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关怀——创始人的遗产

历史已经证明，创新思想是先锋领航集团蓬勃发展的动力源泉。它们改变了投资的基础，但是正如我之前反复强调的那样，“思想仅仅是开始，实践才是一切的根本”。

因此，在第一部分的最后一章，我想聊聊如何确保实践者（我们的员工）坚守公平、训练有素、充分知情，致力于我们的使命，并受到我所秉承的价值观的启发。如果我创建的企业可以做到这些，那么我们便可以积极有序地执行我们所遵循的战略。

在很大程度上，公司创建的价值观反映了我自己的个人价值观。它们实际上是非常传统的价值观：尊重我们在人生道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无论高贵还是卑微；公平对待我们职业生涯中的每一位同事；竭尽所能地为我们的客户（持有人）以及我们的社会服务。

创始人精神

我们的创业可以追溯到差不多50年前，1974年先锋领航集团成立。但我相信先锋领航集团的传统将继续推动公司及现有1.7万名员工前进。没有比《创始人精神》能更好地描述我作为先锋领航集团创始人的精神了，摘录其中几段：^[1]

绝大多数实现可持续成长的公司，都有一个激励大家态度与行为的共同目标，这个共同目标通常可以追溯到一位拥有过人魄力且雄心勃勃的创始人。已经达到一定规模且赢利的公司……经常认为自己是叛逆者，代表一个未得到满意服务的客户，对原有行业标准与服务方式发起挑战，或者创建一个全新的行业。

这些公司拥有明确的使命感，并且关注公司内部或者公司所服务的每个人。以这种方式运营的公司拥有某种特殊能力，可以培养员工深度的个人责任感。

创始人憎恶复杂性、官僚主义和任何影响他们清晰战略执行的东西。他们痴迷于业务细节，称颂直接与客户打交道的一线员工。这些态度和行为组合起来，构成了伟大的且被大多数人低估的成功的商业秘诀。

创始人精神包括三个主要特征：叛逆者的使命，主人公的心态，以及对前线的痴迷。他们这种最纯粹的特征可以在公司中找到……创始人的影响会保留在公司原则、规范与价值观之中，这些都会影响员工的日常决策以及行为。

哇！“一位拥有过人魄力且雄心勃勃的创始人……叛逆者……对原有行业标准与服务方式发起挑战……创建一个全新的行业……明确的使命感……员工深度的个人责任感……憎恶复杂性、官僚主义……称颂直接与客户打交道的一线员工。”

纳尔逊勋爵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拥有一份记录超凡领导力的档案。但我一直都受到历史上伟大领袖的启发：美国的开国元勋们，特别是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亚伯拉罕·林肯、西奥多·罗斯福，此外还有英国的温斯顿·丘吉尔。1974年，创建先锋领航集团的时候，我受到了另一个英雄霍雷肖·纳尔逊勋爵的启发。当我研究1730—1815年英国海军战役时，我学到了很多关于纳尔逊勋爵的故事，他在英国皇家海军中的领导力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2005年10月23日是纳尔逊勋爵特拉法尔加战役阵亡200周年纪念日，我的妻子伊芙和我，作为英国海军部的贵客嘉宾，坐在伦敦宏伟的圣保罗大教堂内，倾听着尊敬的伦敦主教理查德·沙特尔阁下在他的布道中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

确实，纳尔逊是一位能力突出、工作努力的领导者……但是在抉择的时候，领导者需要保持必胜的信念以倾听内心的呼唤。这些源于健康的自信心以及在最极端情况下战胜恐惧并鼓舞他人的能力。任何希望培养出杰出领导者与追随者的教育，必须非常严肃地确保形成这种必胜的信念。

然而，我们生活在一个奇怪的年代，元素周期表和其他任何东西可以被量化并沦为数学公式，数学被视为准确表述事物的方法，世界传统智慧的圣经与教义被视作死去的圣贤们值得商榷的观点。

纳尔逊的人生观与价值观源于一个传统的精神世界。纳尔逊不遗余力地为他的船员服务。他对人们表现出了一种具有感染力的信任，这种信任让他们投身于他所信仰的事业……相信人们是可以被信任的，这有助于他们成为值得信任的人。^[2]

纳尔逊去世200年后，听到这些鼓舞人心的话，我把重点都放在必胜的信念上。1974年创建先锋领航集团的时候，我已经被自己如此多地效仿纳尔逊的哲学震撼过多次。即便在这个大公司的时代，在这个“大数据”和机器人的时代，在这个金融价值观从道德绝对主义逐渐（不幸地）向道德相对主义转变的时代，这种哲学依旧经久不衰。

