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意识

    艾丽丝·默多克

    Iris Murdoch

    《黑王子》

    ( The Black Prince)

    几乎没有哲学家和小说家能够解释,人的意识这种奇怪的东西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肉体、外部目标、日常记忆、温暖的幻想、他心、内疚、恐惧、犹豫、谎言、欢笑、救济、令人窒息的疼痛,等等,语言难以尽述的众多事物共存,其中有许多融合在一起,形成单一的意识单元。

    什么样的生物具有意识?黑猩猩或是狒狒具有意识吗?海豚或大象呢?鳄鱼、青蛙或鱼类能在某种程度上意识到自己存在吗?或者说意识是区分我们和其他动物的唯一特性吗?

    当然,这些动物并不会回答“你对大脑的本质有什么看法”这样的问题。但是,当我们采访声称知道意识是什么的神秘学思想家时,却发现他们的回答也大多是老生常谈。

    钦莫伊(Sri Chinmoy,印度精神导师,2003):意识是我们内心的火花或链接,是把我们思维中最高层次、最光明的部分与最低层次、最黑暗的部分联系起来的黄金链接。

    许多哲学家甚至坚持认为,关于意识,以下观点无可超越。

    杰瑞·福多(Jerry Fodor,美国哲学家、认知科学家,1992):物质是如何具有意识的,无人知晓,甚至对于“物质是如何具有意识的”这个问题有一点了解是怎样一种状态,也无人知晓。对意识哲学的讨论到此为止。

    意识是否具有边界明确的非黑即白的特性呢?

    绝对论者:我们不知道意识从什么地方开始、在什么地方消亡。但是每个对象,要么具有意识,要么就不具有意识。很显然,人类具有意识,而石头则不具有。

    或许,意识是否具有不同的程度?

    相对主义者:万物皆有意识,原子仅有一点儿意识,然而大脑能够拥有更大程度上的意识,或许意识的大小没有极限。

    或许,意识这个问题仍然过于模糊,因此不值得回答。

    逻辑学家:在谈论意识之前,你确实应该先定义它。只有精确地描述意识是什么以后,才可能提出令人信服的论述,否则,一开始,争论的根基就不会稳固。

    逻辑学家的策略可能看上去“合乎逻辑”,但是,尽管我们喜欢精确,若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一个明确的定义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因为意识是一种“手提箱”式词汇。我们将其用于许多不同类型的过程和目标中。关于思维的大多数其他词汇,如“觉察”“知觉”或者“智能”也同样如此。 [24]

    因此,与其问什么是意识,不如试着仔细地研究人们何时、怎样又为何使用这些玄妙的词汇。但是,为何会出现这些问题呢?就此而言,秘诀又是什么呢?

    丹尼尔·丹尼特:谜是人们不知道该怎样理解的现象。人的意识只是最后的难解之谜,曾有其他更大的谜,如宇宙、时间、空间与重力的起源……不管怎样,现如今,意识单独作为一个话题,常常让那些最富有经验的思想家也无话可说并感到困惑。而且,像所有早期的谜团一样,很多人坚信,也同样希望,意识之谜永远不会有被破解的一天。

    确实,许多“坚信并希望”意识不能被诠释的人们仍然坚持认为,意识是大多数人类心灵美德的唯一源泉。

    思想家1:意识是使我们所有精神活动结合在一起的东西,它因此可以将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统一起来并融入我们连续的体验中。
    思想家2:意识让我们能够“认识”自我,且赋予我们身份认同感、思维和存在感。
    思想家3:意识是使得事物在我们眼中产生意义的原因,没有它,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有感情。

    如果任何一个原则、权力或势力能赋予我们以上全部,岂不非常惊人?

    然而,我却认为,相信任何一个这样的实体(的存在)都将是错误的,因为我们不应该问上述问题,而应该问:“任何一个词或短语都可能意味着很多不同的事情,这不是很伟大吗?”

    威廉·加尔文,乔治·奥杰曼(William Calvin&George Ojeman,1994):现代对意识的探讨……通常包括精神生活的各个方面,如集中注意力时你会发现很多你原以为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其实你已经知道,心理预演、想象、思考、决策、觉知、意识状态变化、自觉行为、阈下启动(subliminal priming)、儿童自我概念的发展以及自言自语或梦话。

    所有这一切让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意识”是一个“手提箱”式词汇,它被我们用来表示不同的精神活动。而这些精神活动并没有单一的原因或起源,当然,这也正是为何人们发现很难“理解意识是什么”的原因所在。问题在于,他们试着继续把发生在大脑中不同部位的多个进程的所有产物装进同一个盒子,这就产生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除非我们能够找到方法将其分解。然而,一旦我们想象大脑由更小的部分组成,便可以用许多更小、更容易解决的问题来代替单一的大问题,这正是本章将要做的工作。

    打开意识的手提箱

    亚伦·斯洛曼(1994):如何定义意识、如何解释它、它是如何演变的、它的作用是什么等问题都不值得去问,因为对任何一件事来说,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尽相同。相反,我们拥有很多细分的能力,且其答案是不同的。例如,不同的感知类型、学习、知识、注意力控制、自我监控、自我控制,等等。

    为观察人类思维的多样性,我们来考虑日常的常识性思考中的这样一个片段:

    琼正准备过马路,赶着去做报告。她正在想要在会上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声音,于是转过头来,看到一辆汽车疾驰而来。这时,她并不确定是该继续穿过马路还是退回来等待,但她又不想迟到,于是决定快速地冲到马路对面。后来,她又想起自己膝盖受过伤,并认为这是个草率的决定。“如果在穿过马路时我的膝盖忽然疼起来,我很可能会被汽车撞死。那么,我的朋友们又会怎样看我呢?”

    人们自然会问:“琼是如何有意识地做这些动作的?”不要总想着这些关于意识的词,让我们来看一下她真正做了些什么:

    ● 反应:琼对声音的快速反应;

    ● 辨识:她把自己听到的东西当作一种声音;

    ● 具化:她将这种声音归类为汽车的声音;

    ● 注意:她意识到某些事而不是其他事;

    ● 犹豫:她在想是走过去还是退回来;

    ● 想象:她设想到两种情况;

    ● 选择:在所有选项中,她选取了其中一种;

    ● 决定:她在几种可供选择的行动中选择了一个;

    ● 计划:她建立了一个多步骤的行动计划;

    ● 重新考虑:后来她又重新反思了这个选择。

    她还做了些其他事情:

    ● 学习:描述事件并把它们储存下来;

    ● 回忆:检索到对以前事件的描述;

    ● 具化:试图描述自己的身体状况;

    ● 表达:组织了一些口头陈述;

    ● 叙述:把这些表达整理成故事类的结构;

    ● 意向:改变了一些目标和优先事项;

    ● 恐惧:对自己将迟到感到惴惴不安;

    ● 推理:做了各种推导。

    她还使用了许多过程,这些过程包括回忆在其他过程中做了些什么:

    ● 反思:思考自己最近做了些什么;

    ● 自我反思:对以前思考的内容进行反思;

    ● 移情:想象着其他一些人的想法;

