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规模和特性
真要命!如果开车沿着两条泥泞的车辙上下颠簸还不算最糟糕的话,我的车在河中抛锚应该是最倒霉的事了,尤其这条河水深至少有2英尺。
那是1976年,我驾驶着公务用车丰田陆地巡洋舰刚刚离开偏远的内陆城镇布鲁姆100英里,目的地是位于西澳大利亚One Arm Point的人工珍珠养殖场。当地自然条件恶劣,炎热带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炎热难耐,一年中有9个月都极度干燥,而其余3个月则洪水成灾,所以植被非常稀疏。我穿上卡其色短裤和短袖衬衫,脱掉鞋子和袜子,蹚进了水中。几个小时中,引擎噼噼啪啪作响,电瓶的电量也一直很低,所以我猜很可能是有脏东西堵住了汽化器。车载的远程油罐里装有备用燃料,但是在澳大利亚北部,地缘广袤,人烟稀少,只要里面进入一丁点儿尘土、水或者其他污染物,车上的备用汽油就没法用了。我把工具箱拿出来,打开引擎盖,拆下汽化器。果不其然,喷嘴和汽缸里有不少锈片。我在泥水里跪了一个半小时才把汽化器清理干净,然后又重新把零部件装上。我合上引擎盖,把工具箱扔到后座上,又爬回驾驶座。
我的天哪!我突然发现自己腿上从膝盖往下爬满了闪闪发光的黑色水蛭,每条腿上都有50多只,个头如脚指头那么大。它们全都钻进我的腿肚里,拼命地吸着我的血,还有几只从我的脚趾缝中间钻进去,噬咬着那里娇嫩的皮肤。
水蛭黏附在身上时,我们根本无法察觉,也感觉不出它们在吸血。在刺穿人体皮肤后,水蛭先将这片皮肤麻醉,然后分泌抗凝血剂,这样一来,人体的血液就会通过伤口源源不断地流进它们肚子里,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人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极其恐怖。你无法用手将它们从伤口处拉拽扔掉。因为这些东西周身顺滑,用手根本抓不住,并且还拥有极强的吸附力,按照澳大利亚人的说法,它们就像是鞋底的口香糖,或是毯子上的狗屎。该怎么办呢?首先你要稳定情绪,不要慌乱,然后取一把食盐撒上去,这是处理该问题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只需在水蛭的尾巴处撒上一丁点儿食盐,就能让水蛭立即从你皮肤里退出来跌落在地。当我从食品盒里抓了一把食盐沿着小腿撒下,快速撒满每一寸感染的皮肤时,我不自觉地浑身发抖。噗,噗,噗!由于水蛭的唾液具有抗凝性,我的双腿瞬间就血流成河,看上去像是受了严重的外伤,甚至更糟。食盐刺得伤口很疼,但正是这些不适才让我感到欣慰,情绪也平复了一些。每个刺疼的地方都代表着有一只水蛭脱落。
通常我认为,但凡是上帝创造的生灵,自身都蕴含着美的元素,但有三类例外,即水蛭、蟑螂和蜈蚣。算了,姑且说它们也都很美,它们身体的形状和展现出的功能都是大师级的杰作,只不过我不想与它们分享我的个人空间——永远不想。
蠕虫
水蛭和蚯蚓属于同类。有些水蛭也以小虫和蜗牛为食,但大多数还是吸附到大型动物身上吸血,吸饱之后再脱落。放血疗法,也叫水蛭疗法,指的就是把水蛭放到人体上进行治疗,这种疗法属于生物疗法范畴,已经沿用了上千年,具体做法是使用一种活体动物来诊断病情,并治疗疾病。生物疗法的应用范围很广,从使用犬类探测癌症和癫痫病,到使用蜂毒减轻关节炎带来的关节疼痛,无所不能。当前,生物学家正在研究水蛭吸血和排出分泌物的过程,目的是想搞清楚这种动物如何能在宿主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吸附到身上,并将其体内的抗凝血化学物质与宿主的血液混合,避免宿主的血液变得过于黏稠。这样一来,它们就能像吸血鬼一样不停地吮吸宿主的血液。
在心脏病和其他众多疾病的治疗方面,仿生性、无毒性、抗凝性这些特质都蕴含着巨大的商业空间。血液凝结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过程。当身体意识到血细胞壁上有开口或者破损时,它就会释放化学信号,让一种叫血小板的特殊血细胞平铺到破裂的地方。血小板与受损细胞壁接触之后,就会产生瀑布状的化学反应,把纤维蛋白原这种飘落在血纤维蛋白中的可溶性蛋白质转变成一种不可溶解的蛋白质,形成一种粘网。这就封闭住了伤口,使之不再流血。然而如果身体出现了化学失衡,那么传递信号给血液让其凝结的化学物质就会在错误的时间被触发,结果就会引发医疗危机,例如出现深静脉血栓、血管血栓或栓塞(形成一个凝块后转移到身体的其他部位)。比如,像华法林产品这样的抗凝剂,投放市场时使用的品牌是可迈丁,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然而不幸的是,由于它们在部分程度上打破了身体里维生素K的平衡,所以产生了诸多副作用,包括恶心、头痛、失去味觉,严重时可能危及生命,例如出现内出血、骨骼不稳定或动脉硬化。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华法林这种化学物质也被用作杀虫剂,在世界各地广泛使用。它通过让啮齿类动物体内大出血的方式,将其消灭。
尽管伊恩·麦克尤恩博士是从剪纸而非水蛭那里获得的灵感,但他还是成功地将血小板的工作原理应用到了创新实践上——维修水务管道和石油管道。伊恩是颗粒流体移动方面的专家,他在认识到伤口是通过激活血液中固有的物质来愈合之后,创办了苏格兰阿伯丁大学的衍生企业布林克尔科技公司。布林克尔科技公司的“血小板”系列产品在进行管道修理时,无须管道停用,更不必排干管道来寻找泄漏点再将其修复,只需直接将产品注入管道内的流体当中就可以自动完成漏洞修复。在注入管道内的修补产品接近漏洞时,漏洞内外的压力差就会将这块拥有专利技术的“血小板”修补片吸引过去,然后封住漏洞。布林克尔科技公司的名字取自于一个名叫汉斯·布林克尔的荷兰小男孩,他因为堵住了堤坝上的决口而拯救了整个城市。不幸的是,该公司于2012年早期申请停业清算。