建立一家新公司始终是一项挑战。当一家公司诞生于先锋领航集团一开始面临的严峻环境时，挑战是相当大的。是的，我大部分的精力都用于制订战略与发行新基金，而且做得很好。但我保持着（而且现在仍然保持着）鼓舞先锋领航集团员工士气的习惯，即使在1983年我们只有430名员工。

我们还继续在内部展开创新，将自己定位为一个需要长期成长的小企业。1984年，我们创立了先锋领航集团卓越奖，以表彰优秀员工，这一奖项由员工自己选出。这个想法很简单：奖项旨在公开表明我的信念，即为客户提供有价值的服务，我们需要有人帮助我们的员工坚守我们的价值观，保持我们的企业品格，并继承我们的精神。总之，要相互关心。

忠诚是双向的

显然，如果我们要求先锋领航集团的员工不仅要关心我们的公司，而且要关心我们“实实在在”的持有人与客户，那么我们必须反过来关心我们的员工。毕竟，忠诚是双向的！我们必须高度重视为先锋领航集团事业奉献青春的每个人，无论职位高低，他们都应该得到尊重。

这项政策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应该尽量减少某些“公司高层”经常认为理所当然的特殊待遇。因此，我们严格执行“没有必要”规则：没有专车，没有专属停车位，没有头等舱待遇，也没有行政餐厅。

如果我们希望员工信任我们的管理层，那么管理层必须信任我们的员工。我们都应该“撸起袖子”平等地工作。公司的规章制度对管理层与员工必须一视同仁：“做什么是对的。如果你不确定，请问你的老板。”

我们想引入一种仪式，以表彰那些体现“先锋领航精神”的员工。自先锋领航集团卓越奖设立34年来，经过一个季度又一个季度的评选，我们已经有超过500名员工获奖。

“即使一个人也能有所作为”

获得卓越奖的特别之处在于该奖的候选人由同事提名。作为首席执行官，我给获奖者颁奖并庆祝他们获得同事的拥戴。在一个组织中服务其他人，他们就会反过来服务更多的人，先锋领航集团卓越奖是对个人努力、团队合作和专业精神的致敬。

是的，“我相信即使一个人也能有所作为”。这句话就刻在先锋领航集团卓越奖的奖牌上。因此，在先锋领航集团，每个人都可以（而且确实可以）有所作为，不在于我们的管理资产已经增长，也不在于先锋领航战舰的甲板上有多少名员工。即使2018年，为了强调我们所坚持的传统，我也继续一对一地与每位获奖者交谈。我们的员工知道，我还在关心着他们，也关心着先锋领航集团。

在与先锋领航集团的工作人员交谈时，我经常引用霍华德·M.约翰逊的一段话，他曾在1966—1971年任麻省理工学院校长。1986年，当我第一次引用他的话时，我们的员工数量已增至1 100人：

我们需要关心机构的人。它需要得到关心与培养：即使它犯错或者受困，它必须得到照顾，负担必须由所有为之工作的人、所有拥有它的人、所有由它服务的人、所有管理它的人来承担。

我们知道，关怀是一项严格而苛刻的要求。它不仅需要兴趣、同情和关心，而且需要自我牺牲、智慧和坚强的意志，还有纪律。每个负责人必须关心并深切地关注触及他或她生活的机构。

关怀，这个词概括了我对我们员工和客户的一致态度。但如何使其变得真实有形？言语仅是一个想法，行为才能使言语变得有形。

合伙人计划

在公司成立之初，我会定期给员工讲我们曾经跨过的各种资产里程碑，我讲述我们如何推动共同基金费率的下降。我们的目标是：成为全世界最低成本共同基金的提供商。但是，直截了当地说，我的一些员工感到非常不安。他们担心我们对成本的控制会降低他们的待遇。

解决方案并不复杂：建立一个奖金制度，让全体员工可以分享我们为持有人/投资者节省下来的钱。在公司早期巨大的成本压力之下，这只不过是一个想法。但到1984年，我们的管理规模持续增长，我们的费率一直下降，我们基金的资金流入量飙升至历史最高水平。现在是实施我的想法的时候了——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计划。

1984年年末，相较于先锋领航集团卓越奖，我们做了一件更实实在在的事情。对先锋领航集团每位员工，我们都给予了一份公司“红利”。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计划旨在肯定每位员工为我们的持有人和公司创造的价值。

