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步：树倒猢狲散

在某种意义上，阿加西的自信是可以理解的。2008年，清洁技术是全球最热门的投资商机，乐土是新兴领域的明星企业之一，而通用汽车等旧经济时代的代表似乎一度濒临崩溃。该年10月，美国在金融危机与总统竞选之中寻求答案。与此同时，阿加西发表演讲，表示愿意以整整1，000亿美元为第44届美国总统建造遍布全国的乐土网络。2个月后，即将上任的奥巴马政府成员就如何拯救垂死挣扎的汽车工业展开辩论。此时，《纽约时报》的托马斯·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倾注一整个专栏歌颂阿加西。他写道，“乐土最激动人心的一点，在于它是基于21世纪而非20世纪的全新工业平台。与乔布斯当年颠覆音乐行业的方式如出一辙。”他暗示，政府为拯救底特律汽车业而预留的款项，倒不如投资到乐土身上。

长久以来，阿加西自视为乔布斯式的人物，如今《纽约时报》最杰出的作家也如此昭示天下。通用汽车的惨败以及随之而来的公众反应，“令他自以为未卜先知。”当时某位阿加西的亲信评价道。

美国政府没有采纳弗里德曼的建议。2009年中期，通用汽车申请破产，将自己出售给美国政府，获取500亿美元的紧急救济金。能源部确实曾为几家胸怀大志的清洁技术初创企业提供过贷款担保，比如特斯拉汽车公司，但它却拒绝把经济刺激方案中为电动汽车基础设施预留的资金拨给乐土。倒不是说政府发现了其他投资者忽略的缺陷。问题在于，乐土尚未找到一家美国本土的汽车制造商作为合作伙伴，因此失去了候选资格。（通用汽车复苏后，讨论再次被搬上台面，但双方从未切实达成协议。）

美国政府的冷落态度似乎惹恼了阿加西。虽然私人投资者不断被他所吸引，2010年，他宣布了价值3.5亿美元的第二轮投资，公司估值因此达到12.5亿美元。但是，阿加西的行为却变得乖僻无常。2009年夏天，阿加西回到以色列度假，下半年几乎从帕洛阿尔托办公室消失无踪。接着，2010年2月，他发邮件通知帕洛阿尔托的员工，他决定迁址到以色列。阿加西甚至告诉大家，他和老婆离了婚，现任女友是塔米·切托威利（Tami Chotoveli）——某奢侈手表公司的老板。几位前员工透露，阿加西带切托威利参加会议，还聘请她的朋友担任高职。阿加西回归以色列前，乐土算不上是任人唯贤。但现在，据某位前员工反映，“管理团队遭到削弱，任人唯亲现象开始抬头。”（切托威利拒绝就此置评。）

与此同时，阿加西与最为亲近的非家庭成员、运营副总裁阿里扎·法勒（Aliza Peleg）起了冲突。“没有人hold得住沙伊，真的。但阿里扎可谓一物降一物，更为他出谋划策。”一位高管说道。2010年中期，阿加西控诉阿里扎背着他与乐土投资商VantagePoint的董事会成员阿伦·萨尔兹曼（Alan Salzman）暗中沟通，将阿里扎逼出了公司（萨尔兹曼拒绝发表意见；法勒没有回应采访要求）。

“大概在这个时候，他开始发疯了。”某位知情人士说道。遗留在帕洛阿尔托的员工被阿加西的行为吓呆了。部分心怀不满的员工私底下琢磨他到底哪根筋不对。一人告诉我，他后来从《美国精神障碍诊断统计手册》（DSM）中寻找摘录，企图确诊阿加西的病情。他最后确定了，这位长期旷工的老板患的是自恋型人格障碍。“每一条症状他都符合。”他指出。《美国精神障碍诊断统计手册》对自恋的临床定义包括“强烈自负感”、“ 沉迷于无限制的成功幻想”、以及“傲慢清高，妄自尊大。”

突如其来的迁址在某种程度上是有利于企业发展的，毕竟据某位前员工透露，乐土每年差旅预算为700万美元，而以色列将成为它的上市市场。但它这一搬却疏远了不少高层职员。乐土原先的领导班子被称为“成年人”，其中超过一半随着阿加西的迁址而出走，包括2011年离职的首席财务官查尔斯·斯通西尔（Charles Stonehill）及法律总顾问大卫·肯尼迪（David Kennedy）。两人离去后，公司并未迅速找到接替者（斯通西尔和肯尼迪没有回应采访要求）。作为拥有亿万资产、计划申请上市的企业，乐土花了2年时间才找到新任财务官。而阿里扎·法勒的继任者则再未找到。

同时，阿加西把他特有的分裂主义精神带到了特拉维夫办公室。全球总部和以色列总部位于不同楼层，在这里阿加西为自己建造了玻璃立方体办公室。“全球总部的装修极尽奢华，”人力高管雪莉·西尔弗斯坦说，“简直美轮美奂，他们有的东西我们没有。我们只有以色列饼干，他们却有天然谷（Nature Valley）燕麦棒和零度可口可乐（Coke Zero）。根本不像是同一家公司。”坊间传闻，阿加西花了5，000以色列谢克尔（相当于1，500美元）购置衣帽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