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号锁链:随时在线

现代技术让我们能够随时随地在线,这意味着我们可以随时随地保持与他人的联系。如果能够妥善运用,这些伟大的新技术的确能让我们更加高效地工作。

但是,大多数人已经把“随时随地”变成了“无时无刻”。结果就是,无论什么时间,无论是在哪里,人们总是忙着工作、发邮件、接听电话。于是,我们被牢牢粘在小小的屏幕上面。可以预见,未来的智能手表和智能手环还将进一步地束缚甚至奴役我们。【欢迎加入罗友书社,微信:15535237487,得到APP,喜马拉雅,樊登读书会海量精彩好书分享】

调查显示,67%~80%的手机用户会时不时地检查有无新的信息、提醒或电话,哪怕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手机的铃声或震动。其中有67%的人出现过“铃声幻听”,这让他们再次检查毫无动静的手机。

第7章 1号锁链:随时在线 - 图1

随时在线的压力有时候来自外部。越来越多无知的公司和管理者希望雇员一周7天,一天24小时保持在线,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会如何严重地拖累脑力劳动的数量和质量。在我举行的一次内部工作坊中,一群资深管理人员非常骄傲地告诉我,在他们的公司里,所有电子邮件都必须在15分钟内得到回复。这真是我有生以来听说过的最适得其反的主意。这家公司里有不少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其中很多是薪水高昂的工程师,然而公司却迫使他们随时保持在线,而且无论手头的工作有多么重要、多么紧急,他们都必须每15分钟停下来一次,检查自己的邮件或内部通信软件。

但是,“必须在线”的念头更多地来自我们自身。很多人不想或不敢离线,哪怕这些加班都是无偿的,而且公司并未真正要求。很多人觉得随时在线让自己变得更有效率,那些已经上瘾的人尤其容易产生这种想法。显然,他们从未听说过那些结果截然相反的研究,而且他们还忘记了,智能手机用户平均每周多工作6小时。

对脑力劳动者来说,随时在线不是个好主意。它偶尔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提高效率,但长期来看,随时在线的效率更低,结果也更糟糕。在下一节里我将解释,随时在线是如何带来信息超载和不必要的低水平压力,让我们睡得更差、失去休养生息的时间,而且常常会影响现实生活中的社交质量。

信息超载

在资讯丰富的世界里,信息的充沛意味着其他东西的匮乏:信息会消耗资源,这些资源会随着信息的极大丰富转而成为稀缺物品。我们进一步探寻,信息消耗的是什么资源?答案显而易见:接收者的注意力。

——赫伯特·西蒙(Herbert Simon,1916—2001),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随时在线会导致信息超载,你的大脑无法再及时处理、储存信息,也无法做出深思熟虑的选择和决策。雪上加霜的是,这些信息中30%~90%的内容与你毫不相关,这又进一步加剧了信息超载的主观感受。此外,碎片信息通过活跃的反射脑源源不断地涌入,挤占了思考脑的空间。一旦思考脑被抑制,你就很难进行深入、广泛、超前的思考。

结果形成恶性循环:如果我们随时保持在线,就无法做到定时离线深入思考,于是自然也意识不到这种处理信息的方式是完全错误的;而我们在线的时间越长,处理持续信息流的效率就越低。未经处理的信息堆积如山,这不仅会促使你进一步地多任务并行,还会带来持续的低水平压力,因为失控的信息洪流很容易让我们感觉压力失衡。

而且,有迹象表明,如果白天完全处于被动应激模式,那么夜间大脑整理、储存信息的过程也会受到影响。我将在睡眠的相关章节中进一步讨论大脑在夜间扮演的角色。

决策疲劳

沙伊·丹青格和他的同事研究了假释委员会的决策过程,这个委员会由法官、学者和社会工作者组成,负责决定延长或终止囚犯的刑期。研究结果令人震惊,在这些专业人士做出决策时,最重要的影响因素竟然是工作间隙的休息时间。你可以从下页的图中看到,虚线表示休息时间,它极大地改变了决策的结果。经过休息以后,委员会更容易做出减刑或提前释放的决策。

这项研究是“决策疲劳”的无数实例之一。理论研究和对比试验表明,经过一段时间持续的自我控制或是做出大量的小选择以后,人的自控力、毅力、面对失败时的韧性都会有所衰退,拖延情况加剧,数学计算的数量和质量下降,决策能力也会变差。

