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我的心性曲线成长之路

我在前文中提到,我个人的心性曲线成长之路,差不多是从2015年我30岁前后开启的。

那一年,是我和Luke、布棉3人正式创办三节课的第一年。

从那一年开始,我保持着一个习惯——每一年都会写下一些个人年度反思。

也恰如上一节所言:当你在一个组织中身处高位或担负某种重要职责,则你与这个组织间是一种互相影响、彼此塑造的关系。

回望做三节课的5年来,三节课这个组织和这一份事业在不断牵引着我,并一步步塑造和强化着我的心性。

为了让你更好、更具体地感知一个人在心性曲线下的成长过程,我尽可能毫无保留地把我过去几年的一些思考和记录,以及我个人在心性层面的主要变化分享给你。

1.2015年——我的破、信、立

2015年,恰逢我30岁,是年10月,Luke、布棉和我以合伙人身份创立三节课。

在这一次创业之前,我恰好经历过一个“寻找自己的边界”,或者说“重新认识自己”的阶段,越发明确了自己将教育作为全力以赴投身去奋斗的赛道和战场。

在正式开启这一次创业前,我写下了一篇近似内心独白的文章。

站在三十岁面前,我的破、信、立

中国人有一句古话:不破不足以立。

我对它的理解是:若想获得新的突破性的进阶和成长,你必须打破自己旧有的某些观念。

其实这句话还不太完整,在“破”与“立”之间,我觉得还需要加上一个“信”。逻辑更严谨一点的说法,可能是这样的:

若想立,需要找到新的可以帮助你立得稳当的支点,这个支点通常是一种全新的“信”。每一种“信”所能支撑的“立”,其程度和能量都是不同的。想要获得更高阶的“立”,必须先有更高阶的“信”。

而一种高阶的“信”对于一种低阶的“信”,往往是颠覆式的。要想把自己的“信”升级到更高阶,通常需要先打破、摔碎旧的自己,获取新生。

简单地说,“立”是结果,而“破”和“信”则是两个必要条件。过去十年,这个逻辑,被我奉为圭臬。

我还有一个已经持续了四五年的习惯——每过一段时间,我总得抽点时间一个人独处一阵子,稍稍回顾过去这一段时间里,自己的破、信和立发生了哪些变化,是否需要进行某些调整和修正。

今年,这事对我尤其重要,因为这一年,我将要三十。

关于破

将要三十的这一年,我觉得自己完成的一个大“破”,是更加清楚地探寻到了自己的边界。

我觉得,人活着,总是需要先能够打破边界,然后再找到边界。前一个边界是外界给自己设定的限制和束缚,后一个边界,则指的是自己的能力、野心和欲望可及和应及的范畴。

打破前者,为的是找到这个世界的丰富性和可能性,打开眼界和格局。找到后者,为的是找到自己个人的局限和使命,获得谦卑、专注与平静。

有此二者后,“我”才可以成为真我。

过去十来年,我做的事,多是打破边界。比如人人都说若无法走过高考这座独木桥,必然没有前途,我就非不信邪,非得以身试法来玩个退学看看。比如刚开始找工作那阵儿,大家都说像我这样的背景肯定是找不到好工作,也混不好的,爹妈也对我能不能找个正经工作表示没信心,我就非得较这个劲,靠着一封小五千字的求职信混进一个还算凑合的日企。再比如以单纯打工者的身份干时间久了,觉得视野受限,于是放弃了一份N多人眼里的香饽饽、可以舒舒服服拿不少回扣和福利的工作去玩创业,哪怕为此收入减少了一多半还不止,以至于很长时间里,虽然在团队里顶着个COO的头衔,却连淘宝上价格超过200元的衣服都不舍得买一件。

所有这些打破边界的想法,都是在一种旧有的环境和状态让我感到受限和难受的时候产生的。我会主动选择更换一个环境或是一种生活方式,借由外在状态的改变来牵引自己“内核”的更迭。所有这些选择,短期来看都很艰难和辛苦,但长期来看,它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令我受益终身。

但是,打破边界这种事,并不是绝对真理。要知道,人性,有贪。假如一件事可以持续给你带来正反馈,慢慢地,你面对它的态度和立场就会倾向于变成一种无节制的索取。

或者说,你有可能对“打破边界”这件事上瘾。对于我来说,这个状态差不多就是两三年以前曾经真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团队带得不错,牵头搞个项目也能顺利挣点儿小钱,想要做个线上的传播推广也能HOLD得住,内部大家信任和肯定,外部不断有同行、朋友给点赞许,觉得一切都很简单,一切都可以搞得定,倾向于没干过的事都去尝试一把,蔑视一切暂时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事。那时,我的世界里,没有“界限”两个字。

没有界限,导致无法专注,导致没有节制和欲望膨胀。最重要的是,导致你丢掉谦卑与自我,无法认清自己与这个世界间的关系。

在这个意义上,我要感谢首次创业经历的失败,对我个人,它是一次洗礼和进阶。

所以,过去两年,我在做的事,更多地变成了“寻找边界”。在见识过这个世界足够的丰富性和可能性之后,我需要把关注的焦点从“世界”转回到“我”,关注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应有的位置,以及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然后,过去这一年,我最大的收获与改变,是认清了自己的局限。在以往,我如果知道一条更好的路,即便它会给我带来痛苦,我也倾向于逼着自己去走,去突破自我。而现在则不同,哪怕是对的,如果我不快乐,如果我的修为不够,缘分不到,我就不会逼迫自己,因为更加清楚自己的边界在哪里。

