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握于朐鞮单于篡位后,首先站出来给他当头一棒的是日逐王先贤谭。握于朐鞮单于还在做“右贤王”时,两人就因为争权夺势而有些过节。但那时好歹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在自己的地盘上互不相干。而握于朐鞮单于上任后,先贤谭自然知道再这样在与自己有过隙的主子下“打工”非但没有出头之日,而且还有“沉落”为一无所有的可能。也正因为这样,他不等握于朐鞮单于有所表示,自然就主动炒了握于朐鞮单于的鱿鱼。

良禽择木而栖,既然主无好主,先贤谭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派人到渠犁通报那里的汉朝守将郑吉,表示愿意归降。郑吉一听有这么好的事,忙发动倾城之兵去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结果自然成就一段“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好事。随后,汉宣帝马上开出奖单:封日逐王为归德侯,封郑吉为西域都护。

郑吉这个西域都护跟现在的一国两制差不多,可以设立自己的办事处(幕府),可以拥有先斩后奏的决定权,可以拥有高度独立的自治。事实上,郑吉在乌垒城设立办事处后,起到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西域三十六国,完全和匈奴脱离了关系,归降汉朝。

握于朐鞮单于刚一上任,日逐王就给了当头一棒。握于朐鞮也不是等闲的主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结果日逐王的两个弟弟遭殃了,握于朐鞮单于对他们两个说:对不起,你们的哥哥犯了滔天大罪,我只能把你们送到阎王那里报到了。

“他是他,我们是我们,希望单于不要混淆在一起。如果我们也真有反心,就不会继续留在朝中了。”

“你们这样,是别有用心吧,是想做卧底吧,对不起,不管怎样,你们都得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眼看握于朐鞮单于一意孤行要处死日逐王的两个弟弟,朝中大臣此时都个个紧闭双唇,生怕祸从口出。就在这时,一个叫乌禅幕的大臣奋不顾身地上疏乞求赦免日逐王的两个弟弟。大致内容无非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及“万恶杀为先”等之类的话。

可惜当时的握于朐鞮单于已怒到了极点,况且这个求情的人是谁不好,偏偏是乌禅幕。乌禅幕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是日逐王的姐夫。没拿你下地狱已经格外开恩了,你现在倒来求情,莫非是见我好欺负?

事实证明,乌禅幕起到的作用非但没有“缓和”矛盾,反而“推波助澜”,结果日逐王的两个弟弟来不及告别西边的云彩,就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

杀鸡儆猴,握于朐鞮单于处决了日逐王的两个弟弟,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和平衡。却不料鸡虽死,猴却一点儿也没有害怕。反而打出这样的口号:我要造反。

握于朐鞮单于是篡了虚闾权渠单于儿子稽侯猾的位置。这个稽侯猾失去了单于的位置,等于失去了一切,用句话来说就是一无所有了。然而事实上,他看似什么都没有,但至少还拥有一样东西,一个人、一个和他不离不弃的妻子。

如果各位读者以为稽侯猾和他的妻子从此隐姓埋名,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那就大错特错了。身在皇权家族的人是幸运的,同时也是残忍的,因为他们拥有一切,而一旦失去时,将是一无所有,甚至连安身之处都没有。换句话说,稽侯猾此时就算想和妻子做普通百姓,隐姓埋名地过日子,但想着“斩草除根”的握于朐鞮单于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天下之大,竟没有藏身之处,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

既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已是注定被“宰杀”的命运,稽侯猾自然不会甘心就范,他选择的不是和日逐王两个弟弟一样的“愚忠”,而是大叫三声:我要造反,我要造反,我要造反……

他之所以这样底气十足,是因为有强硬的后台。这个后台便是他的“岳丈”——乌禅幕。而先前乌禅幕明明知道自己的劝说无效,仍然冒生命之危险去劝谏握于朐鞮单于,一是出于血脉相连的人道主义关系的援助;二是为自己的女婿造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事态果然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握于朐鞮单于处死了无辜的日逐王的两个弟弟,引起了民愤。而乌禅幕这时没有再迟疑,乘机联合老相好左地贵人,拥立稽侯猾为单于,号称呼韩邪单于。