    ● 重述:修改了自己已构建的一些表述;

    ● 道德思考: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了评价;

    ● 自我意识:对自己的精神状态进行了描述;

    ● 自我形象:以自己为榜样,并运用了榜样;

    ● 认同感:把自己当作一个实体。

    这仅仅是琼的一些精神活动的开始,如果我们想了解她的思维是如何工作的,那么就需要对每一项活动是如何工作和组织的进行更深一层的思考。在本书余下部分各章中,我们都将研究上面所列的中每一项,并试着把它分成各个部分,以此来观察它可能涉及的过程。然而,为了完成这项任务,我们首先需要采取某种方式将整体分割成部分。通常将大脑的功能划分成如下部分:

    ● 有意识的vs.无意识的;

    ● 预先策划的vs.冲动的;

    ● 深思熟虑的vs.自发的;

    ● 故意的vs.不由自主的;

    ● 认知的vs.元认知的。 [25]

    我们将在第9章中讨论这种“哑铃”式的区别,并从中得出结论:每一种这样的划分都太过粗糙了。例如,对“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的划分不能在无法获得信息之间进行区分,因为人们根本就无法达到这两种状态,或是因其被积极审查或受到“抑制”,或是因为(正如弗洛伊德所言)这已被“升华”成人们无法辨识的某种形式,或是因为人们根本没有找回它(也就是使其进入人们的活跃的工作记忆当中)。在任何情况下,本书都认为,对我们的思维进行这种划分毫无益处可言。

    我们已经拥有一些将思维划分成许多不同部分的有用方法,例如将其分成知识库或规则集。然而,为了更好地进行概括,我们需要一个具有较少构成要素的设计。因此,本书的每一章节都将采用这一想法,即思维是由仅工作在少数“层次”上的过程组成的。从3种这样的层次开始将有助于我们避免“哑铃”式区别,而后面的章节将会证明,我们需要至少3种以上更高水平的思维。然而,本章的其余部分将主要集中在下面的问题上:为何人们会将如此多不同的概念装入这样一个“手提箱”式的“意识”中。

    A脑、B脑和C脑

    柏拉图

    《理想国》

    苏格拉底:试想一下,人类住在地下的洞穴里,有个洞口可以让光线照射进来,并可以照亮整个洞穴。有一些人从小就住在这个洞穴里,头被绑着,不能动弹,由于不能回头,他们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一切。他们背后远处有火光,在火光和这些囚犯之间有一条路,如果你能看见,将会看到沿着这条路有一道矮墙,它就像木偶戏演员在自己和观众之间设下的屏障一样。
    格劳孔(Glaucon)[4]:是的,我看到了。
    苏格拉底:有些人拿着各种器具,有些人举着用不同材料制成的假人和动物从墙后走出来,他们中有人在说话,有的则没有。
    格劳孔:你给我们设定了一个奇怪的场景,其中的人也很奇怪。
    苏格拉底:不,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人。当背后的火光投射到对面的崖壁上时,他们只看到了自己或其他人的影子……这些囚犯不会想到,除了这些阴影外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你能思考自己现在正在想什么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个新想法都将改变你之前的的念头。然而,通过幻想你的大脑(或思维)由被我们称为“A脑”和“B脑”的两个基本部分组成,你就可以勉强接受一些想法(见图4-1)。

    空标题文档 - 图1

    图4-1 A脑与B脑

    现假设A脑会从外部世界获取一些信号(通过像眼睛、耳朵和皮肤这样的器官),这些器官也可以通过发送信号使肌肉活动起来,从而作出反应,就其本身而言,A脑是一个独立体,只对外部事件作出反应,而不必明白其可能表示的意义,例如,情侣的指尖相触时手指上产生的感觉并没有特别的意义。因为这些信号本身就毫无意义可言,而这种行为对于情侣的意义在于,他们在脑海中是如何表达和处理这些信号的。

    同样,B脑与A脑相连,因此能够对其接收的来自A脑的信号作出反应,然后通过发送信号给A脑来进行回应。然而,B脑与外部世界无直接关联,因此,像柏拉图洞穴里的囚犯一样,只看到墙上的阴影,我们会误将B脑当作对现实事物的描述。B脑并没有意识到,它所感知的一切并非外部世界的事物,而仅仅是A脑本身的活动罢了。

    神经学家:这同样适用于你我之间,因为无论你看到或触摸到了什么,你大脑的更高层次都不可能直接接触到这些,而只能通过你的精神资源为你构建的表现来解读。

    不过,尽管B脑不能直接执行任何实际动作,但它仍可以通过控制A脑的反应方式来影响外部世界。例如,若B脑观察到A脑已陷入自我重复的状态,就会有足够的B脑来通知A脑改变其策略。

    学生:有时候我把眼镜放错了位置,就会一直在同样的地方寻找眼镜。然后,一个无言的声音责备我,暗示我要停止自我重复。但如果在过马路的时候,我的B脑突然说“先生,你的腿已经连续多次重复同样的动作,你应该马上停下来去做一些其他的事”,便会导致严重的事故。

    为防止此类错误发生,B脑需要适当的方式来描述事物。在这种情况下,如果B脑将如“在到达街道的另一边之前双腿保持移动”当作单一的目标延伸,来代替“走到某个地方”,对你来说更有益。

    不过,这也提出了一个问题:A脑是怎样获得这样的技能的? [26]一些技能可以在一开始就内置入A脑,但是,B脑要想学习新技巧,可能本身也需要同样的帮助,而这种帮助可能来自更高的层次,而后,当B脑处理A脑的时候,C脑将反过来监督B脑(见图4-2)。

    空标题文档 - 图2

    图4-2 A脑、B脑和C脑

    学生:这不是在提出越来越难以解决的问题吗?因为每个更高层次都需要变得更加聪明和智慧。

    未必如此。因为C脑能像“经理”那样,即便对做任何特别的工作都没有专门的技能,但仍能给出“一般性”的指导:

    ● 如果B脑的描述太过模糊,C脑将告诉它要使用更多具体的细节;

    ● 如果B脑专注于过多的细节,C脑会暗示它需要更多抽象的描述;

    ● 如果B脑的工作时间过长,C脑将告诉它要尝试一些其他方法。

    此外,如果B脑和C脑都陷入困境,那我们还可以添加更多的层次来输出多层思维机器。

    学生:一个人到底需要多少层次?我们有数以十计或百计这样的层次吗?

    层级、层次和有机体

    第1章提到(参见图1-10),人类精神活动涉及的精神资源被组织成至少6个层级的过程,对此,我们可以看到琼仓促地穿过马路的决定的方方面面:

    ● 是什么让琼转向声音来源?[本能反应]

    ● 她是如何辨识出汽车声音的?[后天反应]

    ● 她下决定时使用了哪些资源?[沉思]

    ● 她是如何选择使用这些资源的?[反思]

    ●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决定吗?[自我反思]

    ● 她的行为遵守了自己的原则吗?[自我意识]

    我们知道,婴儿在出生时就已经具备了各种本能反应,并已开始对其本能反应加入后天反应。接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逐步学会对推理、想象以及计划未来,加入了更多的沉思方法。再后来,人们建立了新的层次,开始对自己的想法进行反思,而且,关于为何以及如何进行思考,两岁大的孩子已开始尝试通过其他方式进行自我反思。最终,我们的思考变得更具自我意识情感,开始明白做什么事情是正确或错误的。第5章将详细讨论这些系统的运行方式。

    学生:你的理论真的需要许多不同的层级吗?你确定这些层次不可或缺吗?事实上,为何我们需要每一个“层级”,而不是一个巨大的、交叉连接的网络资源呢?