合伙人计划将每年支付大量现金给每位员工，奖金池的大小基于我们为客户节约的费用，以及我们基金相较于同行的业绩表现。在工作的第一天，他们不用投入一分钱，却都成为先锋领航集团的合伙人，分享着合伙人计划的奖励。

我在前面章节的“里程碑”中，描述了先锋领航集团必须跨越每一个主要障碍，在这个过程中，先锋领航集团逐渐成长为羽翼丰满的巨无霸。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计划是其中最重要的“里程碑”，因为它旨在巩固员工与我们的投资者之间的关系，员工彼此关心，员工与投资者同样彼此关心。

里程碑 No.12___1984年

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计划：如何做以及为什么

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计划在我们员工的利益、我们的共有结构以及创新战略之间搭建了一座桥梁，创新战略就是以低于同行的成本，为客户提供更优质的服务与更高的投资回报。其效果非常惊人：合伙人计划的单位收益稳步增长，从1983年3.43美元，增长到2017年248.45美元，复合年均增长率为13.9%。

因为先锋领航集团是一个真正的“共同”基金家族，它由共同基金的持有人（100%持股）拥有，并非由一家外部管理公司控制，所以我们不能按常规计算公司盈利。相反，我们将盈利定义为由共同基金持有人回报增值构成，基于以下两种计算方式：

（1）先锋领航集团基金费率与我们最大竞争对手基金费率之间的差异；

（2）基金优秀业绩为基金持有人赚取的额外回报（扣除任何亏损之后）。

这些是决定奖金池大小的两个要素，其中一部分作为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计划的奖金。

正如我在第9章提到的，我们的费率优势在2017年占总管理规模的0.65%，乘以我们平均资产规模4.5万亿美元，当年我们净节省（赚取）资金达到295亿美元。每年节省下来的费用有多少将分享给先锋领航集团的员工，由管理层决定。（作为前首席执行官，我不再参与决定这个百分比。）我很有信心，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计划的成本已经为我们的基金持有人（投资者）创造了数倍的回报，我们的运营效率与我们的生产力将不断提高。^[3]

在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计划的早期，在每年6月举行的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年度野餐会上，我会宣布当年奖金的数额。奖金差不多是先锋领航集团老员工年薪的30%，这就是每年成千上万的先锋领航集团员工热衷于在我的福吉谷停车场巨大的帐篷里面聚会的原因了。在那里，我还会跟大家聊聊先锋领航集团的价值观与发展计划，我的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年度演讲和许多其他的特别演讲被称为“布道”。

我再说一遍，忠诚必须是双向的。任何公司都应该奖励那些对公司忠诚且在一线努力工作的员工。是的，用钱讲话。它传达了我想传达给员工的信息，我们始终在一起。

航海遗产

虽然我深信个人能力与团队协作的价值，但是我也深信我们需要把它们结合起来。所以，在我作为先锋领航集团首席执行官23年的时间里，我经常提醒我们的员工，我们在追求一个长远的目标，服务于我们的持有人（投资者），每名先锋号上的“船员”（即先锋领航集团的员工）都应该有所作为。

由于任何锚链都有最薄弱的环节，所以我们必须尽最大的努力确保所有的链条——我们的每个部分、每位员工都很坚固（必须意识到世界上很少有完美的事物）。这种共同参与一项有价值的人类事业的感觉意义非凡，这是我从收到过的数百封来自前任与现任员工充满美好回忆的信件（现在仍然会收到类似的信件）中感受到的。

选择“先锋领航”这个名字被证明具有持久的意义。我们的“航海”遗产被保留在先锋领航集团的结构中。我们正在建设的先锋领航集团新址（在第7章提到过）即将竣工，我们决定使用1798年尼罗河战役中纳尔逊舰队中战舰的名字为每座建筑命名，这些名字都非常棒，而且耐人寻味。

来吧，让我们看看这些名字，办公新址中央位置是：胜利号、歌利亚号、雄伟号^[4]、勇敢号、激情号与敏捷号。我们的东区是：亚历山大号、利安德号和忒修斯号。我们的西区（到目前为止）是：猎户座号与防御者号。

许多年前，1985年2月，我们庆祝管理规模超过100亿美元大关时，我借鉴了其中一些战舰的名字描述我们公司的价值观：

我们是激情号——“虔诚，勤奋”。

我们是勇敢号——“大胆，鲁莽，不畏惯例”。

我们是敏捷号——“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前进”，当然，“还充满了信心”。

最后，在我们最好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成为雄伟号——“气势雄伟，盛大”。……如果你愿意——在基金行业里，我们配得上最值得骄傲的名字之一雄伟号。^[5]

