恐惧提高了大家的自我意识，也提升了我们对自己和他人的责任感。

“有道理，”安迪说道。“但负面影响，我猜，就是有些人因此产生了对高度的病态恐惧。他们虽然能够轻松地爬山，却在到达山顶的时候死活也不愿往下跳，即便只需跳一小段距离。”

“一语中的！”我说。

似乎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能否保持一个良好平衡。

与我们出生前和出生时不同，我们现在的个性已经朝着另外一端发展了太久。对于有风险的事情，我们逃避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