很多仿生学领域的研究人员也在研究水蛭的神经元,他们通过控制水蛭的活动和心跳频率来寻找优化控制系统的线索,比如心脏起搏器。水蛭的心脏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个是前后跳动,另一个是左右跳动。这两部分心脏大约每跳20次就会互换一下跳动方式。科学家们正在进行数学建模来了解并还原这种无缝转换技术。
回到生物疗法的领域,有些人对于这种疗法还是会感到不安,但水蛭疗法已经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官方许可,并且也开始在当代医学机构中推行,尤其是对于一些特定手术,比如手指或脚趾移植的手术,都开始应用这种疗法。在康复过程中,血流在血管狭窄的地方有时会堵塞,这时水蛭就可以用于消除无法通过常规路径排出体外的积血。
“没人爱我,人人恨我,我猜我只能去跟蠕虫玩了。”一首儿歌是这么唱的。虽然说情绪低落时蠕虫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但萨克勒生物医学科学研究院的医学教授乔尔·温斯托克博士发现,吞食猪鞭虫虫卵或者猪大肠中的鞭虫可以抑制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恩氏病,无须再使用类固醇或环孢霉素这两种可能会产生不良反应的药物。
相比之下,食用蚯蚓的做法就不那么有争议,口感还相对较好。蚯蚓富含蛋白质和矿物质,世界上有90多个国家都食用这种蠕虫。这些蠕虫蒸着吃或熏着吃时最美味,但有时人们也直接生吃——这种体验绝对难忘。对人类来说,或许最具吸引力的就是蠕虫独有的那种口感,吃起来黏糊糊的,还有点儿胶质感,这种东西就是蛀船虫在水下建造住所使用的胶。美国犹他大学的研究人员经过研究,人工合成了具有蛀船虫特性的胶黏剂,其目的在于使用这种胶黏剂治疗骨折,这种胶黏剂不仅高效无毒,还能生物降解。蠕虫胶在潮湿的环境中形成,在环境温度下,随着时间推移会自动溶解,蠕虫胶还能接种到人身上进行免疫,其本身具有抗生素、止疼片和其他药物的特性。在牛骨上做的试验已经取得了成功。
除了蠕虫的黏合性,其蠕动方式也是一个研究领域。目前,英国雷丁大学的仿生学中心就在做这方面的研究。科学家期望通过研究蠕虫蠕动的方式,研发出一种可靠的人造肌肉。蠕虫的皮肤上有一层螺旋纤维,长度恰好跟蠕虫的体长一致,它的形状就像个由相互交错的线条做成的管道,伸出去既长又薄,缩回来则既短又厚,正是这种纤维让蠕动的家伙能不断变换身形,通过伸长和收缩身体的三维结构钻过泥土,它的效率在生物机械工程领域具有超凡的意义。研发人员把一种聚合物凝胶填充到螺旋纤维圆筒中,制作出了伪蠕虫,加水之后,这种聚合物凝胶就会膨胀。科学家通过控制凝胶中的水分,可以使伪蠕虫(也就是人造肌肉)按照指令膨胀和收缩。
无论我们是平常用餐,还是发明人造肌肉,都需要用光来照明。蚯蚓通过生物发光向我们展示了如何照明。美国蒙大拿大学的环境研发小组向2011年的仿生设计挑战赛提交了一份设计方案,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基于蚯蚓的特性设计出的仿生照明。相互作用的化学物质,包括一种叫荧光素的化合物,和一种叫荧光素酶的生物酶,这两者都很容易人工合成。过氧化氢与水发生化学反应后,自然会产生光,这种电势能够维持低能耗的电子照明和应急照明,还能用于信号和夜间照明。
肾上腺素的一阵突然喷涌让我心惊肉跳,但是除了自己心脏的怦怦跳动,农舍的夜晚悄然无声。我是被刚才一阵尖利刺耳的响声从沉沉睡梦中惊醒的,这声音虽然仅持续了几秒,但已经让我饱受折磨。我躺在床上,难以呼吸,神情恍惚。仅过了30秒,又一阵响声传来——这声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接着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叮声,感觉像是有东西撞到铁质屋顶上。如果你熟悉指甲在黑板上划出的声音,或是指甲划过铁制屋顶的声音,你就能够想象我当时的处境,头顶天花板上正在发出的声响就是这种声音的超级增强版,搅得我无法入睡。
该死的负鼠,我暗自骂道。
澳大利亚和北美的负鼠都属于有袋类,但那也是它们唯一的相似点。北美的负鼠紧贴着地面,是肉食动物,看起来像个大老鼠,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它尾巴上无毛,牙齿还比其他哺乳动物多。南半球负鼠的外形很有欺骗性,它们看起来非常可爱,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这种食草负鼠一般待在树上,还经常将领地延伸到农舍的天花板上。我猜我又听到了爪子在划金属屋顶的声音,这种声音整个晚上都断断续续地出现。我必须将它处理了!虽说以前也常抓捕负鼠,让它们另谋他处,但当时没有活捕器,再加上野生负鼠比较泛滥,所以处理起来就更为不易。一位老前辈是通过往天花板上扔两三个装满樟脑球的盒子来解决的,因为樟脑球的气味会让那个地方对负鼠失去吸引力。我买了6袋樟脑球,就是为了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午饭时,我找了几个合适的位置把这些樟脑球箱子放了上去。当晚我想,总算用一种仁慈的方式解决了它们,可以安心睡觉了。
