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一个人的内在成长——打破边界和建立边界

在写作本章的过程中，我脑海中不断萦绕着这样一个问题：成长到底是什么？

我出生在贵州大山里的村镇，在我小时候，从家坐车到省城，需要在数不尽的盘山公路上耗费10～12小时。童年时，我以为县城里的两所小学、一所医院、一座水库、一片林场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

那时候，有很多儿时玩伴家境比我优越、聪明程度也绝不亚于我。

我高中就读的那所省重点高中，人才无数，与我一届的校友，许多都进了清华、北大这样的名校，而我一度是一个高中辍学、人生前景一片灰暗的孩子。

而今，时间已经过去20多年，相比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我似乎有了看起来还不错的成就。

有时我也会困惑：该如何看待这一切？是我比他们更加优秀和出色吗？还是我的运气更好一些？

后来，我渐渐有了一些更清晰的答案——

至少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是，相比其他人，我打破了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更多边界，选择去看到更大的世界。

我发现，我们当中几乎所有人，自出生以来，就不断被家庭和外部社会环境施加很多的约束和莫名的规则。

比如——

» 考试成绩不好的小孩子是没有前途的。

» 你一定要上一所好大学，否则就没有前途。

» 一定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能随便辞职和跳槽。

凡此种种，都是施加于我们的诸多束缚与边界。很多人都默认这些规则和要求，但从未真正思考这些规则是否合理以及为什么合理。

2001年，我选择从当时就读的省重点高中退学，一半原因是青春期的叛逆，总希望做些什么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另一半原因，则是当时的我对应试教育感到深恶痛绝，完全无法理解其意义所在。

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读历史，喜欢历史中的英雄人物和事迹，也喜欢在阅读历史故事中找到那种“与逝去的时代对话”的感受。

然而，到了高中时期，我对历史这门课程越来越厌倦和反感，我完全无法理解，学习一门历史课程的意义和价值，为何要依靠记住类似“黄巾起义到底发生在哪一年”这样的信息来体现。

选择从省重点高中退学，成为我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它让我第一次在面对自己不能理解甚至心存反感的规则时，选择了去打破它，而非逆来顺受。

而在此之前，我和身边其他人一样，在类似规则面前，不能问，也不敢说，只是默默遵守。

如果抛开外在的世俗成就，只是单纯向内看的话，我“内在”部分的成长，有两个阶段——

前一个阶段，我在不断打破边界，不断发现和放大自己身上的可能性。

而到了后一个阶段，我开始不断为自己建立许多边界和恪守的原则，不断明确自己身上的使命和局限。

1.打破边界

意大利电影《天堂电影院》中，有一段颇为动人的情节——

一座意大利小镇上，一位电影放映员与一位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多多相识。在小镇土生土长的多多告诉放映员，自己长大后想成为像他那样出色的电影放映员。

然而，放映员看到了多多身上具备的潜质，告诉多多：不要在这里待着，时间久了你会认为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

小多多自然很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留在小镇，跟着放映员学习剪电影和放映，也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恋爱。

后来，多多的初恋被女方父亲崇尚的世俗章法所阻拦，他伤心欲绝。在老放映师一再劝说下，他决心离开小镇，到更大的世界打拼，虽然那时候他还完全不知道未来将去向何方。

许多年后，多多功成名就，成为举国知名的著名电影导演。此时，老放映师去世，多多回乡探望老朋友，意外收到老放映师留给他的一份礼物。

多多打开后，发现竟是当初少年时跟老放映师一起在小镇检查员勒令之下剪下的各种吻戏胶片，看着这些镜头，多多热泪盈眶，发现自己已经理解了生命中的一切。

是的，就像电影中的那句话一样，我们当中许多人，都习惯了长时间遵守某种规则，将自己禁锢在一个既定的范围内，从未设想过自己身上，其实也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还是回到我身上。

16岁那一年，我颇有点离经叛道，选择从省重点高中退学。

17岁，我随家人来到北京，从此远离家乡数不尽的大山和层峦叠嶂。

18岁，我长期泡网，成为一个网络社区的小KOL，在虚拟世界里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有了点儿一呼百应的能力。

