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步：信誓旦旦

20 0 8年8月，阿加西登上了《连线》杂志（Wired）九月刊的封面。文中，作者丹尼尔·罗斯（Daniel Roth）描述了一场阿加西与高层团队（即他的弟弟、姐妹和父亲）召开的会议，他们详细讨论充电站的工作原理。最后，他们确定了使用机械臂伸入车内更换电池的想法。“这就是‘非同凡想’。”阿加西引用了苹果的口号。“2008年，我们在充电站安装电缆。2010年，我们使用机械臂。2012年，有了自动连接的智能机械臂。至于家用充电站，用户可免费获取电缆，或支付500美元购买自动连接服务。造价250美元，售价定为500美元。”

作为阿加西古怪天才的佐证，这个小小场景根本不切实际。即便在今天，配备电缆的基本壁挂式充电器都得卖700美元；阿加西提出的机械臂，假设它真的能做出来，恐怕成本还得增加数千美元。（无怪乎，他们很快放弃了机械臂的想法。）

阿加西沉溺于各种浪漫幻想之中，给《连线》杂志提供了绝佳素材。他和罗斯分享了一条致某家汽车厂商的信息，扬言要打入丹麦市场：“您卖6万美元的车，我卖2万。话说2011年您计划在丹麦卖出多少辆车呢？我建议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暂且不说阿加西公开侮辱了潜在的合作伙伴，先来看数字本身：电动车的价格远不及阿加西所说的低廉。根据他和雷诺的交易计算，乐土将为每一辆车和每一块电池平均付出将近3.2万美元。即使雷诺已经给了很大的折扣优惠，仍然很难推算出阿加西所说的2万。令人费解的是，竟真有人把这数字当回事。雷诺电动车在丹麦的最终零售价为3.7万美元，不包括电池成本；在以色列的税后价格约为3.5万美元，外加前4年使用乐土充换电站的费用1.2万。

我询问乐土前高管和员工，这一认知差异是否源于阿加西的闭目塞听。他们否定了。阿加西私底下向乐土高管们承认，雷诺的买卖不划算，但他打算和整个汽车行业玩扑克游戏。“沙伊的想法是，一旦找到第二家汽车公司，我们就能和雷诺讨价还价了。”曾参与定价讨论的某内部人士透露。按照这样的思维，等乐土敲定了第二笔交易，雷诺CEO戈恩就会爬回谈判桌，跪着乞求订立新条款了。“沙伊是个乐天派，所以雷诺给什么协议他都会签字。他一直以为价格不是问题，不过是个过渡数字罢了。”

阿加西的个性特质造就了一位高瞻远瞩的未来主义者，却不幸赋予了他蹩脚的谈判能力。汽车制造商，尤其是戴姆勒和宝马（BMW）等德国厂家，通常比较保守。阿加西企图迫使他们采纳乐土模式，最终只能遭到拒绝。“沙伊希望创造适当环境，推动汽车厂商迅速转向电动车。”乐土的奥地利业务拓展经理阿米特·于丹（Amit Yudan）说道。“但制造商们习惯的是截然不同的生态体系。他们的基因决定了，一个门外汉不可能成为平等的合作伙伴。”另一位知情人士则说得更直截了当：“如果当初我们态度好一点，宝马可能就答应生产可更换电池的汽车了。”他指出。“结果，他们对我们比了中指。[阿加西]在奔驰（Mercedes）那边又重蹈覆辙。”

阿加西最有希望的合作对象，或许是近期接受了电动车概念的通用汽车公司（General Motors）。当年把阿加西引荐给伊丹·奥弗的迈克尔·格拉诺夫，在2008年为阿加西及其汽车合作伙伴主管西德尼·古德曼和一班通用汽车高管安排了一次会面，地点定于底特律的文艺复兴中心（Renaissance Center）。通用汽车的员工们抱持怀疑态度，尤其针对阿加西对电动车接受度的预测。“丰田普锐斯（Toyota Prius）花了15年时间才占据了美国1.5%的市场份额，而普锐斯还算是风靡一时呢。”通用汽车代表指出。“你必须拥有强有力的价值定位，才能吸引消费者加入。”

更为紧迫的问题是，生产期日益逼近的雪佛兰伏特（Chevy Volt）不肯兼容乐土的换电站。伏特使用T字形的电池，也就是说乐土服务站为它更换电池的难度很大。

但通用汽车摆出了新提案。乐土是否愿意为伏特管理充电站网络？这门生意可能赚不了钱，毕竟伏特还有备用的燃油发动机，但它可能带来新的合作关系。“我心想：不如就干吧。”格拉诺夫回忆道。“做出成绩，再渐渐往自家模式靠拢。”但阿加西立即否决了这一提议。“你造不出来的。”他如此评价伏特电动车。“这车蠢爆了，4万美元的车怎么跟我的免费车比？”

免费车？格拉诺夫慌了阵脚。这可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免费车的想法只是阿加西和其他高管随意讨论的假想实验。如果电池价格持续下跌……如果电动车产能攀升…..那么最终……也许……可能……大概……公司可以考虑免费送电动车，每月收取500美元的电池和充电网络使用费。好比无线运营商免费送手机，通过付费服务弥补成本差异一样。

免费送车这个概念，可以在达沃斯的午后论坛恣意遐想。但通用汽车还没做好迎接它的准备。格拉诺夫指出，阿加西在会议上提出这个想法，根本是“脑袋被门夹了”。

通用的高管们一脸疑惑。“既然是免费车，你干脆别换电池了，换车吧？”其中一人问道。“别问蠢问题。”阿加西恼羞成怒。

高管走出门时，阿加西告诉格拉诺夫，“下一次会议，就在咱总部开，到时我们的市场价值肯定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