我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并不处在那条“最正确”的道路上,这,是我过去一年多时间里最大的成长。

关于信

在这一年,有了大破之后,我开始信命。

所谓信命,不过是一种关于命运的相信而已。我发现,我越来越相信,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位置去发光发热。这个位置在哪里,是由你前三分之一的生命经历决定的。你将会用中间这三分之一的生命经历去探寻这个位置在哪里,并且为了它而付出行动。然后,你中间这三分之一生命时光里是否真的找到自己的那个位置,以及是否真的认真努力付出过和获得产出,则决定了你最后这三分之一的生命里过得怎么样,是臻于圆融清净,还是劳心劳力,不得安宁。

以我自己为例,我现在无比笃定、视之为使命要去尽力做好的那件事,源于我在年少时、前三分之一生命里曾经得到的喜悦、满足和承受过的痛苦,因为曾经被深深刺痛过和被拯救过,才会如此笃定。

这个逻辑,我称之为:是什么拯救过你,你就用它来拯救这个世界。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先拥有过足够丰富和深刻的经历和体验。

假如要给年轻朋友们一些建议的话,我最大的建议就是:25岁以前,唯一重要的事,有且仅有一件,就是让自己尽可能多一些或美好或痛苦的深刻的体验和经历。因为能帮你决定之后人生方向和抉择的,全部都是那些体验和经历,是它们塑造了你。

而中间这三分之一的生命,是用来承上启下的,也即通过探寻自己的过去以明确自己将来的方向,并为之付出行动和有所产出。

探寻,会是一个漫长和艰苦的过程。今天所讲的这些,我之所以知道并深信不疑,很大程度上源于过去这十年时间里我的探寻和验证。回想起来,其间的每一件事,从升职加薪到跳槽,从传统行业到互联网,从创业到散伙,还有各种数不胜数的或成功或失败的尝试,没有哪一件不是在做功课。没有这么多的探寻和验证帮我背书,这些话,即便我讲得出来,底气也不会那么足。

因而,我相信,人人都有自己的功课要做,那些没有做好的和欠下的,终归要“还”。

这里的探寻一旦完成,有了方向和指引,再需要做的就是行动和产出。行动和产出的成果如何,将直接决定你最后三分之一的生命可以有多少值得拿出来回味和细细咀嚼的东西,以及对中间这三分之一生命的过程是否无愧无悔,是否心安。

所以,对老黄而言,既然自认已经探寻得足够清楚,也有自己的“相信”,那么接下来一个阶段,很明确,将是用心做事的阶段了。

这中间三分之一的生命阶段,对我而言,才刚刚开始。

关于立

有一句古话:三十而立。是说人到了三十岁,就应该能独自坦然面对一切困难。这里的立,是大立。

以往年少,总会思量:凭什么一定是三十才能而立,凭什么不是二十或二十五而立?为此,心有不服,总想早一点证明自己,也总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一些超越自己原本年龄的“成熟”。

到了现在自己真的年近三十,才不得不感叹先人的智慧和洞见。有些需要岁月积淀的事,确实是难以替代的。哪怕你再少年老成,哪怕你再天赋异禀,有些事,真的只有等那个时间窗口到来,才有机会打开那扇紧锁的窗,获得新的发现,去修炼,去成长。

所以,有时也越发觉得,钱钟书那句话,是很值得品味的——

“一个人,到了20岁还不够狂,这个人会是没出息的。如果到了30岁他还很狂,那也是没出息的。”

对我本人而言,20岁和30岁的最大区别,就是如果见面聊天,20岁时我会跟你聊我做过些什么和能做些什么,而30岁时,我一定会跟你聊我不能做什么。

过去一年,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儿不算少。虽然没有哪一件称得上顺利、轻松和成功,但也没有哪一件不是在帮我补足自己身上的短板和缺失,仅这个感觉和状态,我觉得很舒服和享受。也会觉得,这正经算是有点儿接近“而立”的状态了。

又或者讲,“立”本身就是一个会持续很久的进行时,而我,已身处其中,开始以另一种不同的立场和视角去看待一切。用互联网的话讲,这个叫作“错维”。

以往,我的世界里,一是得失成败,二是个人成长,三是目标使命,有且只有这三个维度,并倾向于认为,三维世界就是全部。而到了将近而立之年,看得多了,知道得也多了,开始发现更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开始知道,三维也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局部而已。三维之上,还有众多维度等待着我去发现和体验。

经历体验过的维度多了,对你重要的,就不再是每个单一维度的答案,而是去思考众多维度之间的关联与关系,以及贯穿其间的规律、公理。

开始看到三维之上的更多维度,能够思考、感知和触碰到一些它们之间的规律,是老黄在将近而立之年自身的最大变化。也是这样的变化,让我可以坦然。

再说穿了,人生到头,无非是修行。要想通关,都逃不过苦修,无论身心内外。

执信而立,迎难而破。三十岁面前,借此文重发,既是自省,也与每一位在路上的同行者共勉。

2.2016年——我的爆发式成长与精进

2016年,是我们创办三节课的第一年,也是我在个人输出上爆发式成长,以及我个人的商业认知更上一层的一年。

这一年,公司还处在初创期,我更多地在一线冲杀,自己也借由持续输出慢慢成为许多人眼中的“行业大咖”和互联网运营方面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也依靠自己的个人输出为团队和公司带来不少收益和价值。

