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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蠋梦蝶

    ——赠周梦蝶

    希腊人以灵魂为蝶，自垂死者口中飞出。基督徒P凡躯为躅，死而成蝶，是为灵魂。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最后必定有翅膀自你的口中飞出

    那时你不再是你，蝴蝶不再

    是蝴蝶，则究竟栩栩是谁，蘧蘧

    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庄周的午睡里飞着蝴蝶

    睡者寤时，蝴蝶就敛翅


    不自由的灵魂要绝对的自由。梦

    一半的自由只是，另一半，是诗

    梦是诗未实现，未实现

    就死去，而诗，梦的标本

    睁眼，在现实的催眠下奇异地完成

    可抚摸的，一种凝定的翩跹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自由，除非

    那锦翅飞走，自洞黑的口中

    于是逍遥游是逍遥游

    你是你，你曾是你，是蠋，是蛹

    但分裂不是自由，是减少

    是蠋的被弃，蝶的遁逃


    甚么焦灼，甚么焚心的焦灼更长

    比这短短的，五呎三吋

    自颅至踵？从武昌街到厦门街

    从公元以前到一九六七

    甚么忧烦有更重的重量

    比这一百零几磅？


    蠋梦蝶。这便是自由的意义

    无限自有限开始，不朽，由此去

    而蠋啊，不可忍的丑陋要忍受

    一扇窄门，一人一次仅容身

    一切美的，必须穿过

    凡飞的，必先会爬行


    ——俄然，觉


    1967.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