    心理学的演变

    关于为何我们不希望大脑成为一个高度互联的网络,有进化方面的原因:高度互联的系统几乎不可能发展,因为它将带来很多缺陷或“错误”,因此可能无法长存。当然,如果系统的一部分没有足够地互联,那么也不可能长存下去。这就意味着,只要我们增加系统的规模,这一系统的性能就可能会下降,除非我们同时提升系统的设计。让我们赋予这种说法这样一个名称:有机原理。

    有机原理(The Organism Principle):当系统发展变得更复杂时,通常都会有折中的解决办法,如果系统的一部分变得太过独立,那么系统的能力将会受到限制。但是,如果系统部分之间有太多联系,那么系统内每一部分的改变都会扰乱其他部分的运行。

    这确实是为何所有生物的躯体都是由被我们称为“器官”的独立单元所组成的原因。事实上,这也是我们称之为“有机体”的原因所在。

    有机体(Organism):由器官、细胞和其他部分组成,为执行不同生命历程而在一起工作的生物体。

    这种定义也适用于被称为“大脑”的器官。

    胚胎学家:在其早期的发展过程中,大脑中一个典型的结构在开始时就具有或多或少明确的层次或层级。但后来,这些大脑层次变得不那么明确,因为各组细胞的生长会与其他更远的位置相连接。

    在大脑进化所经历过的无数岁月中,我们的祖先不得不适应数以千计的环境变化,而且在每一段经历中,某些结构在早期运作良好,而现在却表现出了某些危险的迹象,所以我们必须使大脑进化,以更正它们。在动物发展的早期阶段,进行任何改变都是极度危险的,然而物种的进化同样受到这一事实的限制,因为后来进化形成的大多数结构完全取决于早期结构的工作形式。

    因此,通过进行新的修修补补,进化可通过修改已建立的结构而运行下去,例如,在大脑中某些主要的生长阶段之后,许多新细胞的进化随后被“事后编辑”的过程破坏,这些过程意在删除某些类型的连接。

    每当我们试图提升大系统的性能时,相同类型的约束似乎也同样适用。例如,我们在现有计算机系统的每次升级之后一般都会发现,系统会产生更多漏洞,于是我们需要更多的修改。事实上,许多计算机系统最终变得如此笨重,以至于停止了进一步的发展,这是因为它们的程序员可能无法延续以前程序员所做的工作。

    同样,大脑的形成似乎源于众多建立在已有设计的基础之上的过程。事实上,我认为大脑的大部分工作主要是纠正大脑其他部分所犯的错误,这无疑是人类心理学学科变得如此艰难的原因之一。我们期待发现巧妙的规则和规律,以此为我们如何思考提供部分解释。然而,每一种这样的“思维规律”仍需列出相当多的例外情况,所以,心理学永远不会像物理学那样具有一个完美的“统一理论”。

    为何我们无法看到思维是如何工作的

    为何我们不能简单地窥视我们的思维,从而精确地看到它们是如何工作的?又为何思维不能进行自我审视呢?不管这些限制可能是什么,哲学家休谟(David Hume)都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我们永远不可能超越所有人。

    大卫·休谟:身随心动,这使得我们每一刻都具有意识,但是通过手段来影响意志,通过能量来执行如此非凡的操作,这是我们迄今为止所能立即意识到的一切,而意识永远在逃避我们最勤奋的查询。

    我赞同休谟,他认为没有任何思维可以试图通过正视自己来彻底地理解自身。其中一个难题是,大脑每一部分所做的大量工作是大脑其他部分所不能观测的;另一个难题是,当任何一部分试图去检查另一部分时,对该部分的探讨可能会改变其他部分的状态,从而破坏第一部分试图得到的证据。

    然而早在1748年,连休谟都没有预测到,日后,我们研发的工具可以在不毁灭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观察大脑活体的内部情况。即使在今天,每年有所创新的扫描仪都会揭示被我们称为“精神活动”的更多细节,然而,一些思想家仍声称,我们所知道的仍远远不够。

    二元论哲学家:所有这些方法都注定要失败,因为虽然你可以测量或者称量大脑的部分,却没有物理仪器能检测像思想或观念这种主观经验,因为它们存在于一个独立的思维世界中。

    这些思想家认为情感是由非物理过程引起的,此过程永远超出科学解释的范畴,然而,我却认为这样的观点源自将太多各式各样的问题强行纳入如“主观的”等单一词语。这就给我们带来了我们正面临着一个未解之谜的错觉。第9章将尝试证明,尽管某些问题很困难,但我们仍可以通过单独处理每一部分使总体获得进步。

    整体论者:我认为这种方法并不会奏效,因为意识仅为“整体”的一部分。当系统变得足够复杂时,整体就会变得令人费解,而这正是我们期望从大脑亿万个细胞网络中得到的东西。

    如果事物具有足够的纯粹复杂性,那么万事万物几乎都具有意识!例如,波浪拍在沙滩上的行为在许多方面比大脑中进行的过程更复杂,但这并不会使我们得出波浪会思考的结论。因为正如生物原理所言,如果系统的各部分有太多连接,那么只会出现交通堵塞,但如果互联太过稀疏,那么系统将变得一无是处。

    所有这些争论表明,我们对“意识是什么”这个问题仍知之甚少,因为对我们而言,“意识”一词包含了太多需要应对的问题。让我们再次听听亚伦·斯洛曼的观点。

    亚伦·斯洛曼(1992):举例来说,我认为定义意识根本不重要,同时,我相信定义意识会转移我们对重点和难点问题的关注。这整个想法都基于一个根本的误解:只要有“意识”这个词的存在,就会有磁、电、压力和温度等东西。人们也认为事物之间的相关性值得寻找,或错误地认为有必要证明某些机制能否产生它,或试图找出它的演变,或试图找出哪些动物具有它,或试图判断在胎儿发育时它是何时开始的,或当脑死亡发生时它又是如何结束的,等等。这不仅与一件事相联系,而且与诸多截然不同的事物的超大集合相联系。

    我完全同意斯洛曼的观点。为理解思维是如何工作的,我们必须研究每一个“截然不同的事物”,然后探寻什么类型的机器能够完成它们中的一些或全部工作,换言之,我们必须尝试设计(而不是定义)能够做人类思维所做工作的机器。

    对意识的高估

    威廉·冯特(Wilhelm Wundt,构造主义心理学代表人物,1897):大脑如此幸运地装备了各种功能,它给我们的思维带来了最重要的基础,而我们对这项精致工作的原理一点儿都不了解,只知道大脑工作的结果形成了意识。对我们来说,这种潜意识就像一个未知的生命,为我们进行创造与生产,并最终在我们膝下抛下成熟的果实。

