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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长城
——慕田峪段
东尽沧海,西走天涯
迢迢两千多公里的边愁啊难道
就凭这无情的花岗石砖
长方形的乡心沉沉甸甸
一块又一块接了又叠
这么斜而又陡地砌起来么?
砌城的手啊,多茧的,早已放手
守城的眼呢,少寐的,也已瞑目
不知道当年戍卒的朝朝,暮暮
是逆风北眺狼烟的边警?
是回首南顾梦里的闺情?
只知道再长的城墙,再厚的砖
挡得住胡马挡不住流年
不再是边关远寨了,不再
是盔甲对抗弩箭的战争
纵雉堞严整,那许多前朝旧代
两千年的患得患失,通通
从垛口的缺口无奈地流去
只留下了你,烽火寂寂,戍楼空空
仍蟠在万山的脊上,一条
飞不走游不去的古龙
一面奇长无比的巨碑,见证
我祖先的忧患和辛苦,多少血泪
纪念那许多守将与边卒
倚也倚不断千里的栏杆
磨也磨不穿顽固的狱壁
只留下这一条拉链的神奇
从战国的那头锁到现今
“买一件纪念品吧。”那小贩
蹲在墙角招呼着游客
招呼白发登城的我
“不用了。”我应他以苦笑
凭历劫不磨的石砖起誓
我不是匆匆的游客,是归魂
正沿着高低回转的山势
归来寻我的命之脉,梦之根
只为四十年,不,三千里的离恨
比屈原更远,苏武更长
这一块一块专疗的古方
只一帖便愈
1992.9.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