19岁，我决定参加一个电子竞技大赛，还差一点就成功晋级全球决赛的舞台；同年，我还在一所民办大学里自学并开始试着给别人讲C语言。

21岁，我决定去做销售，最初从中关村电子一条街商场里的门店销售干起，然后进入一家日企，一点点学习如何在一个陌生地区发展代理商和经销商、如何参与并搞定政府部门的重大招投标、如何与强悍的对手周旋竞争。

24岁，我决定转行互联网从事运营，又开始从头学习如何与知名电视台合作，如何做KOL运营，如何与MSN这样的知名门户网站进行流量合作。

27岁，我第一次创业，第一次经历从0搭建一个团队，经历必须用极低的预算获取到数万用户，又经历了自己要想尽办法从无到有，生生攒出来一个项目挣到几十万元以养活团队，还开始硬着头皮给别人讲课。

29岁，我进入一家国内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又开始学习和经历如何从0把一个APP做到千万用户以上的体量，学习在大公司内跨部门协作，推进一个大型复杂项目，以及如何进行商业思考和宏观决策。

上述种种选择和经历，对大多数人来说，也许都不那么“循规蹈矩”，也是大部分人不太倾向、或是不太相信“自己也可以这样”的选择。

坦率地说，在经历之前，很多事情，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做成做到。无论是销售、运营、创业、团队管理，还是负责一个涉及诸多明星和内外部各种重要资源参与的项目、给人讲课、自己写作的文章在网上到处流传……

然而，我就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在打破着各种边界，并不断发现“原来我身上还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再一点点填充起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学会了“销售”是怎么回事，学会了如何通过互联网获取流量并变现，学会了如何搭建和管理一个团队，也学会了如何进行商业思考。

我真的不认为这背后是因为我有多么优秀，而只是因为我好像不容易受到很多“边界”的束缚，能够一个个去打破它们——这也许是高中退学的经历留给我的最宝贵的财富。

有一个可以印证我的这些经历与“优秀”无关的真实例子——我第一次学着在线下讲一门“人际关系与沟通”的课时，现场来了50个人，但当我讲完1个半小时后，人已经走了一半——我讲得简直狗屁不通。

而今天，在整个互联网行业，已经有数百万人通过各种方式听过我讲的课程或看过我的书。

回过头看，很多事都是这样——在参与亲历之前，你从未想过你也可以成为某类别人眼中很厉害的人。但当真的突破心理上的束缚，打破某些边界，把自己放到相应位置或环境中浸淫一段时间后，你会发现：好像有些事，其实也没那么难，给你一些时间，让你经历一些摔打，你也完全可以做到。

当然，每一次你要打破某种边界，一定也会伴随着某些痛苦——就像我选择退学之后，也曾经经历似乎被整个世界唾弃的感觉，长期陷入低谷中，花了很久才走出来。

然而，若你从未试着要打破某些禁锢着你的边界，试着去发现自己身上更大的可能性，久而久之，你就会失去为自己发现更大可能性的能力。

就像《天堂电影院》的那句台词——

不要在这里待着，时间久了你会认为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

我们当中的很多人，也许正是如此：受限于各种原因，他们被牢牢禁锢在某种边界之中，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拥有更大的可能性，也从未试图去看到更大的世界。

但你必须试着突破禁锢，才能在内在的“成长”上拥有更大的空间和张力。

唯有见过了更大的世界，也充分发现了自己身上所具备的可能性，你才算是具备了“选择在这个世界如何存在”的空间与权利，也才能更好、更自如地面对各种选择。

2.建立边界

同样，以我自己的经历和体会来看，“打破边界”这件事，也终将遇到一个瓶颈。

在“打破边界”方面，我个人经历中最激进的时期，莫过于2012—2014年初，以及2015—2017年这两段创业的经历。

在这两段创业中，我经历了非常多的第一次，也做成了很多在整个行业内被当作标杆来看待的案例和项目，有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成就。

因此，在很长一个阶段里，我恍惚间有了这么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很多事，给我一点时间去研究、学习和实践，我就一定能干成。

2013年底，我决定结束自己的第一段创业。因为此前创业过程中做过的一些项目和案例，我在小圈子里还算有点名气，于是，一时间很多人都来找我，他们来自各种行业，有金融、医疗、O2O、教育……邀请我加入他们的项目。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我当时颇有点“什么都想试一试”的感觉和心态。

