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逆流成河
如果只用一句话来形容主父偃的“良人三策”,“良人三策”的背后是用尸骨堆积而成的,第一条付出的是主父偃自己的血肉之躯;第二条让郭解这样具有代表性的牛人成了铺路石;而第三条付出的是淮南王刘安和衡南王刘赐的宝贵生命。
下面我们就来看主父偃“良人三策”中的最后一策“推恩令”。
话说自从晁错的“削藩令”削出七国叛乱,虽然被“救火大元帅”周亚夫只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搞定了,但汉景帝对诸侯王总是“心存芥蒂”,从此各大诸侯王的日子就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中,后来汉景帝把诸侯王差不多都换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情况才有所转机。
汉武帝上台后,也遵照汉景帝的思路,对各诸侯不断地进行压制和约束。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一点儿都不假,皇帝都对诸侯王如此对待,朝中大臣自然也都只把诸侯王当“猪猴王”看了。今天这个大臣告诸侯王的“过失罪”,明天那个大臣告诸侯王的“劣迹罪”,后天又有人告诸侯王的“乱淫罪”,总之,各大诸侯王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出朝中百官的“慧眼”。
按照现代人的逻辑,这是典型的有事“挑刺”没事“找茬”行为,大臣们为了自己仕途的需要也情有可原,可苦的就是诸侯王了,每天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不甜,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干什么活都得提心吊胆,因为他们得提防神出鬼没的“狗仔队”的随时出现和暗地里的“拍照”。
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又到了各大诸侯王法定入朝觐见的时候。像是相约好了,代王刘登、长沙王刘发、中山王刘胜、济川王刘明,这几个汉武帝的“哥哥王”(都是汉景帝的儿子)几乎同时抵京。汉武帝自然举行了隆重的“接风宴”。
如果我们再回想到吕后专政的时候,就不难发现,一般这种兄弟诸侯王进京,皇帝安排的“接风宴”大多无好宴。
想必大家还记得,当年刘肥入京,汉惠帝刘盈专门为自己的这位兄长安排了“接风宴”,谦逊仁厚的汉惠帝主动礼让“上席”位置,结果坐了上席的刘肥差点没被忌恨的吕后活活整死,最后不但主动割了自己的封地还自降了一个辈分(拜吕后的女儿为干娘)才保住性命,而经过这次“接风宴”风波后,刘肥没过几年便在“惊吓”阴影中结束了光辉而短暂的一生。汉文帝时吴王刘濞的儿子入京朝觐,结果“接风宴”过后,因为“争棋”(一种宫廷里的智力游戏),刘濞的儿子被汉文帝的儿子刘启(汉景帝)失手打死,从而引起刘濞的“诚惶诚恐”,一直以有病为由拒绝朝觐,最后还弄出了一个“七国叛乱”来。而到了汉景帝时,也是为了梁王刘武朝觐的一次“接风宴”,汉景帝酒后失言,竟然许诺自己千秋百年之后把皇位传给刘武。如果不是关键时刻窦太后的侄子窦婴来了个“胳膊肘往外拐”,只怕汉景帝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
由此可见这种“接风宴”比“鸿门宴”并不好到哪里去。这不,这次汉武帝兴致勃勃地举行接待四位兄弟诸侯王的“接风宴”,开始还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不料酒过三巡、菜凉三分时,宴席上突然传来一阵哭泣声。众人一惊,但见济川王刘明的脸像三岁儿童的脸,刚才还是满脸挂笑,此时却是满脸挂泪。
“兄长为何而哭?”汉武帝问道。
刘明不答,只是哭,泪如雨下。众人哗然,这小子是吃错药了吧!皇帝问你的话都不答。
“兄长为何而伤?”汉武帝再问。
刘明不答,还是哭,泪流成河。众人惊愕,这小子是脑子烧坏了吧!怎么能让皇帝接连吃“闭门羹”呢!
“兄长为何而忧?”汉武帝又问。
就在众人以为刘明会将沉默进行到底时,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他却及时收住了泪水,说了句这样的话:“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心者谓我何求。”接下来,他没有让汉武帝再问,而是直接说出了他心中的“忧”,归纳起来就是:现在朝中大臣动不动就“弹劾”他们、“贬低”他们,根本就不把他们这些诸侯王当王看。
随后,代王刘登和长沙王刘发及中山王刘胜三王纷纷下了一场“及时雨”来申援刘明。他们在揉眼睛擦鼻子的同时,还声语泪下地述说各自所遭遇到的不幸。
“接风宴”上四王突然发动的联合“逼宫”,这是汉武帝没有料到的,为了不使事情发展到“悲伤逆流成河”,最后汉武帝给了他们一个“伪推恩令”,概括起来为以下两点:
1.增加和提高对各诸侯王的待遇;
2.减少有关部门对各诸侯王的制约。
这里之所以把汉武帝的这个推恩令叫“伪推恩令”,一来是因为这只是汉武帝接风宴酒后的一种“承诺”,这只是他“伪善”的表现,他心里并非真的想让这些诸侯王就此当家做主,过上好日子。这一点从后面汉武帝的“出尔反尔”就可以看出来;二来是因为后来主父偃出台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推恩令”,为了使读者不搞混淆,且叫“伪推恩令”吧!
“伪推恩令”一实行,各大诸侯王以为“解放”了,可以享受了,他们的本性暴露无遗。于是该干的事干,不该干的事也干,奸淫乱伦、贪赃枉法、结党拉派、投机倒把、滥杀无辜……总之,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以形容他们的生活。
这样的后果是汉武帝没有想到的,正如现代一首流行歌曲《过火》所唱的那样“怎么忍心怪你,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汉武帝随后进行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得出的结论是:他给各大诸侯王的自由是过了火。
而正当他在为这把“火”担忧时,主父偃站了出来,他把汉武帝的“伪推恩令”抹去了一个字,经过加工和包装,隆重地推出了“正版”的“推恩令”,不但扑灭了汉武帝心中的火,还点燃了另一把火。
主父偃的“推恩令”明义上是推行汉武帝对皇族的“皇恩浩荡”,实际上却是采用的手法就是“欲扬先抑”。说白了就是晁错当年削藩政策的延续,只是把名字改了一下,来了个换汤不换药的“欲削先恩”。
按照主父偃的说法:各大诸侯王从汉高祖时就分封下来的,一代传一代,枝繁叶茂,然而继承王位的人只有嫡长子这一个,其他的骨肉至亲不能拥有寸土寸地。皇上何不允许各诸侯王分封他们的子弟儿孙,这样既可以显示陛下的皇恩浩荡,又能达到分散和削弱诸侯的目标,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面对“先恩后削”这样极具包装性和隐蔽性的“推恩令”,汉武帝在“妙极、妙极”声中对各大诸侯王进行了“暗示”。梁王刘襄和顷王刘延很“懂事”地马上付诸行动,汉武帝很是高兴,在嘉奖他们的同时,还给了他们一项优惠措施,他们可以制定自己的封号。
开了个好头后,随后各大诸侯王在一片“推恩令”中,把各自的封国“推”得四分五裂,乱七八糟,推到最后大有“国将不国,王侯泛滥”的地步。非但如此,汉武帝还不放心,为了更好地监督和控制各大诸侯王,他还延续汉高祖刘邦首创的作风,派朝中的官员担任诸侯王的相国和中尉。
国已不国,诸侯国中两个最大的官职——相国和中尉——也被“局外人”把持,可以说各诸侯国已面临“生死存亡”的最危险时刻了,都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淮南王刘安成了第一个起来造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