然而,我错了。凌晨1点,我又被天花板上急促的跑动声吵醒,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即便我用扫帚猛烈敲打天花板,都无济于事。整晚,锋利的指甲不停地划着石膏、木头和铁皮。第二天早上我走出房外,睡眼惺忪,只能先喝一杯茶提提神。让我吃惊的是,我看到樟脑球散落在房屋四周的草坪上,很明显是屋顶的家伙把这些难闻的小球收集起来,从屋檐下一个一个丢了出去。负鼠做不到吧?我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入天花板上两英尺见方的检修孔中,然后快速地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我是害怕负鼠发怒,用它的利爪挠我的头皮,但我没看到任何动物的迹象。
稍等——什么东西正向我爬过来——一个大脚印接着一个大脚印,这不是负鼠!我看到的是一只大蜥蜴,它足有两英尺长。蜥蜴拥有强壮有力的四肢,还长着略微弯曲的针形长爪。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正顺着我的手电筒灯光朝我爬来,吓得我赶紧关掉手电筒,立即从透气孔撤出。待自己平静下来后,我利用手电筒灯光做诱饵,将这只蜥蜴捕获——这次是朝它扔了一条毯子。我判断毯子裹住的是一只雄性蜥蜴,我将这只雄蜥蜴带到3公里以外的荒野上放生。
爬行动物
地球上有近3 800种蜥蜴,体型最小的约1英寸,最大的当属科莫多龙,将近10英尺长。史前时代,沧龙蜥蜴生活在水中,能长到60英尺。它们的灭绝也为人类的进化发展创造了条件。
有些蜥蜴的唾液能够置于人死地,但有些也能救命。巨型科莫多龙嘴里的汁液含有52种细菌,每种都具有致命的毒性,任何东西遇上它都会倒大霉,只要被它稍微咬一下,免疫系统就会全面崩溃。其中4种细菌没有解药,两天之内就能夺走人的性命。然而,如果你也是一只科莫多龙,就会对这些细菌有全面的免疫力。科学家们试图揭开这个谜底,并且研发出一种全新的仿生抗生素。新泽西牙医学院隶属于新泽西医科和牙科大学,该院的分子生物学家吉尔·戴蒙德博士带领他的研发团队基于科莫多龙血液中这种奇特的抗生特性,从科莫多龙的血液中分离出了两种分子,然后试图人工合成这些分子,接着再去开发新型商用药物。

眼斑巨蜥
北美还有一种蜥蜴叫吉拉毒蜥,全长约2英尺,每餐食量惊人,但就餐次数很少。大自然赋予它一种自我调节能力,能在两餐之间控制体内的血糖。它的唾液中含有一种刺激胰岛素的荷尔蒙,礼来制药公司已经人工合成出这种荷尔蒙,并将其用到药品中,即艾塞那肽(这种药使用的商标叫百泌达)。这是一种人工合成的缩氨酸,虽然其化学结构和药理作用不同于胰岛素,但对于某些类型的糖尿病,疗效非常显著。
当今世界,水资源变得越发稀缺,科学家们也开始对得克萨斯州角蜥和棘蜥的集水能力开展研究。角蜥的常规做法是弓起腹部,张开四肢,把身体放平,降低头部的位置,然后让雨水流进它的下颌,之后再大力吮吸,喝水的方法虽说难看,但很有效。棘蜥从任何水源处都可以获得水分,包括湿地、反重力的地方以及没有泵的水源地,它是用毛细血管来吸取水分,然后通过皮肤上的细沟纹接至嘴里。工程师通过对棘蜥的细沟纹进行模仿,使用这种特性来为严重缺水地区的人们提供低成本的集水之道。由于这是一种被动的系统,所以在集水时几乎不会耗费什么能量,甚至能在高层建筑物的顶层收集雨水,或者应用到蒸发式空调系统上(也叫沼泽冷却器)。
全球滚珠轴承的市场价值约1亿美元,它们的应用范围非常广泛。滚珠轴承能减小两个移动部件之间的摩擦力,增加移动性。有一种栖息在沙漠里的蜥蜴——撒哈拉沙漠中的沙鱼蜥蜴,它在沙里游动时所受的摩擦力极小,它们的耐磨性极强,身上却没有任何滚珠轴承的成分。这种蜥蜴在沙丘之间穿梭,每天能爬行将近两公里,同时身上还不会出现任何磨损的迹象。柏林工业大学的进化生物学家因戈·雷兴贝格博士发现,这种沙鱼蜥蜴外皮的摩擦力要比钢铁的摩擦力小60%。他的理论是,由于蜥蜴的外皮具有硅质鳞片的特点,所以在沙粒环境中能够释放出电子,建立一种负磁场,这个磁场与沙粒结构类似,但具有互斥性。如果这个理论正确,我们这个滑溜溜的朋友就是在使用磁悬浮技术来减小摩擦力,它的鳞片材质属于角质素(类似于人类的指甲和毛发),性能卓越,当研发人员想要创造一种不需要润滑油的全新材料时,这种材质就为他们提供了研究的方向。
夏威夷的午夜像教堂般平和宁静,我坐在一间种植园风格的屋子里看书,头顶上是拱形天花板。我很享受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感觉,突然,啪嗒一下,有个东西落到了我的左肩上,打破了午夜的静谧。我感到一惊,抬起头来寻找是什么东西给我带来了福音,然而我竟然成了壁虎的目标。它在我头顶上方15英尺的地方拉了一坨,落到我身上,它身子朝上倒挂在天花板上,我猜想它脸上肯定挂着得意的神情。第二天晚上,我还是坐在同样的地方,夜晚同样宁静……扑通一声,我又吓了一跳,我想完了,不能又来一次吧。我扭过头来看着肩膀,这次不是一坨粪便,竟然是壁虎。我身体一抖,它立即顺着我的胳膊匆匆跑掉,钻进沙发后面的靠垫消失了。