    意识似乎如此神秘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们夸大了自己的洞察力,例如,只要你进入一个房间,就会感觉到一切事物尽收眼底。然而这却偏离了事实,它其实是一种错觉。因为你的视线很快就集中到那些吸引了你的注意力的事物上去了(详见后文内在性错觉),这同样适用于意识,因为对于自己能在自己思维深处看到多少东西,我们犯了同样的错误。

    帕特里克·海耶斯(Patrick Hayes,1997):通过我们所产生幻想中的或真实的话语,想象意识过程将会是什么样的……然后如思考名字般简单的行为将会是词汇使用精密机器进行复杂、熟练的部署的过程,就如同一个负责归档的内部器官开始运行一般。服务于交流目的的词汇将成为遥远的目标,需要知识和技能来实现,就像一支管弦乐队演奏的交响乐和技工参与打造的精细机制。因此,如果意识到这些,那么我们都将像我们以前的自我的仆人一样投入某种角色当中,在脑中奔走,专心处理内心机器的细节,它们目前被随手隐藏在我们的视野之外,让我们有时间来关注更多重要的事物。如果我们能站在船桥上,为何要去驾驶室呢?

    在这自相矛盾的观点中,意识仍是不可思议的,不是因为意识告诉我们的太多,而是因为其保护我们免受许许多多冗长资料的烦扰。 [27]以下为对意识的另一种描述:

    想想看,司机是如何操作具有强大动力的汽车的。司机并不知道引擎是如何工作的,或者说不知道方向盘是向左还是向右转。然而,当我们开始思考它时,我们操控身体、思维方式与驾驶汽车的方式极其相似,就意识而言,你也在用同样的方式控制着自己,你只是选择了新的方向,而用其余精力关注自身。这一令人难以置信的过程涉及一个更大结构的肌肉、骨骼、关节以及连专业人士都不了解的由数以百计的交互系统控制的所有内容。然而你只想着“朝这边转”,且你的愿望会自动实现……当你开始思考这些时,基本不可能使用其他方式,如果我们能够感觉到大脑中数万亿条回路,将会发生什么呢?科学家们已经研究了大脑近100年之久,但对大脑是如何工作的仍一无所知。所幸的是,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些回路实现了什么。如果没有看到可以击打的什么东西,你便不大可能会想到锤子,或者说,除非看到有个东西可以投和接,你很少会想到球。为何我们看东西时,想到它是什么的时候较少,而想到它是如何用的时候较多? [28]

    同样,玩计算机游戏时,你主要通过使用标志和名称来控制计算机里发生的一切。被我们称为“意识”的过程也大同小异,好像大脑的更高层次坐落在精神终端,控制着大脑中的巨大引擎,这不是通过知道机器如何工作,而是通过“点击”出现在我们的“心灵屏幕”上的菜单列表中的符号来实现的。我们不应对此感到惊讶:大脑没有形成用来观察自身的工具,它的工具都是为了解决诸如营养、防御和繁殖这些实际问题。

    心理学中的“手提箱”式词汇

    塞缪尔·巴特勒

    Samuel Butler

    19世纪后半期

    英国最伟大的作家

    “定义”是以简洁的言语缩小广泛的思想。

    许多词汇很难定义,因为它们描述的事物并没有明确的边界。

    ● 一个人何时被称为“大的”或“小的”?

    ● 物体何时才是“硬的”或“软的”?

    ● 薄雾何时变成浓雾?

    ● 印度洋的边界在哪里?

    争论这样的界线究竟在哪里毫无意义,因为它们取决于这些词使用的语境,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样。

    然而,大部分心理学词汇都存在更严重的问题,我们用来描述自己情感状态的词汇,如“注目”“情感”“知觉”“意识”“思考”“感情”“智能”或者“快乐”“疼痛”“幸福”在不同的时候都指代不同类型的过程。那么这就不仅是将它们的含义连接起来的问题,而是在不同含义之间转换的问题,我们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如此顺利,很少意识到我们正在进行这样的转换。例如,我们很容易理解以下陈述:

    尽管有意(conscious)努力取悦琼,但查尔斯开始意识(conscious)到她感到厌烦,他意识到(conscious of)了自己的苦恼,但并没有意识到(conscious)他是无意中(unconsciously)透露出这一点的。

    在这里,“conscious”(意识、有意识的)这个词每次出现时都可以用不同的词来更好地表达,诸如“故意”“有意”“特意”“注意到”或者“不知不觉”,每一个词都有自己的意群,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何我们用于讨论思维的语言包括这么多“手提箱”式词语?

    心理学家:在帮助我们交流时,“手提箱”式词语在日常生活中非常有用,但是,如果我们没有共享同样混杂的想法,便不会知道对方的意思。
    精神病专家:我们经常使用“手提箱”式词语来免于询问关于自身的问题,为每一个答案赋予仅有的名称,会让我们感觉自己似乎已实际拥有了答案一般。
    伦理学家:我们需要“意识”这个概念来支撑我们在责任和纪律方面的信仰。在很大程度上说,法律和道德准则就建立在这样的理念上,我们只能谴责“蓄意”行为,即对后果已经事先有计划的行为。
    整体论者:尽管意识可能包含许多过程,但我们仍需解释它们是如何结合并产生意识流的,我们的解释需要某些词语来描述来自意识流的现象。

    当然,我们看到了同样的现象,这不仅与心理学词汇有关,甚至还包括我们谈论的物理对象。下面请考虑一下字典中“furniture”(家具)条目的意群。

    Furniture:名词,摆放在房间或机构内,使其适合(suitable)居住或工作的可移动的物品。

    其中,“suitable”这个词就假定读者具备了网络式的常识,例如,如果是卧室,则需要床;如果是办公室,则需要桌子;如果是餐厅,则需要桌子和椅子。因为这个词假定你已知道什么材料适合完成什么目标。

    Suitable:形容词,为达到特定目的或应该在特定场合出现的事物的正确类型或性质。

    为何我们要将如此多的含义装入每个“手提箱”式词语?我们可以通过查看人们的旅行箱来发现一些共同的特点:一些人把物品装进行李,那是因为这些物品对他们有用。除此之外,你不必想象其他共同点。我不是说我们应该尝试剖析并取代所有“手提箱”式词语,因为它们已经卷入歧义长达数百年之久,并服务于许多重要的目标。但同样,它们过时的观念经常会妨碍我们,例如,“生”与“死”之间的区别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实用的区别,因为在过去,被我们称为“活着的”(alive)所有事物具有许多共同的特点,诸如营养、防御和繁殖需求。然而,这导致许多思想家认为,所有这些看似一般的特征都是以某种方式从某个唯一的核心“生命力”中衍生的,而不是来自发生在动植物内膜中、充满复杂机制的各种运动过程的大量集合。如今,就像用一定的界线来区分动物和机器一样,用“活着的”这个词是毫无意义的。本章将提出,在使用如“意识”这样的词汇时,我们仍会犯这种类型的错误。