这一年,在日夜兼程的高强度工作节奏下,我写出了业内同类书籍豆瓣评分第一的《运营之光》,在互联网运营方向完成了超过1000多小时的个人输出和分享,还带着两个实习生打造出当时算得上一个现象级的微信公众号——三节课,并搞出来好几个在业内“刷屏”的知名案例。

上述几件事,客观地讲,任何一个人在一年内能做成其中一件已经很不容易,但我在这一年全部实现了,这给了我巨大的成就感和自我认同。

借着这一年的诸多输出和成绩,我对于自己在课程制作和内容输出上的能力,有了绝对的自信和底气。换个角度来看,我从这一年起,开始成为一个顶级的“老师”和“写作者”。

在这一年,我内心对于有些事的认定和坚持也变得越来越强烈,或者说在有些事上找到那种很强烈的“非我莫属”的使命感。

比如,我越来越发现,对于学习这件事,我的确心存执念。我感觉这辈子注定要好好围绕着学习做点事,以及在内心深处,也相信学习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又比如,针对“运营”这个互联网行业大家公认很难讲清楚的“玄学”,我找到一些逻辑和方式能够把它讲得更清楚一点。

再比如,我对于内容和文字方面的敏感和驾驭能力,显著强于大多数人,我善于通过内容和文字把价值传递给其他人。并且,与大多数人做内容喜欢追求瞬间爆发不同,我做内容的逻辑更多的是细水长流、厚积薄发型的。我渐渐有了某种强烈的自信:做内容,如果要比短时间内追热点造势、做10W+,可能我比不过很多人;但若是把时间周期拉长,看在三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周期内是否能够持续产出优质、有穿透力的内容,我相信少有人能比得过我。如果要举个不一定恰当的例子,我也许不擅长百米短跑,但要是比马拉松,我相信能比得过我的人有限。

当有了这些越来越清晰的答案后,我产生了一种“有些事情,可能天生就应该是属于我的使命和责任”的感觉——一方面,我相信这些事是有价值的;另一方面,对于做好这些事,我相信自己是一个“对”的人。

这让我在整个一年中,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时不我待的感觉,迫切想要去完成或实现些什么。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一些时刻和场景让你觉得“自己注定就应该在这里留下些什么”,对一个心有念想的人来说,这样的时刻和场景如果错过,也许会遗憾终生。

也是差不多从这一年开始,伴随着更深刻的自我认知形成,我找到了一种方式,可以不妄求,不受外界影响,不被欲望和恐惧绑架,让自己长久保持内心的平静。

举个例子,如果在三四年前,一本别人都在交口称赞的书我却死活看不进去的时候,我会倾向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开始玩命跟自己较劲。

然而,到了这一年,同样一本别人口中的“好书”,我尝试了两三次仍然发现自己无法吸收或消化其中的内容,会认为这本书不适合我——至少是现阶段不适合我,从而心安理得地把它扔到一边。

体现在工作中,在2013—2016年,我在很多时候总是关注自己身上有哪些短板,以及该如何补足它们;而到了这一年,我更加关注如何找到自己身上的长板,然后将其发挥到极致。

如上,可以视作我2016年在心性层面的一些主要变化。

3.2017—2018年——我的内在冲突与心性挑战

我姑且把2017年和2018年合并到一起来说。

这两年,是我在第二次创业过程中遇到显著挑战和内在冲突的两年。

就像上面提到的,创业第一年里,我成为了一个顶级的“写作者”和“老师”,通过这两个身份,我为公司带来一系列增长和收益,自己也享受于其中。

因为对“写作者”和“老师”这两个身份的钟爱和对自我的要求,我对内容细节充满苛求——我花费了大量时间对内容进行细细打磨,很多时候,“三节课”微信公众号上发布的内容,小到一个用词、几个标点符号,我都亲自上手去改。

然而,问题和冲突也来源于此。

2017年,三节课完成Pre-A轮融资,2018年,又进一步完成了A轮融资,我们在行业内逐渐超过很多其他同类公司,进入规模化增长的阶段。

就像之前说的,你在一个组织内身处高位,组织的发展一定会对你提出要求——公司的发展要求我把自己更多地放到赋能团队并管理的位置上。

然而,那个时候我并不擅长,也特别不享受做管理。

这意味着,我似乎刚刚在“写作者”和“老师”的身份下找到了极大的成就感、满足和自信,就必须丢弃和解构它们,让自己进入另一种自己特别不习惯、不喜欢的角色中去。

我还记得,2017年上半年,对我是冲突特别大的半年。

合伙人Luke专门和我聊了一次,大体就是我到底希望把自己做成一个KOL或一个小媒体,还是和大家一起,努力做成一个更大的事业。我也思考纠结了特别久。

最终,我选择了后者,开始让自己担负起另一类不同的责任。

然而,这个过程真的特别艰难,身处其中,内心的纠结和冲突是特别巨大的。

我仅举一个很小的例子。

2016年,我带着两个实习生写了200多篇文章,把“三节课”微信公众号做成了一个业内现象级的公众号。身为一个写作者,那是我的一个作品,是我的骄傲。

并且,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借由那个公众号与数十万读者建立起了一种心心相映的感觉,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我也在持续输出某些价值理念帮助他们。作为一个对内容吹毛求疵,以及对自己的作品无比珍视的人,我很难接受和容忍这个公众号上出现某些我认为品质显著低于我的标准和要求的内容。

