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仅仅是工作，更是信任与合作

“如果你有另一份工作给我，那很好，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到另一家公司去工作。但是我更愿意留下来。”

我们在塞氏企业所进行的变革，尤其是灵活的轮岗制和不可预测的员工对其主管的评价，使得一些人坐立不安，也使其思想发生了许多曲折的变化。正如多明戈斯和阿利皮奥所证明的那样，在塞氏企业的生活总是越来越富有挑战性。

多明戈斯来到塞氏企业工作时还是一个年轻人，他的一生充满了挫折。

他15岁离开在圣保罗贫民窟的家，先后为一些巨无霸级的巴西企业工作过，这些跨国公司的工作条件常常很糟糕，管理层也总是很专制。他很快就相信，对老板有利的事对工人一定不利，就是这么回事。

当我们雇用多明戈斯做金属薄板工人时，塞氏企业仍然被牢牢控制在我父亲的“老部下”手里。他的新同事发现他皮肤白皙，并很容易脸红，于是用葡萄牙语给他起了个绰号——“大虾”。

“我让塞氏企业没有安生日子可过，”多明戈斯回忆说，“我于1974年年底来到公司，到1975年我已经组织了一次罢工，要求增加薪水和成立食堂——我们那时从家里带饭，没有多少东西可吃。”

阿利皮奥是那种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的人。即使当我接管塞氏企业后，开始使公司变得更加信任和宽容员工，阿利皮奥也深表怀疑。他质疑一切，常常和我们人力资源部的员工吵架，尤其是和保罗。

不过，有时候阿利皮奥会停止发牢骚，去听听保罗怎么说。他们甚至还时不时地交换想法，因为在阿利皮奥表现的敌意下隐藏着活跃的思想。逐渐地，他开始变得温和了。正如其他工人一样，阿利皮奥从不信任逐渐转变到另一个阶段，他开始倾听并思考，甚至去实践我们的一些观念。这是可以理解的，来自专制的家长式管理环境中的工人会反映出这种环境对其的影响。阿利皮奥需要时间来适应塞氏企业创新、民主、参与的工作氛围。

当保罗告诉我一件事后，我知道阿利皮奥开始转变了。在一次聚会上，一个工会领导人把塞氏企业与Termomecanica公司（巴西制铜工业巨头之一）进行了令人不快的比较。“那里的一切都棒极了，”这个工会领导人说，“有一流的食堂，大家可以随心所欲地吃饭，并且能回家休息一会儿。医疗保健也是一流的。他们的薪水在本地区是最高的。”

在保罗干涉之前，阿利皮奥就已经跳起来维护我们的公司了。“仔细看看吧，我的朋友，”他跟这位工会领导人说，“我曾在Termomecanica公司工作过，但我不会再回到那里。你说的都是事实，但那里的工人只是一个工人而已。我宁愿在这里赚钱少一点但能获得尊重。只有在塞氏企业，工人才被看做是有责任的人。在其他地方，工人什么都不是——会像小偷一样被搜身。我甚至在一个不允许我们讲话的公司工作过。我知道工程部有个零件计划出错了，但我保持沉默，继续生产那种零件。如果我张嘴的话，情况会更糟，我会失去我的工作。人们认为工人们不是用来思考的，而只是用来工作的。”

不久，阿利皮奥加入了一个工厂委员会，开始反对工会的任何武断行为，虽然我们并不鼓励他的这种行为。有时候他甚至告诉我们，我们走得太远，过于仁慈了。“塞氏企业经营的原则是员工值得信任，”他说，“但是你知道，并不是所有员工都值得信任。过去我们的喝咖啡休息时间从9点钟开始，10分钟后结束。后来塞氏企业买了一些保温瓶，并说我们可以在任何时间喝咖啡。但有些工人去喝咖啡后就待在外面聊天，而那时他们本来应该工作的。他们滥用了塞氏企业对他们的信任。在工厂里安装电话后，也遇到同样的问题。我告诉他们应该安装一个投币电话，这样大家就会小心地使用它。但塞氏企业说，既然办公室人员能免费使用电话，那么工厂工人也应该这样。但人们在午餐时间长时间地打电话，尤其是年轻的单身员工，他们与女朋友煲电话粥。”