让我以两个补充观点解释“关怀”的含义来结束本章内容。第一个观点来自先锋领航集团在1976年成立人事部门时的故事；第二个观点摘自《紧急时刻的祷告》（Devotions Upon Emergent Occasions），这是一本英国诗人约翰·邓恩在1962年写的冥想散文集。

好人（Nice People）

1974年先锋领航集团创立的时候仅有28名员工，随着公司的成长，截至1980年年底，员工数量达到了167名。我想我们应该设立人事部门了（现在叫作人力资源部），那个时候公司经营还在苦苦挣扎中，我们在努力降低费用。

所以我决定不能增加新人员来负责人事工作。经过反复思考，我想到了埃莉诺·泽特格拉夫，她是早期我们公司唯一的律师雷蒙德·卡普林斯基的一个助手。她是一个可爱的女人，聪明、勤奋、善良、专业。我让埃莉诺负责这个工作。埃莉诺立即同意了——“无论你想要什么，博格先生，我都会竭尽所能”，然后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问道：“但是，你想要我做什么？”我想了一下她的问题，回答道：“我也不确定我想让你做什么。但我相信一件事，我知道你能招聘到善良和有爱心的人，然后确保他们也能招聘到善良和有爱心的人。”

今天先锋领航集团的员工已经达到1.7万人，当我看着现在那些善良、有爱心的同事时，我只能对埃莉诺说：“干得好！”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英国诗人约翰·邓恩的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这让我想起我们的员工处理各种危机的情景，特别是我们成百上千名老员工已经为公司奋斗了15年或更长的时间。然而，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

我关心（非常关心）那些跟我一起创建先锋领航集团的人。每一名资深员工的离开，都让我很难接受。邓恩的诗歌也提醒我，虽然我的一生与职业生涯全部奉献给了先锋领航集团，但它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每个人都是一块小小的泥土，

是大陆的一部分；

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走，

欧洲就会失去一角，

就如同一座山岬；

也如同一座庄园，

无论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

无论谁死了，

都是我的一部分死去了，

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因此，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丧钟为你而鸣。

直到那一天到来，跌宕起伏的职业生涯仍然保留在我的记忆里。在我与持有人交流的地方——美国著名的金融网站“the Bogleheads”，我仍然几乎每天都写些东西和大家分享。我之前出版的11本书将继续引发热心读者心中的共鸣。我很高兴与这么多优秀的同事一起共事。我仍然坚信，我创立的公司将继续并坚持我所信奉的关怀价值观。

在创建先锋领航时，我们设置独有的共有结构与开创性指数基金策略，从两个不同的维度改变了整个共同基金行业。即使在1996年我卸任先锋领航集团首席执行官以及在2000年我卸任先锋领航集团董事会主席之后，这两个开创性成果还在继续推动先锋领航集团成长。但是我们的蓬勃发展还有第三个维度。

这个维度是人——我们的员工深度认同与信任先锋领航集团与我们的价值观。我们尽力让先锋领航集团1.7万名员工关心我们的公司；而且我非常确认一点：时间会变，行业会变，市场会变，但是我们基本的价值观不会变。先锋领航集团的员工已经形成彼此关心、关心我们的客户的价值观。坚持这些价值观并坚持前行，对先锋领航集团保持行业领先地位至关重要。

当我创建先锋领航时，我从未试图留下什么遗产。我的目标仅是创建一家基金持有人自己的公司。虽然我还没有考虑退休，但我相信，在未来几代人的手中，先锋领航集团将坚持前行，继承我的事业。

[1] 克里斯·祖克、詹姆斯·艾伦：《创始人精神》，波士顿：哈佛商学院出版社，2017年。

[2] 沙特尔主教的讲话被印在一个发给出席仪式的人的节目单上。演讲全文见网页https://www.leadershipnow.com/leadingblog/2008/12/out_of_context_the_leadership.html。

[3] 我所描述的那些条款，是在我担任首席执行官期间的有效条款。自2000年以来，我没有参与先锋领航集团合伙人计划的运作。令人高兴的是，它仍然在运行。

[4] 1999年，为了纪念我的导师与朋友、威灵顿基金的创始人沃尔特·摩根，我们新址中心的雄伟号建筑被我的继任者改名为“摩根”。后来一座名为雄伟号的建筑物正在建造。

[5] 你可以回顾第2章，当我们走出1974年的危机时，我们的目标就是“走出去，让先锋领航成为共同基金行业最响亮的名字”，这个目标是我们已故独立董事小查尔斯·D.鲁特设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