与壁虎的不期而遇让我突然想到了最近开展的几十种科研项目,人们一直在研究壁虎如何在玻璃窗上垂直爬行,如何能倒挂在天花板上——对于这种动物是小菜一碟。壁虎能够具备这种能力是因为它们脚上进化出了一种特殊的皮肤,在任何表面上都能产生高效的胶黏剂。很多大学和研究机构都在做这种研究,德国莱比锡的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麻省理工学院,还有很多其他研究机构,包括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在俄亥俄州和佐治亚理工学院资助的研究项目,都在研究这种反地心引力的能力。壁虎的脚趾上长满了管状毛,非常细小,每个脚趾上约有10亿条,长宽只有几纳米。每条小管状毛都受到范德华力的挤压,吸附到物体表面上,所以从壁虎身上着手研究黏性显得顺理成章。壁虎移动时,轻轻松开脚趾,运用具有黏附机制的肌肉来操作。这个机制同时还具有自洁性,其市场价值巨大。当壁虎的脚趾松开时,灰尘就会黏附到它走过的地方,而不会跟着它走,轻易就做到了除尘。当代仿生学中引用最多的例子之一就是仿造这种模式。这种技术的产品还未全面推广,不过已经在无化学成分的医用绷带和医用胶上取得了进展,最终会把从便签贴上的胶水到壁挂中含有毒性且不可生物降解的胶水全部取代。

壁虎的足部

受壁虎启发的可生物降解的绷带
如果觉得壁虎富有黏性的足底已经够酷,那再看看变色龙是如何用具有黏性的舌头来抓捕臭虫的。试想一下,如果一个物体以将近每小时30英里的速度击中你的头部,会出现什么后果?佳能公司的工程师亚丽克西斯·德布雷经过研究,仿造出了与变色龙舌头的加速抓捕能力相当的设备(每秒36英尺,在捕捉昆虫时根本用不着这么快的冲击速度将舌头抛到空中)。德布雷正在研究这项技术,旨在开发出具有极强可操作性的快速反应机器人。他希望最终能利用这项技术制造出终极高科技苍蝇拍——这样就不用再把苍蝇拍死在墙上或者桌子上了。
1969年6月,“丹皮尔”号巡逻船的船长和我将船抛锚停靠在距离南缪伦岛海岸约300码的地方,南缪伦岛位于澳大利亚西北海岸线上,是一对狭长的无人岛屿当中的一个。由于位置偏僻且相对孤立,所以在当时人迹罕至。尽管岛上呈现出半荒漠化的特点,但仍属于热带地区,水中鱼群资源极其丰富。这里只有每年年中的几日,降雨量会小于12英寸。一般情况下,南缪伦岛周围的印度洋海水清澈见底,肉眼能清晰地看见海底大片的珊瑚礁和石灰岩。
我将巡逻船上的小艇启动,操控着小艇上自带的引擎,向海面驶出了100多码,最后在一片珊瑚礁旁边抛了锚。我穿上潜水服,翻身跳入海中,海水湿度很高,不一会儿就热得我拉开了上衣的领口。那里的水深约有15英尺,大约在离小船50码的地方,我看到一个很高的珊瑚礁,从海底的岩石向上伸出大约有两英尺。大鳌虾的白色触角从岩石的裂缝中探出来。我向下潜去,就在珊瑚礁的背后我看见了一些个头很大的龙虾,10~12磅不等。我尝试着钻进裂缝中,差不多有半个身体都在岩石的下面,我使劲把手探出去,用鱼叉在最大个的龙虾群中刺了一个,随即我开始后退。(当时还允许使用鱼叉捕龙虾,但现在已经全面禁止了。)
我往回退的时候,通气管挂到了裂缝的顶部,我把头倾斜到一侧,挣脱那个钩子,准备拿着那只大龙虾向更远的地方游。正在此时,我猛然发现不远处有一条黄色的海蛇,约5英尺长,带着黑色钻石状鳞片,正直直地朝我游来。海蛇通常都有毒,但攻击性不强。虽然这片区域有很多海蛇,但我认为自己不会引起它们的注意,因为我一直在努力避免惊扰它们。每年的六七月都是海蛇交配的季节,据说这时海蛇的攻击性很强,而这条海蛇正印证了这种说法。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我穿着潜水服,能够防止海蛇的小毒牙刺透,但面部没有任何防护,而它正是朝着我的面部游来。最后,在它离我不足12英寸的生死关头,我伸出右手,一把从蛇头后面抓住蛇身,将它从我的面前甩开。蛇的身体又圆又粗,扁平的尾巴像桨一样。蛇的力量很大,它翻腾扭动着,缠到我的胳膊上、腿上和身上。我紧紧地抓着它,蛇也紧紧地缠绕着我。我丢下龙虾和鱼叉,向水面游去。海蛇挣扎着身体,企图让我动弹不得,所以当我钻出水面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这个家伙对我没有一丝善意,如果我没有倍加小心,让它咬上一口,几分钟内就会离开人世。我翻身躺着,用脚蹼打着水朝小船游去,与此同时还得紧紧地抓着海蛇,避免它的毒牙接近我的脸部,以及我毫无遮挡的胸口和双手。
我游到小艇边,一只手抓着艇体,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海蛇,就那样僵持着休息了几分钟。然后我握着海蛇的头用力地撞击铝制船体——不停地撞。它的肌肉变得更紧,我甚至很难把它弄弯以便撞得更狠一些。与此同时,我还担心撞破毒牙使毒液渗到我的手上。几分钟后,海蛇的脑袋几乎都不成样子了,即便如此,它还在翻滚挣扎。我发现,蛇即便已经死去,它的肌肉仍能持续运动很长时间,因此还是非常担心它会对我造成伤害。最终我决定把蛇扔到船上,以放松我那已经被缠得痉挛的手指。蛇在艇上做着最后的挣扎,我在艇边的海水里喘着粗气,肾上腺素在身体内大量分泌着。在水里待了大约15分钟后,我自己才逐渐冷静下来,飙升的肾上腺素也开始慢慢平复。直到那时,蛇才慢慢不再动弹,不过还会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回到巡逻船上后,我剥去了蛇皮,刮掉鳞片,然后沏了一杯浓郁的红茶,茶里富含单宁酸,我小的时候,老人们曾经告诉我,如果身处内陆、孤立无援,又急需给皮革染色,就可以使用茶叶。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种有喙海蛇,属于50余种最致命的毒蛇之一。它咬一口就能释放出大剂量的毒液,超出能置人于死地剂量的8~10倍。那块蛇皮后来成为我的一条非常珍贵的皮带,多年来一直珍藏于衣橱中,因为我也没有合适的衣服与之搭配。试想,男人穿什么衣服能搭配一条黄黑相间的带扣皮带?