在我决定要以管理者的身份看待和要求自己之后,我大概花了整整一年半,才真正做到“对于这个公众号发布什么内容”不再那么在意。

2017年5月开始,我停止在“三节课”微信公众号大量输出自己的内容,把公众号运营的工作正式移交给了团队。但坦率地说,在最初几个月,我很难做到完全不管这个号发布的内容,在到底该管到什么程度上,总是拿捏不好分寸,时常出现某个同事发了一篇内容我觉得看不下去,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又或者自己亲自上手去改的事。

在这样的状态下,其实大家都不那么舒服,团队也有点无所适从,我也没有把足够的精力放在真正需要从整个公司管理层面要关注的事。

大概一直到2018年5月之后,我才逐步接受了“那个曾经被我视作骄傲的公众号上,有时候发出的内容让我感到不爽甚至是恶心”这样的事实,并从类似事情中抽脱出来,把更多焦点和精力放在赋能团队和管理上。

那种感觉,接近于把自己过去的许多人格特质亲手封装,并“敲碎”在自己眼前,扔进垃圾堆。有了类似的经历,我的心性变得更加强大。

这两年,在诸多这样的内心历练和冲突中,我参与了更多重要的决策,在更多复杂的问题面前建立起自己的诸多信条,学着赋能更多的团队成员,调整自己的性格,也让自己的心力变得更加强大。

然而,在内心深处,我并没有完全放下对我的作品——无论是写作还是课程——的眷恋。

2017年和2018年末,我分别写下一些对自己的年度反思。我把2017年部分内容摘录如下,你可以从中看到我在这一阶段的内心纠结、不适和对过往骄傲的记挂,以及一个虽然下定决心要担负起更大的责任,但还未完全成为一个合格管理者的不成熟的样子。

2017年这一年,我觉得身上有3个最为显著的变化。

首先,是我变得更加严苛了。

这个变化,源于压力驱使和对于效率低下的难以容忍。

一方面,在一种几乎每一天都有一堆事要处理和解决、恨不能把时间掰成两半用的状态下,我在应对所有事务时都倾向于追求极度的高效;另一方面,我完全无法容忍自己或身边的人在工作上连续1~2周都没有显著的产出,不能驱动事情取得进展。不仅对我的团队成员如此,哪怕是对我的老板、我的合伙人和外部合作伙伴,也都不例外。

这让我在处理许多问题或展开许多对话时收起所有的温情,变得严肃而凌厉。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在一次面试中,经由我6分钟内的几次发问和最后否决,一个来面试的男生当场哭了出来。

我常常说,以我现在的状态,跟我做朋友其实是挺好的选择,也许每隔几个月见一次面聊聊近况,我还能给些建议或帮助。但一旦与我共事,则必须承受来自我的巨大压力。

用一位团队中的妹子的话来说,她现在越来越害怕我,甚至有时候,我可能不说话,只是坐到她身边,又或者是一个眼神,她就会感到巨大的无形压力。

其次,我变得更加“不舒服”。

所谓“不舒服”,就是远离了自己的舒适区,去处理更多自己不擅长、也没有做过、全无把握能否做好的事,比如,做管理和对外BD。

除此以外,随着团队和公司的发展,也越发意识到“如果你不能突破自己的瓶颈,就会成为整个团队的天花板”的意义。到了这个阶段,越来越感觉,可能需要更多牛人才能做成一件大事,而能够搞来牛人的前提,一定是自己走到更高处,否则,即便牛人来了,我也注定Hold不住,留不住。而接下来,“如何才能突破自己的瓶颈”就必将成为一个长期令我苦恼的问题,尤其是,有时候我也很难讲清楚自己的瓶颈到底在哪里。

这样的事,在2017年,几乎每1~2个月就会发生一次。

当然,经历这种状态的,在团队里也绝不止我一个。

好在,从心态上,我早已把这种“不舒服”视为某种责无旁贷、必须背负的东西,可以坦然视之。

最后一个改变,则是一种很好的变化——在众多的“不舒服”和“变化无常”中,我成功找到了某些答案,可以让自己即便在做我完全不享受的事,也能变得更为笃定。

这源于今年端午假期前后,我受一些问题所困,于是决定去一趟西藏,一个人独处几天,试着看看能不能想通一些事。

在西藏期间,有一天,我去爬了一座山,山的名字就不说了,反正也不重要。

我的膝盖不好,是医生一直说“你千万不要爬山或剧烈运动,否则可能到40多岁你的膝盖就会彻底废掉”的那种不好。

所以理论上,我爬山需要慎重,且那天去之前,也没想着一定要爬山。

但那天站在山脚下(那座山很特别,是藏传佛教的一个修行圣地,周边全是沙漠,唯独这一座山植被茂盛,鸟语花香),我突然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如果明明知道我当前仍有能力可以往上爬到更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更多不一样的风景,可以得到更多不同的体验,此刻却止步于此,会不会心有遗憾?