问题是我们对这一点仍不够重视。现实中没有仪表盘或是警告灯能够提醒我们,“您的决策能量池已经偏低/空了”。结果我们总在做出决策,而且坚持认为这些决策是理性合理的,但实际上却未必!反射脑会想尽办法去走消耗能量最少的捷径,但这些捷径却未必合理。

同样重要的是,如果不做决策,而是推迟决策或维持现状,那么消耗的能量会少一些。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假释委员会的判决会呈现出先前我们看到的结果。刚刚休息过以后,委员会做出释放判决的概率远高于其他时间,而对于之后的案件,法官们倾向于维持现状。

第7章 1号锁链:随时在线 - 图2

我很想知道,销售人员和谈判者是否会(错误地)使用这些知识?他们可以设法用大量小决策消耗对手的脑能量,等到对方出现决策疲劳以后,再抛出来手里的重头戏。这时候,对手理性思考的能力会被大幅削弱,尤其是在得不到任何富含葡萄糖的饮料和食物的情况下,因为我们所说的“能量”不光是抽象意义的,也包括实际物理意义。自我控制、维持意志力、抵抗干扰,这些行为会让大脑消耗大量葡萄糖,在这时候,休息片刻或是摄入糖类都会让你精神一振。

能量真的来源于糖类吗?这个问题很容易检验。研究者让受试者做出大量小决策,然后给其中一半的人喝了放糖的柠檬水,而另一半人喝的柠檬水里加的是人造甜味剂。在接下来的测试中,喝了糖水的受试者犯的错更少。结果表明,快速的能量补充的确会带来改变。

现代脑部扫描技术让我们得以实时观察大脑不同部位的活动情况,从而为这些研究增添了许多惊人的细节。在受试者必须运用意志力的情况下,缺乏葡萄糖会导致负责自控的脑区域被抑制,同时负责即时回报的脑区域过度活跃。

顺便说一句,这项研究也阐明了一个令人进退两难的窘境:很多人通过节食减肥,然而节食会让人得不到足够的脑能量,从而难以维持节食所需的意志力。白天抵御的诱惑越多,就越渴求糖类,就越有可能在晚上放弃节食。

说到这里你或许会想,这些知识都很有趣,但它们和随时在线有什么关系?这么说吧,如果你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检查电子邮件,并且一整天里有空就回复邮件,那么你的精神能量、决策力、自控力和意志力都会被消耗一空。这些微不足道的决策一点一滴累积起来,让你的大脑没有足够的能量去做出合理的重大决策。这不光会带来持续的轻微压力,还会逐步侵蚀你的脑力劳动质量。

既然随时随地抵抗干扰会让你筋疲力尽,那么你必须尽量限制那些近在咫尺的干扰,就像试图戒烟的人不应该随时携带香烟,节食者不应该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放满巧克力,因为这些诱惑太容易,抵抗它将消耗大量意志力。

在我第一次买了智能手机以后,也经历过同样的困扰。最开始我没有控制自己的冲动,一有空就赶紧查看电子邮件。然后我学会了抑制冲动,但我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后来我重新设置了手机,必须点五次才能看到邮件,同时我勇敢地决定定时关闭手机,要知道,重新开机得花整整50秒,还需要输入密码,直到这时候,手机带来的干扰才算彻底消失。

因此,一旦你决定着手戒除随时在线这个坏习惯,那么你必须将离线变成自发的、无意识的新习惯,只在特定时间在线,让这成为雷打不动的铁律。有趣的是,你可以通过APP来达成这一目标:有的APP可以帮助你断掉所有不必要的联系,只允许你在特定的时间段在线。

“疯狂”的创意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在我们休息的时候,存储脑一刻不停地整理、操控大脑中几乎无限大的数据库,为我们带来知识、见解和富有创意的新想法。

因此,你的存储脑需要放空才能发挥最佳能力。存储脑得到的空间越多,它就可以越好地在你的“档案馆”里搜索资料,然后漫不经心地交给思考脑。这样产生的想法可能很奇怪,也可能很有趣,甚至很疯狂,但疯狂的想法常常是通往创意与革新的第一步。