言归正传,大自然的演化永不停息,蛇是1亿年前从蜥蜴演化而来的。由于爬行动物的骨骼天性娇弱,所以很少有完整的蛇化石,但在2005年,古生物学家在南美洲的巴塔哥尼亚发现了一块到目前为止最古老的蛇化石,名字叫作Najashrionegrina[1]。这块化石准确无误地表明蛇具有骶骨、骨盆带和一种后肢。
在现存的蛇类中,迄今为止为人类所熟知的有2 900多种,最短的是4英寸的线蛇,最长的是一条人工饲养蛇,来自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动物园,这条蛇名叫“Fluffy”,死于2010年。它是一种网纹蟒,长24英尺,重300磅。我抓到的那条海蛇是陆地毒蛇的后裔,大约在500万年前迁徙到海洋中生活。它们随后适应了水中的生活,尾巴进化得像一条桨,辅助游泳,肺部比陆地上的蛇要大很多(蛇只有一个肺),这样它们就可以在水下待足够长的时间。在水下时,它的小鼻翼(或者说瓣膜)能够闭合鼻孔。
在我跟海蛇角力时,我并未意识到它展现出了一种神奇的特性,现在从化学滤毒器到气体过滤器都在研究这种特性的应用。研究人员于20世纪80年代识别出这种特性,最后是杜克大学一位知名的生物力学教授史蒂文·沃格尔把这种特性描述了出来。海蛇的呼吸方式跟人一样,只不过它们既可以屏住呼吸长达两个小时,又能潜到250多英尺深的地方,还能在水下游上很长的距离。一项针对海蛇的研究表明,它深吸一口气能潜到水下约90英尺的深处,能够逆着满肺的空气向下游。随着深度的增加,水压也在增加,但它肺部的容量与浮力相对应地下降,所以蛇能够在那个深度自如地游动。为了能顺利返回水面,海蛇并非运用肺部仍存的空气快起浮升,而是通过皮肤排放气体,主要是二氧化碳和氮气,皮肤这时起的作用就像鱼鳃一样。它渐渐浮起来,返回水面时,还维持着中性的浮力。海蛇皮肤的透水性在逆向工程结构学中得到了应用,这种细胞膜的结构在排斥一些分子的同时还能让特定的气体分子通过,比如可以把二氧化碳和氮气从空气中分离出来。
美国国防部也对蛇产生兴趣,投入巨额资金研究某种树蛇的飞行能力。树蛇的飞行不同于一般的滑翔,它既没有翅膀,也没有像鼯鼠一样可伸展的细胞膜,然而一般情况下,这种圆体蛇能把身体拉成平坦状,像一个长绸带般的翅膀,具有极强的机动性。这个方法可以应用于所有需要增加提升力的设备上,这是一种工程学说法,为了处理一个物体上下的不同压力,比如说翅膀。如果物体上面的压力小,它就会逆重力而爬升。同样的原理,如果你吸住一个吸管,里面的压力就会变小,这样你就可以吸起冰块或喝到饮料。军方完全不会透露他们如何使用飞蛇的飞行技巧,但在未来的侦察或是战斗中,我们就会看到他们是如何具体使用的。
再来看看颊窝毒蛇。它从名字上听起来就很危险,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里说的颊窝指的并不是蛇居住的环境,而是蛇脸上的小窝,在它头部两边的小窝里,有上千个传感器——温度感应器能探测热度,很像高科技的小设备,能够显示出藏在暗处的人的热信号。而对于蛇,更令人惊奇的是,它能看出三维的效果。一条毒蛇能够探测到距离的远近,并能够用0.035秒精确地捕到一只老鼠,即便是现在,这样的捕捉速度也是非常快的。很多研究中心的科学家,包括俄亥俄州美国赖特–帕特森空军基地的研究人员,都对颊窝毒蛇和其他对红外线辐射敏感的动物的探测机制做了很多研究。毒蛇脸部的热敏小袋包含着一个像三明治般的结构,里面有神经、毛细血管和线粒体,一旦出现红外线辐射,它们就会骚动起来。这些东西相互作用,就能向大脑传递出具体的三维形状和确切热源地的信号。通过更为细致地理解这些要素如何为动物带来敏感性和精确性,仿生学的应用路径就变得更加清晰:提高三维红外线相机的精确性。这个研究成果可以用于提高成像技术,还可以应用到区域搜救、国防领域和警察局等等。
用羽毛来筑巢
“它的名字叫方方,”小伙子含着泪说,“我们要搬家,没有办法继续养它了。”方方是一只粉灰相间的鹦鹉(这是一种澳大利亚的凤头鹦鹉,颜色很漂亮,以其喋喋不休的沙哑嗓音闻名),我把它放到硬纸箱里,带到我在渔业及野生动物局的办公室。这种鹦鹉的预期寿命有80年,从方方眼睛周围的皱纹可以猜出,它大概10岁了。“小心点儿,它真的会咬人,会很疼的。”年轻的小伙子一边把箱子递给我一边说。

粉红凤头鹦鹉
尽管鹦鹉在“大萧条”期间是一种食物,人们会把鹦鹉做成馅饼、杂烩或炖汤,但这种动物其实非常聪明,具备相当于两岁儿童解决问题的能力。在澳大利亚人看来,或许它们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它们能用喙撬开啤酒瓶盖。
我经常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收到野生动物,从鹈鹕到小幼兽(幼袋鼠),不论是受伤、被遗弃,还是长得太大导致主人不喜欢了。但在渔业及野生动物局的12年中,这是我遇到的第一只鹦鹉。我把我最大的鸟笼拿出来,打开门,戴上长长的焊工用的皮手套,伸到硬纸箱里。方方的鸟喙弯曲而又锋利,紧紧地啄住我的一根手指,它的力量超出了我的想象,进化成这样就是为了能啄开最坚硬的种子和坚果吧。谢天谢地,我戴着皮手套。我把它带进房间,安顿在笼子里,里面摆上玩具和食物,然后把它放到厨房外面的后阳台上,这样无论我在屋内还是屋外,它都能和我交流。前几个星期,它显得很不高兴,也很沉默,这很不寻常,因为这种动物以其刺耳的尖锐声和讲话能力出名。然而,鹦鹉终生需要伴侣,所以一旦身边的环境中有了人类、狗、猫等,它们很快就能打成一片,但当它们与熟悉的同伴分离后,就会感到很焦虑、很沮丧。
几个星期之后的一个夏夜,我邀请朋友来我家共进晚餐——这是个非常正式的活动,招待的都是一些非常尊贵的慈善基金筹款人。我们刚刚在泳池旁的天台坐下,餐桌上摆放着蜡烛。这时的气氛稍稍有些冷场,沉默得有点儿尴尬,在饮酒之前,我们都还保持着矜持,话匣还未打开。这时,方方突然发出刺耳的叫声,大声地咆哮:“滚蛋,你们这些杂种,滚出去!”
