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追赶上世界发展的浪潮

    可持续发展是指,通过制造产品和创建企业维持自身发展。同时不会造成资源浪费,也不产生废弃物,可持续发展的核心还是仿生学。无论是在政府部门还是在产业界,可持续发展的产品和可替代能源的经济效益都日益体现出它们的价值。清洁技术正式成为一个市场组成部分的时间还不到10年,却以最快的速度吸纳了大量风险投资。2010年,即便处于全球经济危机之中,美国的风险投资对清洁技术的投资额依然达到了78亿美元,对生物技术的投资也达到了54亿美元。虽然仿生学当前仍被视为这些部门的子行业,但有研究表明,在未来几年,仅仿生学自身吸纳的风险投资总额就会让清洁技术和生物技术这两个行业黯然失色。也有人提出,这个新兴行业迟早会超过其他巨型行业,市场规模很快就会达到1 000亿美元。凭借我对制冷行业、建筑行业和水脱盐行业中仿生技术的了解,已深信这些领域拥有这个潜能。

    从城市规划的优化到农作物的增产,再到可再生能源的生产,全世界各个国家和城市都在出台切实可行的措施保护大自然,与大自然和谐共处。在过去的几年中,我参加了在荷兰和中国香港举办的几个论坛,并与先锋会议组织(Bioneers)的创办人之一肯尼·阿苏贝尔交流,我们对于欧洲和中国在保护环境方面的力度、清洁技术的发展状况,以及致力于可持续发展方面的做法都有着深刻的印象。先锋会议组织是1990年创立的一个年度论坛,每年都会有很多具有探索精神的科学家和社会创新人士在这里分享他们所做的突破性贡献,涉及的话题主要是重大环境问题和社会难题。现在,这个论坛已经发展成一个多层面的国际性组织,主办影响广泛的论坛和会议,提供教育网络系统,并组织其他前沿项目,包括远程公共教育、食品安全、活力社区、原住民权益、领导力发展等。所有这些都源于人们深刻地认识到自然界的强大活力、人与自然的相互依赖和大自然的无限智慧。肯尼和他妻子,以及该组织的共同创办人妮娜·西蒙斯都在不辞辛劳地向全世界宣传,希望人们能够通过积极落实环保方案,解决棘手的问题。

    正如肯尼在我们最近一次对话中讲的那样:“我们即将面临的时代是一个大规模倒退的时代,在生态文明时代,我们需要重新构思时代的文明,推动社会快速转变,把倒退变为突破。2017年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将经历大规模的全球转移,这场大转移在一个文明时代只会发生一次。作为回应,仿生学和设计科学掀起了一场革命,致力于恢复人类和地球的本来面貌,其影响绝对是根本性的。而方法大多数都是现成的,至少我们知道未来的发展方向。然而在当前,美国在清洁技术方面已经把制高点拱手让给了欧洲和中国,他们以非常快的速度发展清洁技术,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比如,欧盟已经设定了一个目标,要抢占全球25%的环保产品市场份额,而中国也创新性地在国家层面上加强对仿生学、清洁技术和大规模生态系统的恢复,如果美国再不快速走上正轨,就将永远无法赶上。美国很快就会从国家的层面落到具体的企业竞争问题上,就像美国国防部前部长罗伯特·盖茨和能源部前部长朱棣文曾讲的那样。”

    对可持续发展的立法,欧盟已经走到美国的前面,德国、荷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国家和瑞士等都频繁地高居环保国家名单的前列,比如丹麦共和国回收利用了95%的垃圾,而美国仅仅回收了54%,垃圾成堆。

    一个快速崛起的国际组织为了应对环境变化,正在积极贯彻落实可持续发展战略。由58个超大城市构成的C40城市气候领袖群(C40 Climate Leadership Group,以下简称“C40”),跨越了各种语言、各个收入群体、各种文化以及各类基础设施,尽管彼此各有不同,但都面临同样的难题,该组织已经覆盖了全世界8%的人口。C40成立于2005年,一些大城市的市长们跨越了地缘政治的界限,彼此之间建立了合作关系。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虽说通过国际协作取得的进展飘忽不定,但C40还是走到了前面。到2011年年中,他们已经联合颁布了近5 000项措施减少碳排放、践行可持续发展,这条路还需再走1 500年。

    具体到仿生学领域,一个城市已经做出表率,公开承诺要成为仿生学发展的中心——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圣迭戈市已经创建仿生学的“桥梁”项目(连接了企业、科研、创新、设计、管理和教育),在地方大学、商业拓展团体和圣迭戈动物园之间建立起合作伙伴关系。这座城市的领导人认识到,公私合营的组织方式将是发展仿生学最有效的方式,把仿生学带出实验室,运用到对当地经济来说能持续盈利的产品上去。

    销售行业有一句老话:“人类发展的原动力是恐惧和贪婪。”虽说讲得有些直白,但确有一定道理。规避危险、渴求美味,这是人类的本能反应。企业使用这种方式销售它们的产品,政府也如此,它用减免税收等手段激励市民、企业和市政当局养成良好的习惯,并制定规则惩治恶习,这可能是有效的协作,但也仅是解决环境难题的一部分。

