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失败

维塔斯•古库拉提斯一直相信，只要有勇气，他就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他有伊比鸠鲁所描述的那种勇气，尽管步履蹒跚，却能始终朝着心目中的天堂绿洲前进，无论这条路是否会一次又一次地带他进入炎热难耐的土地，带他体验致命的孤独和痛苦。

事情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1967年的一个经典实验显示，狗狗在起初遭到多次电击且无法逃避的情况下，会最终选择顺从于命运。即使实验者最后为它们开放了一条逃生路径，它们也会倒在地上呜咽与哀鸣，而不是站起来逃走。

大脑有时会在种种影响之下选择屈服——心理学称之为“习得性无助”^[12]。这种奇怪的倾向也可以在人类身上被观察到。

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被虐待的妻子通常会忠于施虐的丈夫，即便一扇通往新生活的大门实际上就敞开在她们面前。也说明了为什么人质在被长期绑架之后，即便有了机会，也不会逃离。与所有普通观念相悖，他们竟然选择继续被监禁。

再回到SAS选拔赛上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一些候选人会中途放弃——即使已进入选拔的最后阶段，所有的体力测验都已完成，离结束只剩下寥寥几天的时间了。

安迪又说道：

“到了最后一周，你会被带到布雷肯彼肯斯国家公园里（BreconBeacons），有一队人马在后头追捕你。你会被他们捉到，进而接受审讯，而他们将观察你如何应对。”

“这种审讯一般会持续72个小时。他们给你戴上头罩，蒙住你的双眼，把你绑起来，朝你吼叫，对你泼水，对你使出各种招数——播放白噪音^[13]、强迫你保持各种让人不舒服的‘压力姿势’——测试你是否会因此崩溃。”

“许多人确实崩溃了。他们已经通过了重重考验，就剩几小时就能完成选拔课程，却在这个环节崩溃了。”

“我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崩溃。因为应对审讯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我记得我当时的想法是：‘还有几个小时就结束了。我就可以戴上SAS的贝雷帽，成为其中一员了。’”

“这是我给自己设定的目标。这是我想成为的人。我希望在照镜子的时候能够看到自己佩戴着英国空军特种部队著名的短剑翅膀标志，并能对自己说：‘老兄，你是一个来自佩克汉姆（Peckham）贫民窟的人，而今却跻身于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之列。祝贺你！’所以，没有什么酷刑可以将这种感觉从我这里夺去。”

“那些人的问题在于他们开始相信这个审讯是真实的。他们开始相信它别有意图。”

“你又冷又饿，饥寒交迫，浑身湿漉漉的，双眼被蒙住，手脚被铐住，并且不知从哪个该死的破地方发出刺耳的白噪音，并散发着蝙蝠、老鼠和猫尿的臭味，这个时候，你的大脑很容易开始对你施加骗术。你很容易开始想象，认为他们把你骗到这里，认为他们想要杀掉你，不想让你通过选拔，而这个比赛根本不会结束，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逃脱。”

“但事实不是这样。他们只不过想测试你是否足够优秀。如果你开始想象——认为这个审讯别有意图，完全针对你个人，会持续下去永不结束——那么，老实说，你还不够优秀。”

“该死——当噪音、猫尿和压力姿势的部分开始的时候，我却想到，赫里福德^[14]的夜店里环境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