由于阿利皮奥展示出从正反两方面洞察工厂生活的能力，因此他变成了主管，领导着20多个员工。因为是他的同事推举他到这个岗位上的，所以这次提拔让他感到非常骄傲。

但是，故事在这里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尽管阿利皮奥是一个天生的领导人，但他也许有点过于严厉了。“工人们不明白，我之所以要衡量他们做某事需要多长时间，那是因为我们要满足一个交付进度，”他说，“如果我要他们集中注意力，那是为了确保正确无误地生产出产品。我只不过是想努力成为专业人员而已。”

就在这一时期出现了另外一次经济衰退，我们不得不进行裁员。作为惯例，我们详细考察了公司的所有中层人员，寻找在主管级别上我们能减掉的人。没有人能免于这次审查，虽然我们为阿利皮奥的晋升感到高兴，但我们觉得在经济不景气时期他的岗位并非不可或缺。于是他返回到生产车间，或者说至少尝试着这么做。结果，阿利皮奥与他以前和现在的同事之间的关系恶化了。他们攻击他。实际上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和敌对情绪非常严重，以至于阿利皮奥要求我们解雇他。

幸好我们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可以自己开办一个小公司，成为塞氏企业的供应商，为我们提供金属薄板部件，比如水泵、搅拌器和饼干机器上特殊机轴所用的包装箱。阿利皮奥带着一本订单册子和两个挑战离开了塞氏企业，这两个挑战就是：不仅要学会做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还要学会做一个好老板。

我们都知道，如果你只能做个成功的企业家，或只能做个好老板，事情就会变得困难。

阿利皮奥也有一个绰号——“不同意博士”。当塞氏企业接管霍巴特工厂时，他担任工厂的行政经理。很快我们就了解到，他是那种在发火前想数到10的人——但数到2时他就已经爆炸了。

霍巴特曾是一个管理非常严格的公司，不经允许人们不许咳嗽。因此阿利皮奥是一个严厉的主管，也就不足为怪了。

在我们的管理下，霍巴特工厂更加灵活且盈利更多，但阿利皮奥仍然很难适应。我们把他调去做销售经理，但他的强硬作风没有任何改善。我记得一次跟他讨论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价格提高30%，阿利皮奥认为很有必要，但由于我们还在权衡利弊，所以没有立即就这么做。不久他冲我大喊大叫起来，说由我来担任销售经理随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事好了。然后他一把抓起他的公文包冲出了门外。他认为他一定会被解雇，于是回家开始准备简历，重新找工作。

那时候与老板顶嘴在塞氏企业已成为一种传统。但让我们烦恼的是阿利皮奥对待下属的方式。一次，他走进办公室时发现有一张桌子没经他同意就被移走了。他问怎么回事，一个年轻的女员工说，几个工人把桌子挪到其他地方去了。“谁给他们权力这么做的？”阿利皮奥厉声问道，他的怒气就像汹涌的波浪一样往上窜。

“我想……”

“花钱雇你不是让你来想的，”他斥责说，“而是让你遵守秩序的。”

直到那时我们才都明白，我们必须把阿利皮奥纳入评定规划中。最起码，时机是对的。那时我们刚刚制作了评估调查问卷，于是阿利皮奥成为第一批被其下属评定的经理之一。满分100分，他只得了55分。

在随后阿利皮奥和他的员工一起参加的会议上，大家告诉他，他是一个不关心下属的专制者，他必须改变。然后他又和劳拉谈了话，劳拉告诉他，也许他的态度在过去的霍巴特公司比较合适，但现在他是在塞氏企业工作。

阿利皮奥听到这些反馈后马上开始改进，这是幸运的，因为我们正打算提拔他做我们全公司的总经理，负责行政兼财务。他拥有所有技术能力，但在这次晋升后他马上又表现得像个专制者。