于是,我开始往上爬。

一直到临近峰顶大约还有一两百米的时候(那座山没有路),山的坡度越来越陡,我已感到膝盖不适,并且,以当时山路的艰难程度,我明确感到假如我真的登上峰顶,后续再下山,对我的膝盖会是巨大的挑战。

于是,我做了个决定,果断停了下来,就在这个位置静坐了一下午,看天上云的变化,看周围经幡的摆动,听山中虫鸣鸟语,甚为享受。

那一天,让我突然想明白了点东西。

我觉得,有时候,人生可能就跟这次爬山的过程挺相似的——

在你还不知道自己能在一条路上走到多远或者爬到多高,甚至连试都还没有试过的时候,你总会心存期待,这时候,你至少应该先尽力做一些尝试,试试看自己到底能走到哪里。

但当某一个时刻来临,你明确地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极限或者是边界的时候,你或许不应执着于非得达到某一个结果。这时候,你应该停下来,就待在这个你已经尽了力触及的高度上,尽力发现你在这个高度上看到的所有的美,就够了。

最终,我们每一个人在前行路上都有自己能够到达的高度,找到这个高度后,你会形成自己特定的使命。但问题是,你总得先全力以赴过,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高度和位置才是属于你的最好选择。

对一个人而言,如若心有念想,总得先尽力而为,方能不负自己,不负时光。

回首2017年,大约有这样一些事让我觉得做得不够好,或者还存有遗憾——

(1)身处一线战场冲锋陷阵太多,为团队赋能太少。这一点,我将作为2018年的重点课题来看待。

(2)给予自己整块学习的时间和空间都较以前少了不少,一直说的想要花一点时间去如混沌大学创新营这样的地方好好学习一次,也始终未能成行。不出意外,2018年下半年我会把这个念想付诸行动。

(3)因为自己的时间更多地投入到业务管理上,曾经几乎是“现象级”、足以让我长期为之自豪的“三节课”公众号的内容品质和识别度在这一年出现显著的下滑和摇摆,这让我觉得非常遗憾。在2018年,我希望通过团队的重组和我的投入,让“三节课”公众号产出的内容重新回到应有的水准之上——所以,无论你是优秀的内容撰稿人,还是文案策划,要是想一起玩儿,都欢迎来“勾搭”我。

(4)这一年,尤其在上半年的业务冲刺期,疏于锻炼,胖了10斤,此后再也没能降下来。如果可能,我至少希望2018年体重不要再继续上升。

(5)作为一个以“写作者”身份自居的人,我至少憋了两本书想写,都是特别有表达欲望的那种,可是看起来真的没有时间。这个问题,只能慢慢来了。

最后,说几个不那么起眼、但我一直记得的小事——

(1)我的公众号有一个粉丝,从2016年开始,每篇文章都给我赞赏,后来有一次我跟他说,这样吧,你记录一下,哪天你赞赏够100次了,我送你个礼物好了。然后他就开始记录自己的赞赏次数,每次打赏完都留个言,到2017年初应该已经40多次了,但后来,受苹果微信虚拟商品支付政策影响,微信公众号在IOS端的赞赏被取消,加上我更新的频次也慢慢不那么稳定,他的留言就渐渐消失了。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还在通过赞赏码给我打赏——这估计是他接近70次赞赏了吧。如果他真的坚持,很可能2018年他将能够达成我们“打赏100次”的约定。

(2)在教师节,收到这样一条微信(如图5-4)。我觉得能作为“老师”在教师节被人记起和问候,还是很值得骄傲的。

img 图5-4

(3)这一年上公众号的频次没那么高,经常漏掉留言。记得有一个留言是一个有道精品课的化学老师特别认真地写了十几条特别长、特别具体的问题,希望我能回复她,但因为留言时间超过了48小时,我已经没法回复她了。

也不知道她的问题后来解决了没有。

(4)一个从2012年开始就见证着我的创业和个人成长史、隐约知道点儿我对“学习”这件事的坚持和念想,但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堂三节课课程的朋友,某一天终于选择报名参加了我们的一堂课程。一周后的某天下午,她突然发来这样一条信息——“终于体会到三节课的虐了,请务必持续做三节课,它的价值超乎想象。”

我回她:“嗯,会的。:)”

创业做三节课的第2年,一路上得到许多人的帮助、支持、督促和鼓励,这当中有一些人的一些话或许只有寥寥数语,却让我产生某些微妙却又无法割舍的触动,这些,都是最好的礼物。

纵使我没办法再有那么多时间频繁与大家互动,纵使我不得不选择让自己的行事风格变得严苛而又强硬,纵使我现在容易漏掉各种消息已成为常态,但内心深处,你们的所有帮助、支持、鼓励,我都记得。

我仍会在内心深处永远保有一份温情,纵使它可能不会那么频繁地被表露出来。

从2017年开始,我身上有越来越大的责任感和背负了某些重要使命的感觉。

3年前,我们创业之初,产品和运营都还是“玄学”。很多人都在质疑:产品经理和运营,能被培养吗?