    环境保护vs.产业发展

    除了无法评估各个层面的利益底线,环境学家(经常被人贬低为不切实际的环境保护狂)与大型企业之间也变得越来越对立。这样的二元观点蒙蔽了我们的双眼,让我们觉得两者合作是天方夜谭。第一次工业革命以来,世界各地的企业都在快速发展,不断完善从生产到分销的各个环节。仿生学并不会颠覆现有的商业模式,而是以这种模式为基础进一步发展及优化,从而减少垃圾排放,降低负面效果,相应地就会增加收益。当前,世界上很多大公司都开始向自然学习。类似的例子有本田公司的“环境问题研究”,英国石油公司的“超越石油”,通用电气公司的“绿色创想”。这些大公司是诚心诚意在实践,还是仅仅摆个姿态,甚或两者兼有?不幸的是,现实往往是只打雷不下雨。

    “漂绿”不同于企业真正实现可持续发展,这个词语是由一位名叫杰伊·韦斯特费尔德的环境学家在1986年创造的,指的是对产品或者制造工艺重新构造、重新包装、重贴标签,让消费者看上去似乎是环境友好型。之所以要漂绿,有两方面原因:一个是增加利润,另一个是减少限制性条款的出台。民调显示,有3/4的人倾向于购买清洁公司和环保公司的产品。很明显,这就是企业漂绿的原因。不幸的是,政府几乎没制定出几条要求漂绿企业遵守的标准。

    加拿大泰勒乔伊斯公司是一家隶属于美国安全检测实验室公司的非营利性独立企业。2009年,该公司在调查了2 219个普通消费产品后,发现其中超过98%都是经过漂绿的。其调查对象包括“竹”纤维产品(大多数都是经过化学处理的人造丝)、没有任何有机证明的“有机认证”洗发水、含有有毒物质的“节能”电子产品、“环境友好型”杀虫剂,以及满是杀虫剂和甲醛的“天然”棉花。

    漂绿带来的挑战在于,人们很难分辨出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谎言。媒体整天充斥着洁净煤、清洁汽车、天然食品的报道,让普通公众认为所有这些都是好东西——这个问题已经得到重视。幸运的是,虽然人们的反应速度比较慢,但也越来越多地意识到,生产商和服务商在做绿色环保广告时需要遵守一些具有真实意义的标准。在互联网时代和社交网络时代,公众意识的发展速度非常快,任何做虚假宣传的公司都会像恐龙一样灭亡,随着公众洞察力的提高,它们最终都会自食其果。

    各国政府也在努力促进真正的可持续发展。澳大利亚政府已经通过了一项立法,对虚假广告处以最高1 100万美元的罚款。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也在重新制定它的环保指导方针,逐渐加大对欺骗性宣传的严刑立法。加拿大标准协会不允许模糊宣传,坚持必须使用真实数据。挪威对汽车行业下了禁令,禁止以环保、清洁或环境友好型为主题做宣传。挪威的消费者监察员本内特·奥佛利坦率地讲:“汽车对环境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我们该如何判断一个产品或一家公司是否经过了漂绿?就像20世纪70年代一个流行的车尾贴写的那样:质问当局。请记住,产品营销不是为了教育,而是要促销。看到了背后的本质,借用便捷的互联网弄明白每个术语的含义。

    如果每买一件东西都要变成这个领域的专家,那实在太不容易,因此出现了很多机构提供研究服务。不管你是要推广品牌食品、从事个人护理服务,还是提供日化产品,甚至追求政治抱负,你都能在这些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的网站上找到所需的信息。当然,现在这些信息资源都可以被“漂绿”。我最近就发现了一家这样的网站,通过分享化学领域的信息,协助学校的教学工作,“科学地”阐明化学生产过程是绝对安全的。这貌似是一个非常独立、极具学术性的网站,但当我单独搜索第一作者的名字,并与其他几个关键词联系起来后才发现,她作为资深科研人员,供职于一家大型非环保化工企业。

    不久之前,营养标签还是毫无章法的,但现在已经标准化。能源之星标签已经获得广泛认可,它主要标明美国家用电器的能效,当今很多国家都将其视为产品必不可少的元素。一些享有盛誉的机构也做出回应,呼吁市场采用环保标签和认证,通过这些标签和认证,消费者能快速了解所购买的产品是否真正环保。2012年年初,国际标准化组织提议成立技术委员会,专门负责制定一套适用于欧洲市场的仿生学标准。仿生学3.8研究所作为世界仿生学教育的领导者,该机构也正在考虑发布一项指标,用于确定产品在设计和制造过程中是否遵循了仿生学的原则。帕克斯公司正在考虑在自己的工程产品上也设立类似的指标。好消息是,真正的仿生产品并不需要漂绿,因为它们100%天然环保。