它的喊叫打破了僵局,但方方不停地喊着脏话,直到我扔了一块黑布蒙住了鸟笼,它才停止。第二天,我赶紧在当地的报纸上登了一条出让广告:
鹦鹉免费。
粉灰相间。
非常健谈。
满嘴污言秽语。
各种各样的询问让我陷入了困境,我无法想象方方的这种语言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会把它置于什么样的境地。
关于飞行,大自然能教我们很多东西。有一种蜂鸟,它的翅膀每分钟能扇动600次。只需要2克燃料,它就能飞越墨西哥湾。信天翁的飞行效率也非常高,一次能连续飞行好几个小时,每天能飞600英里。猫头鹰的翅膀非常奇特,羽毛呈现锯齿状,且非常宽,这样在飞行时几乎没什么声音,所以老鼠和囊地鼠不会察觉到任何被攻击的先兆。
每种鸟的身材比例都是大自然的流线型,人们把这种形状应用到了飞机设计上。其实,有史以来两个最伟大的飞机设计——道格拉斯DC–3和波音747,或多或少都沿用了大自然设计的比例,但飞机其实并不能真的飞,而是我们使用足够大的马力把飞机向上推,避免远大于空气重力的东西,像砖头一样从天上落下来。波音747飞机在起飞时,自身重量达到400多吨,相当于18万块黏土房使用的墙砖(差不多能盖10栋相当大的土房),在飞行时每英里还要燃烧5加仑的燃料。旧金山国际机场不论从哪个方面都谈不上是最大的机场,每天都要向飞机输送300万加仑的燃料。

日本的“子弹头”列车新干线

翠鸟
日本的子弹头列车“500系新干线”的运行速度非常快,但噪声也非常大,主要原因是风对列车车身和车顶集电弓(这个机制主要是为了从列车上方的电线中收集电力)造成的阻力。西日本旅客铁道公司的工程师中津英治对鸟类的头部和喙做了一些研究,比如说蜂鸟,它可以无声潜入水中,不会溅起任何水花。根据这些研究,他把列车的鼻子设计成流线型,使其更具有空气动力性,这样就能安静地行驶,减小了风的阻力。楔形的喙起始于一个点,然后以非常精确的比例逐渐加宽直径。中津英治还把猫头鹰翅膀的特点应用到了对集电弓的降噪处理上。猫头鹰翅膀上的大羽毛前端非常独特,能像流苏一样适应环境,称作毛缘。这个结构在穿过空气上升一阶音频时,似乎能够改变声音的频率,高一阶的音频超出了人类的听觉范围,也超出了猎物的听觉范围,这一点对猫头鹰更重要。
当手机掉到地上,或者照相机、笔记本电脑以及其他电子设备掉到地上,你会不会懊恼?肯定会,你知道冲击力会损坏这个设备的某个部分,甚至彻底损坏它。即使是相对很小的碰撞,也不仅能损坏你的iPad,还能损坏你的大脑、汽车的车身、飞机的飞行记录器以及宇宙飞船。然而啄木鸟摆动着头部,每秒能在树上重重地啄22次,每天能啄1.2万次。它每次撞击的减速力达到重力的1 200倍,而人类在减速力达到重力的100倍的情况下就会产生脑震荡。人类撞击一次就会造成严重头痛、视网膜脱落、脑损伤等致命后果,啄木鸟是如何避免这些的呢?首先,它的喙极其坚固且有弹性,头骨结构有点儿像海绵,可以减弱震动。它的肌肉长得很有针对性,非常厚,脊髓液具有抑振性,眼睑像安全带一样,保护着它的视网膜。我们是如何了解到这一切的?研究人员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就开始对啄木鸟进行研究。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生物工程学家樊瑜波、麻省理工学院的洛娜·吉布森、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研究员尹相熙和朴晟敏,他们都写过很多篇生物力学方面的科技论文,这些论文都源于对啄木鸟的研究。尹相熙和朴晟敏受到啄木鸟的启示,建造了一些减震器,能够承受子弹造成的相当于重力6万倍的冲击力——这可是当前科技最发达的飞机黑匣子耐冲击力的60倍,黑匣子当前也只能应付相当于重力1 000倍的冲击力。可以想象,美国国防部和头盔制造商Riddell公司不断在寻求方法,把这种技术应用到头盔以及其他应用装置上。
我一直很羡慕鸬鹚,这种鸟在水下的游泳能力不可思议。它们在空中的飞行能力不是最好的,但在捕食时的飞行速度比鱼游得都快。鸬鹚极为擅长捕鱼,欧洲和亚洲的部分地区,人们用绳拴着一个圆环卡在鸬鹚的脖子上,然后把鸬鹚放出去,捕到鱼之后再把它们拉回到船上。这个圆环能避免鸬鹚把鱼吞下去,这样养鸬鹚的人就能够把鱼取出来。养鸬鹚的人非常珍惜这种鸟,鸬鹚与他们休戚相关,他们也对鸬鹚眷爱有加。

鸬鹚
塘鹅,又叫鲣鸟,也是捕鱼能手。这种动物很漂亮,体型比海鸥大,体羽呈白色,有些塘鹅身上会有黑色或黄色的斑点。在捕鱼时,塘鹅会在海上100英尺的高空盘旋,当它发现一条鲜美的鱼时,就会几近垂直地砸向水中,下落过程速度非常快,在撞击水面的最后关头,它会把翅膀折起来,这样阻力最小。它的动能,再加上脚蹼的划水,让塘鹅能一头扎进30英尺深的水中,有时在水下就会把鱼吃掉。为了缓解水的撞击力,塘鹅没有外鼻孔,所以也不会进水。跟现代的汽车一样,它的脸部和胸部还有气囊,就在它的皮肤下面,能够缓冲撞击力。它的喙和脑壳呈现高度流线型,非常坚固,能够抵抗撞击力,同时为了能够飞行,还非常轻。
塘鹅一旦捕到鱼,通常就会游回到水面,然后飞到空中再吞掉,但这时它的午餐可能会被军舰鸟抢去。军舰鸟个大羽黑,翅膀的形状就像“二战”时的“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它是世界上飞得最快的鸟类——有记录显示几近每小时100英里。军舰鸟自己并不捕鱼,它俯冲向其他鸟类,比如塘鹅,从塘鹅的口中掠食。尽管军舰鸟是最大的飞鸟,翅展长达7英尺,但它们的整个骨架仅仅4盎司重——这个比例让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和空军科学家垂涎三尺。
飞机设计师、汽车制造商和公共交通工程师一直在做研究,从鸟类的气囊和其他应对撞击力的安全特性中寻求技术上的创新。正如中津英治在降低列车噪声方面所做的努力,通过分析鸟类的骨骼结构和身体轮廓,仿制这种结构来做改进,这对交通工程师来说具有很高的价值,他们不断寻求能制造出重量更轻、能效更高、极其坚固又非常安全的机车。