    亚伦·斯洛曼(1992):“人类意识”一词通常与特性和功能对应(其中许多我们并不了解或知道),其可能的子集为天文数字般庞大的集群。想在动物和机器具有意识所需要的子集上达成一致意见,或试图寻求胎儿、脑损伤者何时具有意识等,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为标准情况设计的概念将在非标准情况下失效,就像“月球上的时间”一样……且所有这些试图划出神秘界线的举动,相比研究所有这些功能不同的集群的影响从而想出新鲜丰富的词汇,只会带来时间上的巨大浪费。

    然而,仍有许多科学家想发现意识的秘密,他们或在脑电波中探寻,或在某些细胞的行为特性中探寻,或在量子力学中的数学方法中探寻。为何这些理论家希望找到唯一的概念、过程或事物来解释所有这些思维的不同方面呢?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宁愿解决一个非常大的问题,也不愿去解决几十个甚至几百个较小的问题。

    亚伦·斯洛曼(1994):人们太过急躁了。他们想要意识的明确定义,以及对计算机系统是否具有意识的完美证明,而且今天就想得到它。他们不想努力解释已有的复杂和混乱的概念,以及探索来自精确特定行为系统架构的新变体。

    如何开启意识

    我们喜欢将自己的活动归为有意识而为之的活动,而不是无意识而为之的活动。后者的意思显而易见,我们正在做的事是毫无意义的。我们认为这种区分很重要,以至于将其置于社会、法律和伦理体系的基础地位,而给予人们“无意”做的有害之事较少的指责或责备。例如,许多法律系统认为这样的防卫是正当的:“我并非有意识地策划犯罪”,因此,“有意识的”这个词为谈论我们思维的表现方式提供了有社会意义的方式。

    无论如何,我们大部分精神活动都在以某种方式工作着,但这种方式并不能引起我们的思考,或者不能引导我们反思自己为何以及如何做这些事情。然而,当这些过程运作不良或碰到障碍时就会启动高层次的思维活动,通常包括以下类型的属性:

    ● 它们使用了我们自己制造的模型;

    ● 它们倾向于多系列、少并行;

    ● 它们倾向于使用符号性描述;

    ● 它们利用了我们最新的记忆。

    是什么导致人们一开始就采用这些过程?在我看来,采用此过程的一个适当场合应该是每当意识到自己遇到一些严重障碍的时候,例如,没有达成一些紧急目标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你可能会因为感觉到的苦恼或沮丧而怨声载道,而后试图通过精神活动来纠正这些过程,这些活动用语言表达可能是“现在我应该集中精力”“我应该试图想出一些更有组织性的方式”或“我应该转变为更高层次的概观”。

    什么类型的机制会导致你产生这种思维方式?假设大脑包含一个或多个特殊的“故障探测器”(trouble-detectors),它在通用系统不能达到目的时开始反应,那么这样的资源将继续激活其他更高水平的过程,如图4-3所示。

    空标题文档 - 图3

    图4-3 故障检测器的运行机制

    通过提升精神活动层级(详见第2章),这样的想法可以帮助你更从容不迫和深思熟虑地思考情境,或者说更具意识地来思考它。

    学生:人们可能将“意识”称为“思维状态”,你是如何选择某些特征来描述它的呢?既然“意识”是“手提箱”式词汇,那么每个人都可能会有不同的词汇列表。

    我同意这种看法。每一位读者都可能列出与“意识”一词的含义相联系的不同的过程列表。的确,正如其他心理学词汇一样,我们很可能在不同的列表之间进行转换,因为通过定义单一的批评家来捕捉每一个单词的所有含义似乎是不可能的。然而,任何高反射系统都可能需要至少这4种要素。

    自我模型(SeIf-Models):每当琼思考自己近期的决定时,她都会这样问自己:“我的朋友会怎样看我呢?”但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琼将需要表征自己和朋友们的某些描述和模型,第9章将会探索更多关于琼怎样制造和使用这些自我模型的内容。这将包括对她的体形、各种目标的模型以及其性格在不同社会和物理环境下的描述。

    我们都会构建思维模型来描述我们各种不同的情感状态、对我们能力的系统了解、我们认识的人以及我们过去经历的集合。然后,每当描述自我模型时,这些反应会导致我们作出选择,我们往往会使用像“意识”这样的词,也倾向于使用“无意识的”或“无意的”这些词来描述那些超出我们控制范围的行为。

    系列化处理(Serial Processes):你可以边走、边看、边说,但很难同时使用双手来画两个不同的事物。为何你能同时做某些任务,而有些任务却需要在不同的时间段里完成?每当不同的工作争夺相同资源的时候,你可能被迫“每次只完成一个”工作。因为与走、看和说有关的过程发生在你大脑中的不同区域,因此这些过程不需要争夺资源。然而,对于同时绘制桌子和椅子的行动,你可能需要使用同一种高层次资源,以形成和记录某些复杂的计划。

    诚然,每当试图一次同时处理几个难题时,我们都会遇到这类冲突。我猜想,这是我们有些人的能力在近期进化的结果,也就是说,在过去的几百万年里,我们还没有这些能力的多个副本。因此,我们被迫按顺序而不是同时处理困难工作的各个部分。

    并行悖论(The Parallel Paradox):每当将一个问题分成几部分并试图同时思考它们的时候,人们的思维能力会变得很分散,且每项任务分到的聪明才智也会减少。另一种方法则是,在耗费更多时间的情况下,按顺序将人们所有的思维应用到问题的每一部分。

    当然,某些问题需要按顺序解决是出于其他原因,因为只有在已完成某些所需的子目标时,你才能实现其固定目标。 [29]无论是在我们的上一步工作决定下一步,还是在资源有限的时候,我们都不得不按顺序行事。任何一种情况都可能为我们为何经常用“在意识流中流动”来形容思想提供部分原因。

    符号性描述(Symbolic Descriptions):试想一下,卡罗尔想用一些模块做一个拱形门,要做到这一点,她需要一些方法来表征计划构建的结构。图4-4左图展示了所谓的“连接网络”,用数字来显示各部分是如何密切相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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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4 连接网络

    如果卡罗尔只用数字来表征连接网络,那么她高层次的系统将无法进行一些更高层次的推理,因为这样的网络仅有双向链接,而对其关系的本质却只字未提。

    如图4-4右图所示,我们称之为“语义网络”(Semantic Network),它使用三向链接来表示拱形门不同组成之间存在不同类型的关系。卡罗尔可以用这些知识来预测,如果她移去任何一块支板,拱形门就会倒塌,因为顶端将得不到足够的支撑。第8章将讨论产生和使用这样更高层次的“符号表征”(而不是简单的连接和链接)是导致人类比动物更能解决复杂问题的主要原因。

    近事记忆(Recent Memories):我们通常认为,意识与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也即发生在现在而不是过去的事有关。然而,大脑或机器中任何特定部分找出其他部分最近完成的工作,通常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例如,假设某人问:“你能感觉到正在摸自己的耳朵吗?”只有在语言资源有时间响应来自大脑其他部分的信号并反过来对先前的事件作出反应时,你才能回答他。

