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学作为“平衡片”

大学和大专院校也在经历身份危机。我一直在问：“大学的目标是什么？”有人说是为就业做好准备。他们认为现在的大学里没落的知识分子就像象牙塔里的花朵，学校白白浪费他们4年时间，让他们学习一些没用的专业，然后把他们推向社会，这些人的学历毫无用处。他们坚持认为，真正的工作需要的是职业培训，以盈利为目的的大学侧重于工作技能的教育。

这种狭隘的思维模式影响了许多高校教师。威廉·戴蒙是位教育学教授，他说，去任何一个典型的大学教室，如果学生问教授他们为什么要来上课，“你会听到许多狭隘的观点和功利性的言辞，如学好课程、得到好成绩、避免失败，或者，如果学生足够幸运的话，你会听到学习特定技能的价值”。

难怪当今许多大学生都专注于次要成功。特聘教育学教授阿瑟 ·莱文说，现在的学生把大学看作是另一个耗材市场。“我问过一些学生你们想和大学建立一种怎样的关系。他们告诉我，他们想要一种实用型的关系，就像公司、超市或银行——这里强调的是便利性、服务、质量和承受能力。 ”

一位企业家告诉莱文：“一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行业，如果生产效率低下，成本高，管理不善，没有技术，那么这样的产业不能长久，必须调整。营利性行业会取代管理不善的非营利性行业。”（当然，以盈利为目的的高等教育的兴起并没有完全解决成本问题和管理问题。）这一趋势已经引起了高等教育的警惕。把大学视为治学圣地的人并不喜欢这样的想法。这是典型的抱怨：

坦率地说，短短不到一代的时间，大学中推进和传播知识的治学理念已经差不多被摒弃了，大学成为满足市场即时需求的制造厂。为社会提供学者、知识分子的承诺已经荡然无存，学校成为急功近利的地方。

今天的市场和治学之间的紧张关系就像古老的“师生与市民”冲突的回声，两者都是虚假的两难困境。虽然他们双方占有的都是片面真理，但是双方的思想都有闪光点，如果他们能跨越过去的两种模式互相帮助，也会碰撞出火花。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他们协同工作的时候，他们真的创造了奇迹，否则就没有我们今天所享有的先进的高科技文明，以及无数的艺术和科学成就。

同时，我相信大辩论的双方都没有把握真正要做的工作。辩论的一方把所有工作都看作交易，都不惜一切代价先赚钱，最后也是为了赚钱。我们积累的智慧告诉我们，这种追求会带来精神上的空虚，甚至有更严重的后果。 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比世界上的任何一次恐怖行动更具破坏性，数百万人的生活受到沉重打击。全球金融危机完全是急功近利的思想和教育造成的。用历史学家罗伯特 ·巴切的话说就是：

全球灾难的原因众所周知：当大量的个人和组织进行系统博弈时，一旦失败，随之而来的就会是欺骗、偷窃、欺诈和贪婪。 MBA（工商管理硕士）是怎么教育出来的，他们是怎么处理问题的。整个MBA教育培养了一批缺少社会道德的管理人才。

MBA的核心难题不是说这个人是坏人，或是这个人心术不正，而是坏结果使得所有的价值、短期目标和利润都成为一场空。这种不惜任何代价的心态产生了泡沫，使人陷入绝境。

然而，另外一方的论点也好不到哪儿去。学院很久以前就与空想划清了界限，现在再去维护未免为时已晚。终身聘用制和自我推销的政治让学生学会了所有急功近利的方法。有人曾经说过，大学已经对它的学生失去了兴趣。一位观察员说，今天的大学是一个“精神萎靡不振，同时失去理想主义和社会意识”的地方，大学是一个“不断累积的失望和沮丧导致孤独的追求和支离破碎的生活”的地方。

辩论双方都过分强调次要成功，歪曲了高等教育的真正目的。当然，每个人都应该学习如何谋生，但大学的真正使命是尽所有能力做出巨大贡献。顺便说一句，当人们专注于主要成功时，次要成功也会随之而来。

作为一名大学教授，近30年的管理让我在这些压力中挣扎。我很清楚大学会逐步演变成为“文凭工厂”，以学生日后找工作为重心。在家里我总是灌输这样的理念：去学校首先是去学习如何学习，其次才是找一份工作。所有 9个孩子都取得了大学本科学历，专攻不同的专业，如历史、英语、国际关系、政治学和美国研究，其中6个具有研究生学历。我很高兴每个孩子都看到了大学的教育价值。最重要的是，大学赋予了他们推敲想法的能力，这对在生活中寻求第 3选择是至关重要的。

在我看来，大学“真正需要做的”变革是创造第3选择。新知识是在第3选择中诞生的。正如托马斯·库恩所说，知识的进步“取决于革命性的变化过程。有些伟大的变革与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相关：哥白尼，牛顿，达尔文”。有些影响就没有这么深远。但是，所有的知识变革需要“以一种别样的思考”，达成协同的思维模式。

所以，高等教育真正的“工作”和低年级的教育目标是一样的：培养领导者，让有能力的人有机会做出独特贡献，改变世界。

前一段时间，加拿大一所大学的管理层邀请我参与商讨他们的未来发展方向。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前进。他们认同我描述的大学身份危机：“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是为市场提供技工吗？或者我们应该致力于纯粹的知识并将自己与‘现实世界’隔绝？”

我向大家描述了舵手如何调整小舵的故事，进而介绍了第 3选择。固定在每艘船舶的大舵上的是一种叫作“平衡片”的小舵。当平衡片转动到一边时，水中就会出现真空，大舵就可以轻松滑入真空。通过熟练控制平衡片，船员可以毫不费力地驾驶重达50万吨的油轮驶向海洋。

有些领导者正在寻找一个能改变大学尴尬处境的平衡片，我邀请这些领导者探求大学出路，以注入新的活力。我邀请他们来扩展自己的使命，想象一个比他们的管理范围甚至比他们的组织更大的空间。

现在，帮助他们找到第3选择的出路极具挑战性。他们已陷入政治斗争，钩心斗角，部门抗衡，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保护伞，保护自己的领地。他们的目标是非常矛盾的。专业学者之间互相嫉妒，我知道他们不喜欢相互沟通交流。但是，他们很希望我提供指导，所以我尽最大的能力给了他们如下建议：坚持深入了解组织中的所有人，通过“发言权杖”沟通并表达各自的想法，真正了解彼此的观点。渐渐地，随着他们走出自己的部门、学科和政治，他们调整学校使命的思维模式开始形成。这个想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他们原本卑微的灵魂绽放出了壮丽的花朵。今天，在他们的指导下，大学的目标非常明确——追求主要成功。在全国各地的高校，这些学校正发挥着它们的影响力。

大学通过服务社区与现实世界挂钩，也使大学的角色做了相应的调整。在这个过程中，学生也是调整自己的舵手。第3选择多种多样，一所学校的改变能够改变周围的世界，有些学校做到了，就如你前面看到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