而这两年来,如下面这样的信息(图5-5),我们收到得越来越多——

看到这样一些反馈,总是一半欣喜欣慰,一半忧虑。

img 图5-5

欣喜和欣慰的是,我们在做的事,确实已经产生了一些价值,这些价值甚至获得了行业的认可。

而忧虑的则是,我们身上的责任将更加重大——如果我们在某些地方做得不好,也许将影响到无数行业从业者。

也因为如此,在对团队的管理和要求上,我有变得越发严苛的趋势——我常常跟大家说,我们自己在教人如何做好产品和运营,但如果自己在有些事上都做得特别差劲、特别Low的话,该拿什么让我们的用户信服和认可?

从这个角度看,某种意义上,做三节课的用户,可能比成为三节课的团队成员要更幸福一点。

4.2019—2020年——我的突破与身份转变

2019年春节过后,我开始真正在很多事上彻底想通,把自己完全放到团队管理者,甚至企业家的身份上。

同时,2019年5月,三节课宣布完成B轮融资,领跑新职业教育赛道。

在一年时间里,我真正在管理上进入角色,不再纠结我的那些作品如何,把焦点放在了整个公司的发展和成长上。

我开始更多地向外看,跟更多优秀的企业家和创业者进行交流,并不断自省;我推动整个公司做出好几个重要的决策,开启了团队人才结构和组织架构的升级;在2019年下半年,我跟团队一起,带领整个公司完成了一次特别重要的战略转型,让团队从有点混乱的状态重新回归到有序和聚焦。

虽然还远远不够,但我在自己的心性进化上确实付出了许多努力,克服与改进了许多,比如过去会独断专行,急迫推进一个重要决策,在团队沟通的颗粒度上总是做得不够,等等。

最重要的是,我会以“企业家”的身份反思,自己当前的格局、视野和心性是否能够支撑这家公司走得更远;在管理上,我更加收放自如,知道吸引一些比自己更优秀的人加入团队,是一个较大的突破——这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如何避免让我自己成为整个团队的天花板”的问题,算是一大进展;在一些重要的关于人和事的决策上,我也越发果断,建立起了更多关于管理和作为一个企业家的信条。

2020年春节前,在公司内部的年度复盘上,我公开向大家检讨和表达:团队在管理中存在的许多问题,本质上就是我处在一个公司的管理决策者的位置上,内心更加享受“做一个好老师”和组织业务发展需要一个更加成熟的管理者之间的人格冲突的问题,在2020年,如果我仍然在这个位置上,也希望组织能够取得更大的发展,那至少一段时间内,我必须把“老师”的身份在公司内解构得更加彻底。

到了这一时期,我能够感受到,虽然我还没成为一个成功、优秀的企业家,将来也未见得就一定跻身成功者之列,但我的确有了一些更强的、企业家需要具备的责任感和气质担当。

下文是2019年2月春节期间我写下的一点反思。在我看来,这一篇反思标志着我对于“伴随着组织的发展,我到底要把自己放到什么角色上来要求自己”有了更加深刻的思考,并在内心可以坦然地接受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抛弃过去自己钟爱的两个身份,担负起身为一家B轮公司的管理者和企业家的责任。

我这一年来的最大变化和自白

这是农历己亥年的第一天。

我选择在这一天写下我在2019年的第一篇文章。

此时距离我上次认真地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写下些什么,已经是3个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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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人知道,我其实是个特别内倾型的人。

一个外倾型的人,天然有着大量与其他人交流和互动的欲望与诉求,并习惯于在和他人的交流和互动中获得能量。而一个内倾型的人,不擅长甚至会害怕与其他人进行大量的互动——那会让自己的能量不断趋近于油尽灯枯的状态。相反,他们往往通过独处,通过在内心中与自己对话和思考来获得能量。

我显著属于后一种人。举个例子,我甚至会因为在理发店里给我剪头的造型师不断和我无意义地搭话而感到焦虑不已。如果某家店可以付费购买一项造型师不向我搭话,只是安静地给我剪头的增值服务,我想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购买它。

话说回来,内倾与外倾,不存在绝对的好与坏。重要之处在于,你需要找到与这个世界更合理、更容易被他人认同的相处模式。

例如,因为我不善于主动交流,我会把与他人之间相处的模式无限趋近于一种“我来为大家提供帮助与价值,从而获得更多人的肯定和认同”的模式。即:我更愿意花费大量时间让自己独处与思考,并在有了充分思考后,让我跟其他人的每一次互动和交流都变成我可以输出一些我的思考来为他人提供帮助和价值——不定期地写下一些自己的思考也是这一逻辑下的产物。

这会让我感到更舒适、更自如。

这一状态其实是个微妙的平衡,它的存在和保持依赖于两个前提条件——

一是我要保证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独处与思考。

二是我要保证自己对外的交流不至于过载。

因此,一旦我长期身处忙碌中,缺乏独处和深度思考的空间,我会觉得身心俱疲,并渐渐失去能量与动力。

2

因为上面提到的第一个前提条件,我长期以来都有一个习惯,也可以说是一项诉求——在经历了一些或重要、或杂乱的事情过后,我特别希望能够静静地坐下来,一个人认真梳理和思考,重新认识自己,回顾所有得失,找到接下来继续前行的方向和动力。