如果大脑准备充分,最有创意的想法总是出现在不经意之间,在你放空大脑、不去想问题、彻底离线的时候。“准备充分”意味着你已经提前进行过离线的研究、学习和思考。而若是你任由自己陷入被动应激模式,时时刻刻紧盯着电子邮件和屏幕,那就完全不可能做出像样的准备。

如果你想发挥大脑的最佳潜能,尽可能地学习、记忆、发挥创意,那么在离线的时候,除了思考以外,你还应该放空大脑,给它至关重要的休息时间。换句话说,首先,你应该离线进行专注的思考,然后忘记注意力这回事,任思绪随心所欲地游荡。

济济一堂的孤独

随时在线与人际关系之间的联系非常微妙。一方面,神奇的技术让我们更轻松地与家人、朋友、老板和同事保持联系;另一方面,这些伟大的技术又阻碍了真正的对话和深入的关系。随时在线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悖论。

我做过一项调查,结果发现,13%的人更喜欢留在家里上网,而不是外出社交。与此同时,20%的人报告说,家人和朋友抱怨他们在虚拟世界里待的时间太长。

毫无疑问,随时在线可能为人际关系带来正面效果,但也可能产生负面影响,关键要看你是否守住了五条重要界限:

•在场与不在场的界限

•现实关系与虚拟关系的界限

•身体与头脑的界限

•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的界限

•工作与生活的界限

这些界限本身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处置,如何在不同的领域之间切换,如何警惕它们的负面后果。

在威尼斯参加双年展的时候,我沿着一条大街漫步,街边的露台里坐着三五成群的朋友和家庭,我惊讶地发现,很多人完全没有跟同伴交流,而是低头在智能手机上写写画画,对他们来说,虚拟世界里的朋友似乎比家人和现实的朋友更加重要。看到这么多人不断地切换在场与不在场的状态,实在令我印象深刻。

要是在开会时有人仍紧盯自己的手机或平板电脑,各位专业人士大概都会感到恼怒甚至大发雷霆。在紧盯手机的几秒钟甚至几分钟时间里,这些人与僵尸无异,而且他们还坚信,自己完全没有错过会议的任何细节。但所有真正参与讨论的人都知道,这实际上是一派胡言。

有的人以为自己真的能让别人相信,他在摆弄手机的时候依然紧跟话题节奏。甚至他们自己也这么相信,就像其他人完全无法察觉他们的心不在焉似的。这些小僵尸以为自己能逃脱思考脑无法多任务并行的铁律,但实际上,与虚拟世界的联系不光摧毁了他们自己的智力生产力,还会影响会议或对话中其他人的表现。

这些人不光是不断切换在场与不在场的状态,还会在现实环境与虚拟环境中来回切换。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是为了逃到虚拟世界里去,那里的生活更轻松、更刺激、更富吸引力,而且掌控对话也更容易。

在很多时候,情况似乎已经变成了这样:面对面的真实交流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意义,不得不退居幕后,沦为虚拟世界的背景。而虚拟的关系和对话走上前台,站到了舞台中心。

第一次看到亲密关系里的人依然各自抱着手机不放时,我深感震惊:女孩坐在男孩怀里,左臂拥抱着男孩,但就在他们接吻的时候,女孩的右手仍举着手机放在男孩脑后,她还在忙着看短信。

我还见过不少年轻的家长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忙着摆弄手机,就像宝宝不值得他们投入全部注意力去照顾似的。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跟宝宝多说话有多么重要,哪怕宝宝还不会说话?难道他们真的没有意识到,宝宝的语言接收能力的发展远早于表达能力?黑莓成瘾族/苹果手机族父母抚育的孩子语言发展情况到底如何,我没有找到这方面的研究报告,但根据我个人对发展心理学的了解,我敢说,情况恐怕不太乐观。

早在黑莓时代,就有专家指出,孩子会采取报复行动,破坏他们的黑莓手机或者直接把手机扔掉。其中一位专家说,当时他正和6岁的女儿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发信息,突然之间女儿从他手里抢走手机扔到地上,然后跳下去一边踩一边大喊:“你根本没有听我说话,你从来都不肯听我说话,从来都不肯!”

最近我见到一个4岁的孩子模仿自己母亲的举动,她坐在椅子里,把一本书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并在上面敲敲打打,就像在使用笔记本电脑一样。与此同时,她还把一块木头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假装在打电话。妈妈问她问题的时候,她竟然回答:“你看不见吗,我正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