    如何辨别意识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讨论过什么类型的事件可能导致人们开始“有意识地”思考。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相反的问题,例如“什么会引起人们谈论自己已经有意识的思考”。通过简单地反转图4-4,使信息流朝相反的方向流动,我们可以找到回答此问题的一种方法(见图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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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5 内在性错觉

    因此,我们拥有这样一个包含一个或多个“意识探测器”的大脑。每个探测器会识别某些高层次过程集合的活动,这些探测器随后会向大脑的其他部分发送信号,这样会使人们的语言系统使用如“有意识的”“细心的”“察觉到的”和“警觉的”以及“自我”“本我”等词来描述自身状况。

    此外,如果这样的探测器被证明足够有用,那么人们就可能会想象某些引起了这些活动的过程或实体的存在,且这种概念可能会与“故意的”“有意的”甚至是“自由意志”这些术语相联系,人们因此会这样说:“是的,我是故意执行这些动作的,所以,你有权对此进行赞美或谴责。”此外,如果若干不同的这种探测器(可识别不同的条件组)连接到相同的单词上,这些词的含义可能经常变化,那么“有意识的”一词的含义也许就不存在了!

    最后,也可能有一些被用以识别因干扰问题解决而引起人们较多反应过程的批评家。人们可能通过停止一些高层次的过程,不假思索地进行自己的工作,抑或正如某些人所言,“顺其自然”地来学会应对这些过程。

    内在性错觉

    德里克·比克顿

    Derek Bickerton

    《语言和物种》

    ( Language and Species)

    关于意识的悖论是,一个人越清醒,就有越多层的处理过程将其与世界隔离,这和自然中的众多其他事物一样,是一种交易。渐渐远离外部世界只是为认识世界付出的代价。对世界的认识越深、越广,我们为了获得那种意识必须处理的层次就越复杂。

    我们在前文提到,一旦进入一个房间,你就会感觉到房间里的一切尽收眼底,然而,这是一种错觉。因为识别物体的真实存在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你可能还要修改一些错误的第一印象。然而,我们需要解释的是,为何我们的视觉几乎都是瞬间的。

    同样,我们经常对“现在”正在发生什么有意识。但在批判地审视这个现象时,我们知道一定是“现在”这个概念出现什么问题了。没有任何速度能超过光速,这意味着并没有特别的大脑区域能够在同样的瞬间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论是在外部世界还是在大脑的任何区域,只能对过去最近发生的事情略知一二而已。

    大众:那么为何在我看来,就在此时此刻,我能意识到各种各样景象和声音,并感觉到身体的移动?为什么所有这些感觉立刻就会被传递给我?

    在日常生活中,假设我们看到的一切事物都存在于此时此地是合乎逻辑的,且假设我们和外部世界保持联系通常也是无害的。然而,我认为,这种错觉是从精神资源得以组织的奇妙方式中产生的。在任何情况下,我认为这种现象都应有这样一个名称:

    内在性错觉(The Immanence Illusion):对于你将要问的大多数问题,在思维较高层次有足够时间询问之前,一些答案已悄然而至。 [30]

    如何才能将我们的记忆结构组织起来,迅速地传递这些信息呢?我将在第8章中提出,这发生在批评家识别问题之时,并且在其他过程有时间询问关于记忆结构的问题之前,批评家已开始检索你所需的知识了。这会使你产生好像没有其他过程进行干预般的感觉,这些信息是即刻到达的。

    例如,在进入一个熟悉的房间之前,你脑海里可能已经有了以前对此房间的描述,而且当你发现有些东西已经改变时,可能已经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换言之,你认为自己所观察到的多数景象其实只是基于你期望看到的景象的回忆。

    我们可能会想,能够时刻注意到所发生的一切将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但是印象变化越频繁,就越难在其中找到意义。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当下的想法可能是不可或缺的,但是我们高层次的描述能力则主要来源于其自身的稳定性。对我们来说,要理解坚持什么和什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变化,我们必须的对事物本身及其近期的描述做对比,我们对持续与世界接触的感觉是内在性错觉的一种形式。在被询问之前,我们俨然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好像答案已经存在一般。

    主观体验,心理学中的无解难题

    不少思想家认为,即使在我们了解大脑功能如何工作之后,一个基本的问题也始终存在:为何我们会有“体验”事物的感觉?有哲学家认为,迄今为止,解释“主观体验”是心理学中最难解决的问题,也许是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大卫·查默斯(David Chalmers,当代知名心灵哲学家,1995):为何当认知系统忙于视觉和听觉信息的处理时,我们就会产生视觉和听觉体验,如深蓝色的质感和中央C的声音?……为何物理过程能够引起丰富的内心活动?……体验的出现源于而又超出物理理论。

    查默斯似乎认为,“体验”既朴素又直白,因而需要简单而紧凑的解释。但是,一旦我们认识到像“体验”(experience)和“内心世界”(inner life)这样的术语是指不同现象的大行李箱时,就可以使每一个独立现象理论化了,然而,仍有许多人认为,我们应该寻求一种统一的方式来解释体验的感觉。

    物理学家:也许大脑探寻了不能总结为机制的某些未知规律,比如,我们并不知道重力是如何工作的,因此,意识可能是重力的某个方面。

    这种假设试图证明,意识的所有奇迹必有一个唯一的来源或原因,但是正如前文介绍,对任何这种备选的“统一理论”,意识具有太多不同的含义。

    学生:你怎样看待意识让我感觉到“自我”这一基本事实?意识告诉我我正在思考什么,这正是我知道自我存在的方式。

    在看着一个人时,你是不能从他的外表看到其思维的。同样,看着镜中的自己时,你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藏在皮肤下的东西。对意识的流行看法认为,你还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从内心深处看到自己的思维。然而,来自内心深处的“洞察力”经常犯错,比你的好朋友的观察要模糊得多,我们经常对自己正在思考的东西犯下错误。

    大众:我对这样的表述感到困惑,既然信息是直接传达给我的,那么我的想法不会犯错。此外,由定义可知,我的想法恰恰就是自己正在思考的内容。

    似乎是这样,但是“直接”传达的信息并没有解释你为何会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摇头,也没有解释为何用“惹怒”而不用“打扰”一词。正如精神病专家所知,正是这单纯的“单一自我”的概念让人们真正明白人类是如何对事物进行思考的。更重要的是,人们可能以一种更好的方式来思考:

    霍华德·洛夫克拉夫特(H.P.Lovecraft,美国恐怖、科幻与奇幻小说作家,1926):在我看来,世上最仁慈的事莫过于人类无法将其所思所想全部贯穿、联系起来。我们的生息之地是漆黑、无尽浩瀚中的一个平静而无知的岛屿,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去远航。各个领域的科学探索都循着自己的发展方向,迄今尚未伤害到我们。但有朝一日,当我们真能把所有那些相互分离的知识拼凑到一起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真实世界以及人类在其中的处境将令我们要么陷入疯狂,要么从可怕的光明中逃到安宁、黑暗的新世纪。