与此同时,乌禅幕马上进行了舆论宣传:宣称呼韩邪单于才是匈奴如假包换的单于,随即和左地贵人马上就对握于朐鞮单于进行了攻打。

握于朐鞮单于荒淫无道,残暴不仁,早已失去人心,一听正宗的新单于来了,纷纷反戈一击,表示欢迎。本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原则,他们在欢迎新单于到来之前,把“老”单于握于朐鞮单于送上了斩头台。

颛渠也在动乱中“失踪”了。按照现代人“失踪”的说法,比如说某某海船在海中作业失事,有多少人失踪之类的来推断,失踪的人多半是凶多吉少。只是死了找不到尸体罢了。颛渠不知所踪,但部将都隆奇却充分发挥脚底抹油的功夫,马上来了个胜利大逃亡。面对漏网之鱼,乌禅幕主张对都隆奇进行“穷追猛打”,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但年轻的呼韩邪单于毕竟不成熟,认为握于朐鞮单于已死,都隆奇已对他们构不成威胁,所以网开一面,或者他们哪天会良心发现来投降。再说,这样也可以让天下人知道他仁义的一面。

然而,呼韩邪单于不会知道,他仁义的背后却是祸患的开始。

都隆奇没有逃向汉朝,因为途中早有一人给他伸去了橄榄枝,抛出橄榄枝的是右贤王。此时的右贤王是握于朐鞮单于的弟弟。他这个“右贤王”的位置还没坐稳,哥哥握于朐鞮单于就死于“政乱”中。本着同病相怜的原则,自然马上向都隆奇抛去橄榄枝了。

两位浓眉大眼的铁汉一牵手,信心足了,胆气足了,于是干脆直接宣布和中央政府脱离,直接建立新的伪政府,“国家主席”是“日逐王”薄胥,他被称为屠耆单于。

接下来一出火并马上上演。屠耆单于在右贤王和都隆奇的支持下,马上向呼韩邪单于进行了“逼宫”。逼宫的结果也很简单,呼韩邪单于充分发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特长,在屠耆单于到来之前,拔腿就跑,终于逃得性命。

屠耆单于占领王庭后,在重用右贤王和都隆奇的同时,还重用了前日逐王先贤谭的兄长右奥鞬王和乌籍都尉。

西方的呼揭王独霸一方,手上要兵有兵,要权有权,眼看自己没有得到屠耆单于的赏封和重用,心里自然极度不平衡。于是马上上王庭来了个“毛遂自荐”。但屠耆单于好像对他并不感冒。眼看自己得不到重用,呼揭王干脆就赖在王庭不走了。他一面继续毛遂自荐,一面却和屠耆单于的庞臣唯犁当户“勾搭”上了。最后两个同病相怜的他们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只要功臣右贤王和都隆奇在朝中,他们永远都只能当配角。最后两人达成如下共识,除掉右贤王和都隆奇,才能翻身做主人。

他们选择的办法很简单也很实用:诬陷。这是小人常用的伎俩,却常常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也正是因为这样,屠耆单于立马中套,当时正处于极度敏感时期,稍有不忠、稍有不利的因素都要消灭于萌芽状态,于是可怜的右贤王和都隆奇被屠耆以“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就推向了刑场。

血腥终于让屠耆单于“醒悟”过来了。于是他在盛怒之下,砍了唯犁当户的头颅。朝中三位重量级人物,只因为相煎太急,结果尽皆毙命;剩下的人自然人人居安思危了。呼揭王担心重蹈他们的覆辙,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来了个“鱼死网破”般的挣扎,宣布独立,自立为呼揭单于。

眼看呼揭王自立为王后,右奥鞬王立马效仿,自立为车犁单于。乌籍都尉也不是寂寞的主,马上把自己的称号称为乌籍单于。一时间,匈奴国内竟出现大大小小、真真假假单于达五个之多,什么叫四分五裂,让此时的匈奴告诉你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