啪啪、啪啪、啪啪
“什么情况!”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夏季的黎明已经在东方露出鱼肚白,我看了下手表,上面显示的是早上5点半。啪啪、啪啪、啪啪……从政府的公用拖车门口传来一阵拍门声。我当时22岁,在渔业及野生动物局工作,刚接手这个内陆保护区才一天。这个职位处在我入职志愿清单的最末端,我最不愿意来这里,来这里任职的都是级别最低的新人。拖车停靠在海边一片荒凉的沙丘旁,几乎没有立足之地。离这里最近的屋子是渔民住的小棚屋,也相隔有半英里远。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这个时候谁会来敲门?我对这个地区没有任何概念,对新环境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能在拖车中走走而已。前一任工作人员三天前离开了,我卷起床铺,穿上短裤。在偏远地区,对年轻的野外官员来说,拖车通常就是住所,16英尺高,一个单人床,很小的厨房,一个早餐桌,两边各一把椅子,一个橱柜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将占用我1/4的面积。四周的灌木丛和一个简易的水罐,这就是我的浴室。没有电,没有空调,也没有供暖——但下雨时可避雨,纱窗还能够把澳大利亚灌木丛中铺天盖地的苍蝇挡在外面。
啪啪,啪啪。我打开门,吃惊地看到一只鸸鹋站在门外,它就那样看着我,完全堵住了门口,它的头比我还高两英尺。我们彼此凝视着,试图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只鸸鹋与我如此近距离,这种生物的样子至少可以说滑稽。小脑袋上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一根细长的脖子把脑袋和巨大的身体分离开来,而身体和地面之间又是细细的长腿。它们的腿虽然很细,但强而有力,能让鸸鹋以每小时30英里的速度奔跑。被它们踢一下,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这个新朋友让我很着迷,因此从厨房里拿了些面包片给它,它也毫不客气,立即从我手中啄走了,好像它之前经常这么做一样。我又喂了它几次,直到它吃饱为止,但它依然站在那里看着我。不知为何,我就是感觉很想摸摸它,我轻轻地把手放到它长长的脖子上,它没有动,我抚摸着它的脖子,慢慢地向下挪动,避免弄皱它的羽毛。它向我靠近了一小步。我轻抚了它一两分钟,随后发现小莫开始颤抖,小莫是我为它取的名字。我能看到它的腿开始哆嗦,而且哆嗦得越来越厉害,我又抚摸了几下它的脖子,小莫的腿突然一软,它就一直蹲着。我停下来,它也不再哆嗦了,但还是蹲在那里。我看了它几分钟,然后关上门回去继续睡觉。等我再次起床后发现小莫不见了,然而,第二天早上5点半——啪啪、啪啪、啪啪。

鸸鹋
顺便提一句,与2 000年前古罗马的老普林尼编撰的那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恰恰相反,鸸鹋的表亲鸵鸟在感到恐惧时并不会把头埋进沙子里。鸵鸟是地球上跑得最快的两足动物,时速能达到43英里,它的踢打力量和驴一样强,所以它并不需要躲起来。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1918年写到,当鸵鸟攻击你时,想要幸免于难就只能乖乖地躺在地上,把脸和手蒙起来,这样鸵鸟很可能就只能站在你身上,或者是坐在你身上,它从这个角度踢不到你。可是,一只大鸵鸟的体重有几百磅,不管基于什么原因,它愤怒地坐在你的身上,可能都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鸸鹋、鸵鸟、食火鸡、、几维鸟,这些动物属于走鸟类,它们感到热的时候,会像狗一样喘息。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它们的肺部及满是褶皱的鼻腔进化得很特别,能够通过操纵旋涡加速空气的流动。空气加速时,对它的压力就降低,体温也就能下降。这些体内的通道具有蒸发冷却器的功能。就像骆驼在干旱的沙漠中能承受缺水的情形,走鸟类的鼻腔结构在凝结水汽方面也极其有效,它们能在每次呼气时凝结水汽,以后需要时再重新吸进来。我突然想到,依据这种生物现象能够设计出一种产品,那就是一种为大烟囱提供的高效微粒沉淀剂。
鸟类除了能被当作食物食用,作为体育活动被射杀,羽毛能制作成装饰品,以及骨头能雕刻上小孔来制作长笛,还能有什么作用呢?鸟类的身体构造、材质、器官、机能,所有的方方面面在效率上都是一种杰作,每一项都能精准地解决一个问题。在过去1.5亿年的进化过程中,鸟类经过无以计数的生存试验、原型测试和遗传突变,完美地占据了各自的环境区位,最终在今天留下来约1万个种类。
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科学家正在以鸟类和昆虫为对象,研究它们的飞翔细节——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它们翅膀的灵活性和适应性。鸟类、蝙蝠甚至鼯鼠在飞的时候,虽然速度和机动性不同,但都能调节它们翅膀的轮廓来减小阻力或摩擦力,从而增加浮力或制动力。在宾夕法尼亚州,科学家已经模仿这种能力,制造出了具有兼容性和适应性的帆船桅杆,或是翅膀架,表面覆上一层薄薄的鳞片状外皮,彼此之间能滑动。现在,整个翅膀在飞行过程中能够自动调节。把这种翅膀应用到飞机上,就能极大地提高能效和飞行过程中的机动性。波音公司在这个方向上已经迈出坚实的一步,已经对变体翼梢小翼申请了专利,预计未来飞行一次能节约高达5%的燃料。波音公司基于波音757–300的机型在空中的平均时间计算,每架飞机每年能节约16.4万美元。