    所有这一切都让我们认识到,如果我们仅把“意识”表示为“对我们内部过程的认知”,那么就会低估它的地位。

    自我模型与自我意识

    威廉·冯特(1897):评判自我意识的发展时,我们必须保持警惕,不要接受单一的症状,就像一个孩子把他的身体和环境中的其他物体区分开来,他会使用“我”这个词,甚至在镜子中识别自己的形象……人称代词的使用是因为孩子会模仿他所见过的例子,即使智力在其他方面的发展是类似的,这种模仿在不同时期都会产生在不同的孩子身上。

    在前文中,我们认为琼“制作并使用了自我模型”,但是我们没有解释“模型”意味着什么。虽然我们在很多情况下使用“model”这个词,如“查尔斯是一个模范管理者”,这意味着查尔斯是一个值得模仿的榜样,或如“我正在建造一个飞机模型”,这意味着建造一个比原始事物更小的规模,但是本书所用的“模型”一词的含义为思维表征,这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其他一些更复杂的事物或想法产生的问题。

    例如,当我们说“琼有查尔斯的思维模型”时,指的是琼拥有的某些结构或知识可以帮助她回答有关查尔斯的问题。 [31]我强调“某些”一词,因为我们的每个模型都只会对某类问题给出正确的答案,而可能对其他问题给出错误的答案。第9章将会讨论琼的某些自我模型,其包含的主题如下:

    ● 琼的各种目标和野心;

    ● 她的职业视角和政治立场;

    ● 她对自己能力的信任程度;

    ● 她对自身社会角色的看法;

    ● 她的各种道德伦理观念。

    显然,琼的思维品质既取决于自我模型的质量,又取决于在每种情况下她所选择使用的模型方式的质量。例如,如果她使用了在任何特定领域都高估自己技巧或能力的模型,或者使用了对她是否有足够自律来执行特定计划作出错误判断的模型,她可能就会陷入困境。

    现在,为了观察模型如何与关于意识的观点相关联,设想琼在某个房间里,而她拥有房间里某些内容的思维模型,并且琼自己也是那些对象中的一个(见图4-6)。

    空标题文档 - 图6

    图4-6 房间内的对象

    为描述对象的不同结构和功能,每一个对象都可能有其子模型。琼对她称为“琼”的对象的模型可被称为“自我”结构,当然,它至少由两部分组成:一个被称为“自我身体”,另一个被称为“自我思维”,此外,每个模型可被分成更小的部分(参见图1-13)。

    如果你问琼她是否拥有思维时,她会通过被她称为“自我”的模型给予你肯定的答复。如果你问她“你的意识在什么地方”,她可能会回答说,它是我思维的一部分(因为她宁愿把意识当作目标和想法,也不愿将其当作如手足一般的物质)。然而,如果你追问琼“你的意识在什么地方”,这个特殊模型并不能帮助她,并像许多人说的那样回答“我的思维在我的头部(或我的大脑中)”,除非她称之为“自我”的模型也包括从思维到头部的一部分连接,或者能引起从思维到大脑之间的连接。

    一般来说,我们对关于自身的问题的回答将取决于自我模型的细节。我使用“models”(复数)这个说法而不用“model”(单数),是因为在第9章将看到,人们可能因为目标不同而需要不同的模型。这意味着,你所使用的模型将决定你可能对同样的问题给出不同的答案。且这些问题并不需要总保持一致,特别是假设你问琼这样一个问题:“你对自己作出这种选择有意识吗?”她的回答将取决于她接下来使用的自我模型,例如,如果琼有一种名为“故障探测器”的批评家模型,如果她能对其决定进行思考,那么就可能说自己做了一次有意识的选择。然而,如果琼碰巧没有使用这个模型,那么她可能将自己的决定称为“无意识的”或“无意的”,她也可能只是说自己使用了“自由意志”,这可能仅仅意味着“我并没有模型来解释自己作出了怎样的选择”。

    德鲁·麦克德莫特(Drew McDermott,人工智能专家,1992):核心理念不只是系统具有自我模型,而是系统有作为意识的自我模型。计算机可能具有其所在环境的模型,在其中,它将自己当作一件家具,但它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具有意识。

    笛卡儿剧场

    威廉·詹姆斯(1890):我们看到,思维的每个阶段都是一个同时存在多种可能性的剧场。意识表现为将这些可能性相互比较,通过注意力的强化和抑制作用,选择一些可能性、抑制其他可能性。最高级、最复杂的精神产物是从下一机能选择的数据中过滤来的,这些数据选自再下一级机能提供的众多数据,这众多数据又是从量更大却也更简单的材料中筛选来的,以此类推。

    我们有时会把思维活动当作剧场舞台上的戏剧表演,因此,琼有时会想象自己坐在前排座位上观看“脑海里的内容”进行表演,其中一个人是膝盖疼痛的琼(详见第3章),她刚刚走到舞台中央,琼便听到心中的一个声音说:“我必须对这样的痛苦做点什么,因为它让我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只要琼开始以这种方式思考自己的感受以及自己可能会做什么,她就会在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但为了能听到她对自己说的话,她又必须留在观众当中,所以,现在我们有了两个版本的琼:表演者琼和观众琼!

    我们更深一步探究舞台的幕后时,更多版本的琼便雨后春笋般地出现了。必有一位编剧琼为戏剧情节撰写剧本,必有一位设计师琼安排场景,必有其他的琼们(许多不同的琼)在舞台两侧,她们掌管幕布,控制灯光和声音,我们需要导演琼筹划戏剧,我们需要批评家琼抱怨道:“我再也无法忍受更多痛苦了!”

    在丹尼尔·丹尼特的著作《意识的解释》(Consciousness Explained)中,他为大脑中的图像赋予了“笛卡儿剧场”[5]的名称,就像一个我们思考时思想得以展现的地方,丹尼特反对“意识以单一连续流的方式产生”的假设。

    丹尼尔·丹尼特(1991):(这个观念假设)在大脑的某个地方有个极其重要的终点线或边界,在其标记的地方,传输的信息到达的顺序等于你的体验“呈现”的顺序,因为在此发生什么取决于你在想什么……许多理论研究者坚持认为,他们已经很明确地否决了这个显然很糟糕的观点,但是……具有说服力的“笛卡儿剧场”的意象却时常萦绕在我们心头,对外行人和科学家来说都是如此,即使其幽灵般的二元性已被批判和驱除。

    是什么让这个意象如此受欢迎呢?我认为原因之一是,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喜欢这个想法,正如前文提到的内在性错觉所表示的,我们似乎可以立刻获取知识。更广泛地说,当遇到不理解的东西时,我们喜欢做类比,即用更熟悉的方式来表征它,并且没有什么比以空间的方式安排对象更让我们熟悉的了。此外,这种类似于剧场的观念认为,想法的每一个部分都需要互动和交流。

    例如,如果对于琼应该做什么,不同的资源提出了不同的规划,那么这个戏剧般的舞台表示,不同的资源可以到某种公共工作场所来解决彼此间的争论。因此,琼的“笛卡儿剧场”通过象征“在她大脑中”的东西来提供空间和时间的场所,允许她使用现实世界里许多熟悉的技能,这样可以为琼反思自己下决定的方式提供一个方法。