我们总部一楼有点乱糟糟的：文件成堆放在地板上，有些桌子和椅子已经坏掉了。当一个银行经理按照预约时间到来时，他必须跳过一堆碎片才能到达阿利皮奥的办公室。于是我们这位新的总经理把大家都召集起来，给他们一周时间清理干净。他警告说，从那以后如果在地板上再发现任何东西，都会被扔出去。他告诉他们，在他任期内，他希望所有人的行为举止都更有条不紊。他命令说，不许争论。

阿利皮奥雇用了一个办公室咨询公司，打算重新设计他所在的楼层。就在新家具快到时，他告诉了下属这个新计划。

“你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他们愤怒地抗议说，“而你本来应该这么做的。”

当整个部门的人都起来反对时，阿利皮奥被迫放弃了原来的计划，给大家几天时间来提出建议。最终他们同意了阿利皮奥的设计，除了三把椅子的摆放。但现在所有人都感到高兴了，因为他们在这件事上有了发言权。

大约在那时，人们对阿利皮奥进行了第二次评价。他的下属这次给他打了80多分。劳拉再一次和他会面，告诉他我们都为他的进步感到高兴，而且我们知道他可以做得更好。她还告诉他，他应该更多地与下属交谈，交流想法——提高员工的参与性。

阿利皮奥开始与他的员工一起举行月例会。他们甚至一起出去喝啤酒，共进晚餐。那年春天，他们还在周末一起去了一个牧场度假。

在这种和睦相处的气氛下，阿利皮奥又开始思考重新设计他的地盘。这一次，他想拆掉办公室。“整个楼层都是小房间，”他说，“我们不需要它们。”

但那时阿利皮奥已经充分了解到，他不能突然单方面地拆掉办公室了。于是在经过许多次谈话后，他开始说服大家让他从每个办公室拆除一堵墙。当他们都习惯之后，他又拆除了另一堵墙，接着又拆除一堵。

“每个人都接受这件事，”他说，“这是第一次我们成为了一个团队。”

阿利皮奥已经成为塞氏企业的一个经理。他最后的贡献是重组他的部门，买进了电脑，提高了所有行政程序的效率。他相信他能够把他所在部门的员工人数从44名削减到11名。许多人调换了岗位，还有一些人下岗了。

不久他就做出了许多改进，巩固了许多银行客户，（又一次）消除了许多会计成本中心，这样该部门就真的不需要一个经理了。

“如果你有另一份工作给我，那很好，”他对我说，“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到另一家公司去工作。但是我更愿意留下来。”

最终，他返回到霍巴特工厂领导我们的食品服务设备厂。

01　工会

工会是保护工人的重要形式。在塞氏企业，工人可以自由结成工会，对那些与工会有联系的人的任何迫害都是绝对被禁止的。工会和公司不是总能达成共识或和睦相处，但我们坚持相互尊重和对话。

02　罢工

罢工被认为是正常的。罢工是民主的一部分。没有人会因为参加罢工而受到迫害，只要他们代表了公司里员工的思想和感情。工人们的集会在这方面是至高无上的。

因为罢工而不在工作岗位被视为正常的旷工，没有进一步的后果或惩罚。

03　参与

我们的哲学建立在参与的基础上。不要待在那里不动。提出你的观点，寻找机会，谋求进步，始终说出你想说的。不要把自己当作可有可无的局外人。

你的观点总是有意思的，即使没人向你问起它。和工厂委员会建立联系，参与选举。让你的声音产生影响。

04　工厂委员会

塞氏企业的员工被保证在每个业务部门都有工厂委员会代表其利益。阅读工厂委员会的章程，去参加它的活动，使你自己确信你的委员会卓有成效地保卫了你的权益——你的权益有时和塞氏企业的利益不一致。我们认为这种冲突是健康和必要的。

05　下属的评价

每年你会收到两次调查问卷，问卷中需要你说明对上司的想法。请你开诚布公，不仅在填写问卷时如此，在此后的讨论中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