我相信,每一段重要或杂乱的经历,都会给自己留下诸多牵绊,只有认真完成了一些思考,才能与那些过去挥手作别,此后心无旁骛,既往不恋,纵情向前,重新启程。

恰如苏格拉底所言:没有检视的人生不值得活。

又恰如一句谚语:一个人或一个组织,只有充分理解了自己的过去,才更容易清晰地知道自己未来该向何处去。

而有趣的是,我也正好具备一种独特和重要的能力——只要给我独处的空间、充分的时间和适合的环境,我一定能把一些重要的、复杂的问题梳理清楚,并思考得较为清晰和透彻。

3

然而,过去一年中的大部分时候,上述1中提到的那个微妙的平衡,在我身上是被打破的——很多时候,我既没有整块的时间让自己独处和思考,又要进行大量的沟通和交流。

在最近的3~4个月时间里,因为创业又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这种平衡被打破的状态到了一个极致——从去年整个12月到今年1月超过80%的时间里,我差不多都是从早上9点多开始与他人沟通,几乎一刻不停地持续到晚上12点多。

还记得,去年12月底的某天晚上,我打车回家,路上司机主动跟我搭话,我直接回了一句:抱歉,我有点累,您能别跟我说话吗?到家了我给您加点费用都行。

在这一年,尤其是最近3~4个月,我感到自己身上一定又在发生着某些变化,与此同时,也遍布着许多压力、挑战、撕裂感和焦虑不安。

这种马不停蹄的状态持续了将近4个月后,我的焦虑感和疲惫感都显著增加,恰如2中所言,一旦心中堆积了许多东西未及一一整理和消化,我对自己做出的许多选择和行动的确信感就会减弱,也就很难再做到100%心无旁骛地坚定前行。

因此,在这个春节前,我比以往更迫切地需要一些独处和思考的空间,对自己一年来的变化和得失进行梳理,重新在一些问题上找到答案。

4

我给自己找了个很适合独处和思考的环境。

农历己亥年即将到来的前一天,我独自一人徒步数十公里,在遍布着高达半米的石阶、砂石和不时出现的荆棘丛、落石的古栈道上行走了近10个小时,翻越数座大山后,来到一个地方。

这是一座半山腰上的小村庄,面临玉龙雪山,背靠哈巴雪山,站在阳台上,若是天好,在村中即可看到对面触手可及的“玉龙十三峰”全貌,而村庄的身前,是一条纵深落差达数千米高的极深峡谷,峡谷中流淌着汹涌奔腾的金沙江。

我在此驻留了一夜,长坐静思,并下行数千米的海拔高度,行至谷底,目睹了峡谷中落差数百米的金沙江,震撼不已。

自从2013年在台湾用8天时间完成1000多公里的环岛骑行后,由于膝盖状况不佳,以及家中孩子的出生,加上创业后的繁忙,这似乎是5年来我第一次尝试如此大负荷的户外运动。

对我来说,在孤身一人的艰难路途中,面对诸多令人震撼和感到谦卑的自然景观,远离喧嚣,才更容易找到一些复杂问题的答案。

5

2019年初上映的创业纪录片《燃点》中有两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第一句来自唐岩:人是一个社会人,是由很多身份构成的。你可能是一个丈夫,可能是一个男朋友,可能是一个儿子。我绝对不建议把个人的所有信用、所有东西都压在一个创业项目上。我觉得创业不是生活的全部。

另一句则来自傅盛,大致说的是:不要事事都追求平衡,面面俱到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一事无成。就像创业与家庭之间,注定是没办法平衡的,最理想的做法,到最后也许还是把它变成一道丢给自己的、必须做出选择的题目。

上面两句话如果放在一起看,我会有如下的一些延伸思考——

(1)很多时候,在同一个人面前,你会存在多重身份,可能既是合作伙伴,又是朋友。对一个成熟的个体来说,需要拎得清楚,在什么时候扮演何种身份。

(2)在不同的身份和语境下,存在不同的行为模式。只有当你驾轻就熟地进入某种特定的行为模式,你才开始胜任这个身份,并承担起相应的职责。就像面对一个长时间跟随着你、忠心不二的下属,若你的身份是一名导师,则你需要谆谆教诲、循循善诱,但若你的身份是一个管理者,则你需要的可能是凌厉果敢,手起刀落,当断则断。

(3)一个人越往上走,背负和承担的责任越大,往往被要求扮演多种不同的角色,熟练驾驭更多的行为模式。

(4)在精力有限的情况下,为了避免陷入自我分裂,也为了提升沟通效率,一个人即便拥有多重身份,也一定要选择1~2种身份示人。

6

当我在山中独自一人认真整理和思考过去一年的种种经历和感受时,我意识到,这一年里,我遇到的最大的挑战,以及发生的最大的变化,都源于我要去扮演某些我较为陌生、也并不那么擅长的身份。

从过去来看,我身上所附着的诸多身份标签当中,有几个是我很擅长,也比较喜欢和享受的。

比如“写作者”,我已经验证过了。在通过文字来表达一些复杂问题及打动他人方面,我的能力应该算得上是顶级的。

比如“老师”,我也已经验证过了。在研发课程和教授学生方面,我也有着异于常人的热情,并且能做得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很多——可以大言不惭地讲,在产品、运营等同品类的课程中,我没有看到过比三节课更好的课程。