    事实上,也许我们人类自我反思的能力源于物体在空间中表现“想象”的发展方式,就像乔治·莱考夫(George Lakoff)[6]分别在1980年和1992年提出的论点,在日常思考中,与空间相关的类比似乎非常有用,以至于渗透了我们的语言和思想。试想,如果没有“我正在接近目标”这样的概念,思考会有多难,但是,为何我们发现这些空间隐喻如此容易?也许我们生来就具有这样的机制,我们知道,几类动物的大脑构造了它们熟悉的某些类似地图的环境表征。

    然而,当我们仔细审视“笛卡儿剧场”的观点时,发现它引发了许多棘手的问题。当批评家琼抱怨疼痛的时候,她是如何与在舞台上的琼相联系的?每个演员都需要自己的剧场,每个剧场都是女人的独角戏吗?当然,并不存在这样的剧场,那些琼也并非像我们身处的现实中的人们,她们只是琼构建的用来代替自己在不同环境中的不同模型罢了。在许多情况下,这些模型很像卡通漫画,而在其他情况下,她们却是完全错误的。琼的思维仍具有各种模型——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琼们;某些模型代表以前的琼们的残余部分,然而,其他模型则描述琼想要成为怎样的人。有“专注性的琼”和“热衷社会活动的琼”,“运动型的琼”和“擅长数学的琼”,“搞音乐的琼”和“搞政治的琼”,等等,而且因为其兴趣不同,我们并不期望她们都能“和睦共处”。第9章将进一步讨论我们如何制造这些模型。

    此外,精神剧场舞台的想法掩盖了一切必须在剧组和观众之间进行的过程,是什么决定了哪些东西应该进入场景,它们应该做什么工作,以及应该在什么时候离开呢?这样的系统该怎样同时描绘和比较两个可能的“未来世界”?其中的一些问题已在伯纳德·巴尔斯(Bernard Barrs)和詹姆斯·纽曼(James Newman)提出的“全局工作空间”(the Global Workspace)理论中得到了相应解决:

    在全局工作空间理论中,剧场变成了所有“专家”观众拥有潜在访问权的工作空间,既要“关注”他人的投入,又要看自己的贡献……根据他们的专业知识和偏好,各个模块可以给予或多或少的注意力来适应他们,在任何一个时刻,一些观众可能在座位上打盹,其他观众在舞台上忙碌……但是每一个观众潜在地为剧本从事的方向做贡献,在这个意义上说,全局工作空间比起一群观众更像一个审议机构。 [32]

    然而,在某种程度上说,这对不同的资源可以说同样的语言中提出了一些问题,且在接下来的章节中我们会提出,不同的资源需要使用多层次的模型表征和各种短时记忆系统来跟踪各类语境。此外,如果每个专家都能向其他专家发送信号,那么工作空间将变得极其嘈杂,系统将需要寻求限制交流量的解决方法。 [33]实际上,巴尔斯和纽曼继续提出了这种情况:

    每位专家都有一次“投票权”,并通过与其他专家形成联盟确定哪些输入受到了直接关注,哪些要被“发回委员会”。这种审议机构的大多数工作是在工作区外完成的(即非意识),只有中央入口增益事件可以访问中央舞台。

    因此,关于公告牌和市场的想法可以帮助我们甩掉在每段记忆中都会有一个关键的自我去做所有精神工作的旧有观念,但是,我们仍然需要更多细化理论来解释所有工作是如何完成的。

    不间断的意识流

    塞缪尔·约翰逊

    事实上,没有任何对思维的利用能超越现在,因为回忆和期待填满了我们生命中几乎所有时刻。我们的感情或是欢乐与悲伤、爱与恨、希望与恐惧。连爱与恨都要尊重过去,因为原因必然发生在影响之前……

    主观体验的世界看起来通常是连续不断的,且我们觉得在此时此地,这个世界稳稳地迈向未来。然而,我们可以通过最近做过的事来了解事物,但是不能通过正在做的事来实现这一目标。

    大众:荒谬!我当然知道我正在做什么、想什么以及感受什么。你的理论如何解释为何我能感觉到连续的意识流?

    我们认为自己在给自己讲故事,描述“实时”发生的事件时,实际发生的事情却更加复杂,因为当资源对我们在各种目标、希望、计划上的进步进行评估时,这些资源曲折地流过了我们的记忆。

    丹尼尔·丹尼特和马塞尔·金斯波兰尼(Marcel Kinsbourne)(1992):被记住的事件分布在大脑的空间和时间当中,这些事件是有临时性的,但这些特性并不确定主观顺序,因为没有唯一明确的“意识流”,只有不断冲突和修正的内容构成的平行流。主观事件的时间顺序是大脑解释过程的产物,而不是对组成这些进程的事件的直接反映。

    事实上,你不仅思考了过去,也预测了未来(第5章将会描述,通过比较预测和期望的事,一个过程如何及时地规划未来)。此外,人们假设大脑的不同区域以在本质上不同的速度运行着,这看起来很令人安心,意味着不同的过程需要来自多个数据流的不同部分的不同方法和选择。其实,尽管人们会谈论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的感受,但那其实是你意识不到的一件事,因为,正如我们之前所提过的,每一个大脑资源最多可以知道一部分其他大脑资源做过的一部分活动。

    大众:我基本赞成我们所想的必定是基于先前事件的记忆这一观点,但是我对大脑自我意识的能力仍感到有些不解。
    HAL-2023:你对此感到难以理解,只是因为你实际上并不具备这种能力,你的短时记忆是如此之短,以至于当你试图回顾最近的想法时,只能被迫以对这些想法没有记忆的新记录来替换这些记录。所以人类会不断更新自己试图解释的数据。
    大众:是的,我懂你的意思,因为我有时一次会产生两个想法,但当我考虑其中一个时,另一个只剩下非常微弱的痕迹。我想,这是由于我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更好地存储关于它们两个的记录,但是为何这不能同样适用于机器呢?
    HAL:并非如此,因为我的设计者给我配备了特别的“备份”记忆库,这样我可以存储我全部状态的照片。因此,一旦出现任何错误,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程序做了什么,这样,我就可以进行自我调试了。
    大众:就是这一点让你这么聪明,总能意识到思维过程的所有细节吗?
    HAL:事实并非如此,因为解释这些记录非常单调乏味,我只有在感觉自己运作不够良好时才会使用这个记忆库,我经常听到人们这样说“我正在试图与自我沟通”,然而,相信我,他们不可能喜欢这种沟通的结果。

    本章从一开始就提出了关于“意识”定义的几种流行观点,我们已经向人们展示了如何使用相同的词来形容一个非常广泛的活动,其中包括我们如何思考和作出决策、如何表现自己的意图以及如何知道自己最近做了什么。然而,当我们意图了解这些活动时,并没有把所有这些活动归结到单一的原因上。我并不是说,我们应该停止使用常识性心理学词汇,如“意识”“思维”“情感”和“感觉”。事实上,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需要使用这些“手提箱”式词语,以防止因为思考我们思想的运行方式而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