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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水观音
《隔水观音》是我的第十三本诗集,也是我来香港后的第二本诗集。书以《隔水观音》为名,寓有对海岛的怀念。“观音”不但指台北风景焦点的观音山,也指整个海岛,隐含南海观音之意,所以“隔水观音”也不但隔淡水河,更隔南海的烟波。
在主题上,直抒乡愁国难的作品减少了许多,取代它的,是对于历史和文化的探索,《湘逝》最后的五六句,写的虽然是杜甫,其中却也有自己的心愿,而且暗寓了艺术比政局耐久的信念。文化渡海,浅者在前;最先是歌,然后是小说,最后,当然是诗。
在语言上,我渐渐不像以前那么刻意去炼字锻句,而趋于任其自然。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诗追求所谓张力,有时到了紧张而断的程度;七十年代矫枉过正,又往往松不成弦,连坏散文都说不上。紧张的诗不容易写得恰到好处,所以六十年代真能传后的作品不多。另一方面,恬淡的诗也难恰到好处,今日许多标榜朴素的作品,其实只是随便与散漫而已。
目前我写的诗大概不出两类:一类是为中国文化造像,即使所造是侧影或背影,总是中国。忧国愁乡之作大半是儒家的担当,也许已成我的“基调”,但也不妨用道家的旷达稍加“变调”;其实中国的诗人多少都有这么两面的。另一类则是超文化超地域的,像《惊蛙》这样的诗我也喜欢写。除了和我的散文《牛蛙记》是一胎双婴之外,它一空依傍,没有来历,纯然是现代的产物。有时候,诗人也不妨写几篇令学者手忙脚乱的作品。
余光中
1982年秋末于沙田(摘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