假如你认为自己“无所不能”，那你该如何选择，又该如何与团队内其他人共处？

后来，我大概花了半年时间，以顾问身份参与了好几个项目，也碰了一些壁。

恰恰是在这些碰壁的过程中，我对自己有了更加清醒的认知。

我发现，虽然我喜欢教育，但并不是所有的教育我都能做好；我也发现，在类似金融、医疗这样的行业内，我既不敏感也不兴奋，在很多事上表现得像个白痴；我还发现，在对数据的理解和应用上，我也存在巨大的短板。

最重要的是，那段经历后，我对各种不同行业、各类不同业务有了更大的敬畏之心。我开始深刻意识到，每一个行业都有其特定的规律和“厚度”，要想在一个行业或一个领域内深耕并做成一些足够有影响力的事，需要漫长时间的积累和投入。

而一个人终其一生，能做好一件事，已经殊为不易。

这个阶段后，我对自己内在的认知焦点，从“感觉自己无所不能，什么都想要做”逐渐转移到“要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之处’，找到属于自己的战场，用适合自己的方式创造价值和战斗”。

我逐渐明确下来：我喜欢内容和教育，在我的人生中，我特别渴望全力以赴地用我认为是对的方式做一次教育，我也乐于和擅长通过内容来创造诸多价值。

然后，我可以更加坦然、平静地看待很多诱惑，也更加坚定地为自己筛选并过滤掉很多信息。比如，那些金融行业里年收入数百万的机会，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比如那些在K12教育领域，可以缔造一家百亿美金级公司的可能性，也注定不属于我。

我有我的方向和领域，我只需专注于它。终此一生，只需在我的领域内，努力做成一些有价值的事，就已经很好。

这就是我所说的：一个人若已经看过了足够大的世界，也打破了诸多边界，到了自己身上已经具备N多可能的时候，必然会开启另一个阶段——为自己建立许多“边界”和需要恪守的原则，不断明确自己身上的使命和局限，从而让自己的内心变得更加坚定和平静，能够更加坦然地面对各种层出不穷的外界的诱惑、变化和挑战。

这些“不断打破边界，发现自己的可能性”，以及“不断建立边界，明确自己的使命和局限”的过程，也许正是一个人内在心性成长的过程。

这个世界是复杂和多样的。每一个人，都需要在其中找到自己的角色和位置，并为自己建立起来各种规则和信条，才能拥有足够的能量与这个世界上的各种诱惑和挑战共处，才能在更多时候足够坦然平静地面对一切。

若你还未经历过前一阶段，则你虽然拥有边界和规则，但那些边界和规则都是外界施加于你的，你并不知道它们因何而来，为何必须恪守，不能动摇。只有你亲自走到后一个阶段，在不断与外界的对话、与自己内心对话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规则和信条，似乎才更可依赖，更能让你笃信，从而在你内心中形成某种长久的能量源泉，支撑你面对各类挑战。

此刻，我们可以回归到本书前面提到过的两条“一级成长曲线”。

我相信，这本书不足以解答有关于“成长”的一切问题，但为什么我会如此坚定不移地强调和提及，绝大多数人在职业生涯中都应该努力走完前两条“一级成长曲线”—— “技能曲线”和“商业认知/系统思考成长曲线”，让自己完成“通关”？

那是因为，我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身处一个以“商业逻辑”为主导的世界中，都需要遵循商业规则来参与竞争，寻求个人的发展和成就。

并且，即便抛开外在和物质方面的诉求，每一个人也需要至少走完前两条“一级成长曲线”，才算是“发现了自己身上的诸多可能性，在一个复杂的世界中拥有了可以选择的自主权”。

你总要先试着站到高处，让自己有得选，才有资格谈“选择”，也才能更好地开始“向内看”，为自己建立起更加强大的信条和内心能量。

而不是在涉世未深时就满嘴大谈“信仰”和“坚守”。

还记得我在2.4节分享过的那句话吗——

“这就好比无知与天真，无知是没经历过，天真则是经历过后选择放弃。即所谓：不知而为之为无知，知之而为之为天真。天真者无邪，但未必无知；无知者无畏，却未必有勇。”

看完本节，对于这句话，不知道你会不会又有了些不一样的体会？

这一节，我们就先聊到这里。

在本章的后续内容中，我还将分享心性成长过程中面临的具体挑战，以及我在近几年亲历过的心性成长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