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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郁狂想曲

    ——忧郁啊灵魂的硝酸液
    　　镜中的你可是你自己？

    重重地敲击，十二面，釜状大铜鼓


    忐忐忐忐

    忐忐忐忐


    夜，来了

    黑色的巨灵自海底升起

    地平线扼毙血红的落日

    遂猝发，不治的心脏病，病了黄昏


    忑忑忑忑忑，忐忑

    忑忑忑忑忑，忐忑


    啊夜，夜来了

    今夜，重重的忧郁啊重重

    重重困我，千张有毒的蛛网

    我必须逃亡，我必须

    必须逃亡，逃出我自己

    冉冉升起，看，氤氤氲氲的夜氛

    周期性的死亡，来了，夜

    夜是大爬虫的时代，满地的阴影

    蠕蠕而来，满地的阴影爬行


    幢幢幢幢

    魑魅魍魉


    啊，死了，太阳，来了，夜

    不祥的预感由脊椎而下，我必须


    逃出我自己

    如逃出麻风的地区

    沿着一柱柱青脸的水银灯


    魑

    沿着建筑物诡谲的面具


    魅

    沿着蜥蜴群湿淋淋的绿睛


    魍

    沿着记忆，记忆交错的羊肠


    幢幢幢幢

    十二面巨铜鼓，釜状

    幢！幢幢幢幢

    大如车轮，两扇钹的骤合

    骚音急转，急转如漩涡


    鼠疫之后，这都市，已死了一千年

    一堆顽石，一片断柱支撑的凄凉

    若你唱起安魂曲，自废墟彼端

    空城必充满深邃的回声

    麻痹的感觉

    硝酸银一般蚀烂你颜面

    冰凉的泪必流下来

    自你空洞的黑眶


    听！自远方，自夜的中央

    八足毒蜘蛛正佝偻地织起

    白丝纵横，恢恢的天网

    鼓声中，必有白垩的千臂举起

    举起，又放下，我必须


    幢幢幢幢

    自夜，自夜的中央

    幢幢！


    永恒的风吹着，噩耗在天蝎宫闪着

    我必须，我必须逃亡

    逃出复睛催眠的图案

    逃出昼夜轮回的斑纹

    夜已来了，啊腥湿的嘘息在我的颊上

    我必须

    必须逃亡

    沿着罂粟流血的阡陌

    沿着黑水仙蔓生的峡谷


    幢幢幢幢

    狠狠锤铜鼓猝病的心脏

    幢幢！


    沿着白莲悲吟的鬼沼，幢幢

    穿过幢幢钟乳狂笑的古穴

    穿过星座幢幢绞痛的神经

    穿过记忆幢幢的迷魂阵

    幢幢！幢幢！幢幢！幢幢！

    忐忐忐忐钟乳忐忐忐忑

    穿过幢幢幢幢狂笑幢幢！

    幢幢幢幢！幢幢幢幢！

    重重地锤下，十二面铜鼓，庞庞的釜状


    我必须，太阳死了

    朔月无光，我必须逃出

    釜脐墨浑茫的死亡，逃出

    髭须丛生的午夜，逃出

    陨石的狙击，秒针的搜索

    逃出玄衣飘飘的魇魔

    明灭的磷光中

    何以两侧啾啾，尽是坟墓？


    忐忐忑忑

    忐忑忑忐忐忑忑

    打更的走过，面呈碘色


    永恒的风吹着，面纱在风中飘动

    已死了一千多年啊，这长夜之城

    无人岛，沙漠，旱海之鱼

    只有天罡星怔怔亮着

    废堞上，谁遗忘的一盏灯笼？

    如果，我死了

    如果我悬在巨蛛网上

    可有驼群唱我的安魂曲

    伸长了伸不直的长颈子

    如一排悲戚的木箫？


    揭开面纱，是谁的脸庞？

    当永恒的风不断地吹着，地哑，天盲

    而我死了，而

    我竟死了，而

    我

    竟

    死

    了

    幢！


    1963.4初稿 1976.4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