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兰利研究中心的科学家在一份关于仿生发展机会的调研报告中提出,尽管人类可以制造出80万磅重、能不间断地飞行上千公里的“大鸟”,即便巡航速度能接近音速,但这些机器在很多方面还是远不及大自然的设计。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又重启对生物飞行的研究,期望得到能效和降噪方面的启示。他们的研究指出,大自然的系统总是要用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收益,能够适应不同的环境,能够自我修复,还能为群体飞行采取合作的模式。生物飞行研究已经取得很多关键性的发现。一项对翼梢的研究报告指出:“未来的车辆在更宽、更具变化性方面的开发潜能是无限的。”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波音公司和美国空军都已建造出一些试验性机翼,具有很强的适应性,可以根据不同的约束条件改变自身的形状。
20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兰利研究中心黏性流体部门的仿生学研究员对鸟类和海洋动物形体进行了研究,尤其是动物身体的表面纹理。我们都知道鲨鱼皮肤上的变化和动物的羽毛都可以在身体与媒质的交接处建立一层薄薄的涡流,这个媒质指的是动物飞行或游动于其中的大气或水。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发现,把这种表面纹理设计应用到空气动力学和流体力学的车上时,能够减少6%的阻力。这种方法也能用来制造一种表面具有纹理的黏性塑料膜,有一艘船把这个薄膜贴到了船体上,结果这艘船在1987年赢得了美国“帆船杯”速度竞赛的冠军。
鸟类还有哪些方面能让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和美国空军感兴趣呢?鸟类是一种冷飞行家,正如其字面意思,它们在空气中飞过时不会产生热量,因此热追踪导弹无法追踪。它们的翅膀非常灵活,不会噼啪作响,也不会跌落。它们反应灵敏,还不受风速变化和空气密度变化的干扰,也就不会失衡而导致失控,以致最后摔死。它们的翅膀在休息时能完全折叠起来,出于储存和安全的考虑,这绝对是优势,尤其对航母来说更有价值。
鸟类身上还能开发出很强的地面效应。我们都知道的飞机和直升机,它们就像鸟儿一样,不管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水面上,只用一个翼展就能增加爬升力、降低拖力。陆地或水面与翅膀之间的空气经过压缩,就能产生额外的提升力。诸如信天翁、海鸥和鹈鹕之类的海鸟,它们充分利用了这个优势。人们使用这种方法研发出了特种飞机,尤其是苏联,他们把这种飞机运用到运输领域,不仅成本低廉,而且极其节能。
大多数鸟类在起飞时都不需要跑道。它们只需纵身一跃便能起飞,如果把这种技术运用到商用飞机和军用飞机上,将带来巨大改观。一些鸟类在起飞或者落地时的确要助跑一小段,比如鹈鹕和鹊鸭。乌鸦和鸽子还能在空中翻筋斗,即便如此也不会失去对飞行的掌控。为什么红尾黑身的凤头鹦鹉甚至能在飞行中交配呢?试想,如果战斗机能像鸽子、麻雀或者猛禽一样,既机动性高又优雅,还能像猫头鹰一样,既能无声地飞行,又具备很好的隐身效果,那战斗力该有多强。美国空军把性能最好的一款战斗机命名为“猛禽”,这丝毫不奇怪。尽管人类在技术上已经取得卓越成就,但比起生物的飞行来说,还不足为道。
杰弗里·利利博士来自于南安普顿大学,是一名退休的航空航天学教授,他是仿生学、航空工业无声飞行领域的先锋人物之一。他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兰利中心合作研究,指出尾翼上那些看似碎布的流苏,或者说猫头鹰翅膀的后端,这些结构能够极大地减少噪声。鸟类在飞行时会带来一小团一小团的微湍流,而这些粗糙的延伸物能破除这些湍流,从而有效地降噪。
秃鹰和很多其他鸟类的翮羽(长在翅膀根部的外面)能极大地降低翼尖的旋涡,起到减小阻力和节约能耗的作用。克拉伦斯·科恩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兰利中心的一位生物学家,20世纪60年代早期,他发布了一项针对翼尖羽毛设计的研究报告,表明鸟类是如何降低了25%以上的阻力的。现在,许多商用飞机都开始使用这项技术。你很可能已经注意到,你乘坐的飞机翼尖是向上弯曲的。西北航空公司对每架飞机进行翻新——两年内节约的燃料就能收回成本,近些年燃油价格又上涨了很多。其他航空公司也随即做了相应的改造。
德国费斯托公司是一家在全球范围内从事工业控制和自动化技术方面的顶级供应商。该公司创建于1925年,一直致力于仿生学研发,如今在机械化飞行方面已经走在了时代前沿。费斯托公司的工程师们专注于使用最少的材料建造出极轻型建筑,他们研制出一只人造海鸥,它只要拍打翅膀就能飞起来。再搭配上关节扭转传动装置,人造海鸥能在空中自然地翻腾和转弯。这只人造鸟已经非常逼真了,但依然没能达到自然飞行的状态,尽管它的外形和动作看起来就像一只真正的大海鸥。费斯托公司通过研制一个美丽优雅的飞行水母,展示出他们对控制系统和身体结构的掌握水平。

费斯托公司的智能鸟
无论你研究哪个物种或是哪种现象,从最低级的蠕动生命体到空中翱翔的高级生命体,从鸟类卷曲的喙到能让蛇飞翔的复杂身体结构,科学正在为人类提供各种解决难题的方法,这些方法为企业带来无懈可击的竞争优势,同时也带来了利润。
[1] Najashrionegrina这个名字是根据希伯来语里“蛇”这个词以及发现化石的地方阿根廷的Rio Negro省而来的。——译者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