再比如“营销、传播和运营等方面的一名专家”,我同样已经验证过。我对于什么东西更容易引发用户的传播和互动意愿也拥有极为敏锐的感觉。如果让我自己来做,我一定可以以极低的成本源源不断地产出许多刷屏级的案例。

上述三个身份,我应该算得上是优秀的,有些时候也许算得上是卓越的。

然而,到了三节课创办的第三年,我必须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团队管理者,以及一名需要平衡更多利益关系和承担更多压力的创业者——即便我不是三节课的CEO。

在这一点上,我的合伙人、三节课CEO Luke做得要比我好不少,他总是在不断提醒我,不能执着于某个自己很喜欢、很享受的角色。他总是能够极快地学习,根据公司发展的需要,进入某些他全然陌生的角色中去。

7

参与或亲历创业5年多,前后经历和见证过六七个创业公司的诞生、发展和死亡,三节课算是我第一次和伙伴们一起走过从0到1,从1到10,再从10到100,也即将迎来从100到无穷的挑战。

这中间大抵有个深刻的感受——创业,在从0到1甚至从1到10的过程中,是可以依赖,甚至很多时候必须依赖英雄主义的。创业早期能否生存下来,或能否赢得一方根据地,往往依赖于创始人或核心团队在某几个核心战场上的战斗力。

一旦度过了从1到10,在从10到100的阶段,个人英雄主义则必须被抛弃和打倒,因为但凡是高度依赖个人的事情,都是不易复制和无法规模化的,这与企业经营和发展的根本诉求完全背道而驰。

在这一阶段,一家创业公司的重心必须转移到组织发展、团队管理和建设上来,构建一个更稳定、更可持续的增长引擎,并充分保证一个团队在规模逐渐增大的情况下有效地组织在一起,形成良好的战斗力。只有这样,一家创业公司才能赢得未来。

在三节课头两年的时间里,我们面临的都是从0到1和从1到10的问题。在这个阶段,有很多重要的问题,往往依赖我来解决。这样的方式很有效,也是我擅长和享受的部分,在很大程度上也成就了我。

而进入第三年,我要解决的问题则变成了:我要把那些自己特别擅长、过去曾经成就我自己和这个团队的许多东西打碎并抛弃,把自己的精力和焦点倾注到一些完全陌生、也并不擅长的事情上去。

因为这种转变,我要收起许多我想要做的表达,调整我的许多行为模式。

例如,我要把超过50%的时间用于沟通和开会,还必须保证沟通和开会的有效性。很多时候,我要思考“同一个信息,我是面向20个人统一说一次好,还是分成5拨,进行5次不同的沟通更好”这样的问题。

例如,我要接受一件我之前“不能容忍做得太烂”的事情。我明明知道怎样才是90分,甚至知道怎样可以做到90分,但现在只要维持在65分左右的水准就好。

再例如,我必须学会另一项技能——通过提问、辅导和其他一系列工作让团队的整体工作能力得到提升,而不是我个人变得多厉害。

简而言之,我必须扔掉那些过去自己最认同、最享受,甚至让我骄傲的某些身份,而要重新学习和适应另一个全新的、自己没那么享受,甚至有些地方违背我个人的天性(比如完成大量的沟通)的身份。

这是我这一年中面临的最大的挑战。

站在当下看,我还不能说自己做得多么好,但我在其中确实已经有了许多成长,按照我对自己的认知,假以时日,我应该做得比大部分人好。

8

我逐渐明确下来,要倾尽全力适应新的身份,与Luke和老布让三节课成为一家既可以获得商业成功,又受人尊敬的公司,哪怕需要舍弃掉更多。

在新的一年里,三节课的核心管理者的身份会超越我所有其他的身份,成为我身上最核心的标签。

一个人年岁越长,经历的事情越多,往往拥有越多的身份与标签,在各种冲突和利益交织中,如何在诸多身份之中取舍,往往是最难的。

一旦在诸多身份中,很坚定地拥有一个你认为至高无上、其他一切都要为之让路的身份认同,很多决策和思考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9

新的一年,我对自己有两个期待——

(1)在企业经营和管理方面,尤其是组织建设与发展方面更好地学习与实践,成为一个更加合格、能够匹配三节课的发展要求的管理者。如果做不到,我应该果断“干掉”自己。

(2)我希望在今年找到某些更好的方式,让自己在写作、对外表达方面的欲望更好地为“管理者”这个第一身份服务并形成帮助,而非阻力。

农历新年第一天,借此文与各位共勉。

也愿你们都能给自己一点时间,充分思考和面对过去一年的得与失,然后,如我一样,心无旁骛,纵情向前。

以上,是我2015—2020年在心性曲线下走过的历程。

这5年算得上风雨兼程,几乎绝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公司和工作上,平均每天工作超过12小时,每一年都有一种“这一年的工作负荷和强度真是太大了”的感慨,但到了下一年又觉得其实上一年根本不算什么。

往回看,经历的一切都很值得,没有什么遗憾。前路依旧,我和三节课的伙伴们也仍然在路上,还有许多挑战要面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