    大自然的老师

    在接下来的一二十年中,仿生学启示的产品将在世界市场上全面出现,涵盖从医药到交通的各个领域。这些创新产品将深刻地改变我们对环境的思考方法,不仅在于如何设计家庭用品或办公室用品,还在于如何把整个社会构建成一个生态系统,包括企业、政府以及其他一些社会机构。接下来让我们看一家实践此系统的领先机构。

    身为作家兼生物学家的珍妮·班娜斯是一位真正的仿生学先锋人物,她为人谦逊、和蔼可亲,正是她不断通过自己的个人魅力向人们展示大自然带来的技术奇观。她与商业伙伴戴娜·鲍迈斯特于1998年创立了仿生学协会,目标就是把生物学家带到设计台前。截至目前,该协会已经拥有超过250家客户,包括许多位列《财富》世界500强的公司,他们的咨询服务对象包括诸多跨国企业、政府机关和大专院校。在他们的协助下,小到家具、运动鞋、地毯,大到制造工艺、飞机,甚至整个城市都进行了重新设计改良。2006年,珍妮与她的同事又创办了姊妹公司——仿生学研究所。该研究所已经培养了数百位生物学家、设计师和商业人士,他们现在都在各自的领域实践着仿生学理念,通过这种培训方式,这家企业的创收就达到了数百万美元。研究所提供的培训已经能让K–12[1]教师和大学教授向下一代传授仿生学知识。作为这个教育项目的延伸,研究所在2008年制作了一个网站AskNature.org,这是世界上第一个关于大自然解决方案的网上图书馆,里面有大量资源,并且日益丰富,交叉引用了数千个生物启示的成果。Ask Nature网站上的信息是按照仿生学分类法建立的,组织方式是按照生物体如何应对不同的挑战来排列。动植物为了存活所使用的方式方法已经被世界范围内的科学家发布出来。这个数据库按照以下思路排序:生物体如何分解,如何获得资源、储存资源、分配资源,如何维护社区,如何维持物理完整性,如何形成并微调自己的形态,如何移动和定立,以及如何处理信息。使用者可以更新内容、改良方案,或与他人建立联系,从而开发出更具生物启示意义的设计。

    多年来,随着仿生学研究所、仿生学协会以及其他衍生项目的发展,其本身已经构成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为了精简操作,他们把各种活动都置于一个伞状组织架构下,称作仿生学3.8研究所,旗下包括一个非营利性组织、一家咨询公司、一个世界范围的精英演讲团以及一套广受赞誉的专业化培训和认证体系。仿生学3.8研究所并不通过其位于蒙大拿州的总部向各地招贤纳士,而是通过与美国、欧洲和非洲的合作伙伴建立区域联盟不断壮大队伍。

    珍妮很早就表示,自己的事业辉煌的背后有一个高度敬业、充满热情的团队。戴娜·鲍迈斯特博士是仿生学3.8研究所的联合创始人,接触过的她的人都知道,她学识渊博,极具权威,同时还是仿生学的积极倡导者。

    戴娜在最近的一次谈话中告诉我:“每当看到人类这一物种对这个星球的所作所为,我就会感到非常伤心。”作为对人类这种做法的回应,她积极投身于世界范围内的仿生学实践活动,与其他先驱者和创新人士一道,促进并推动仿生学的发展,目的就是让仿生学成为人类探索未知世界过程中的标准手段。经过多年对自然界的深入研究,加之与不同领域寻求更为有效的发展模式的企业开展合作,戴娜、珍妮和同事们都深谙我们当前面临的严峻挑战,其根源就是人类与自然界的分离与割裂。在这种状态下,我们大肆破坏着这片养育我们的土地。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发生?戴娜认为,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人们的居住环境逐渐脱离自然,人们对于自己与大自然之间的微妙联系变得越来越不以为然。直到最近,我们大多数人依然在食用自己播种的食物、自己捕到的猎物。我们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季节的变换、动物的行为和植物的生长方式以及它们如何彼此互相影响。如果人们看不到环境的复杂性、与人类的相互依赖性,那么很快下一代的孩子就会真的认为牛奶是从工厂来的,谷物是从大盒子里来的。在戴娜看来,更具挑战性的问题就是人类的心智,即对变革的抵抗。当一艘轮船已在下沉,即使有很多方式来挽救生命,但人们还是宁愿在船上盲目地等待。

    我问戴娜能否列出三四家真正投身于仿生学的公司,她停顿了几秒,反问道:“大型的美国公司?”又停顿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没有,还真没有。在这次经济萧条中,大多数公司都知道他们应该对未来技术进行投资,可即便他们知道过去的方式不怎么有效,但还是回到了以往,人们固执地认为过去的方式可行又可信。”戴娜的确提到了一家来自巴西的美容保健公司,自然公司(这家公司有点儿像拉丁美洲的雅芳)。自然公司长期以来一直对员工进行仿生学培训,并把这种理念应用到他们的产品和服务上。她还提到了界面公司这家地毯领域的世界顶级公司,赞扬这家公司长期以来对仿生学的坚持,本书后面会再次提到它。高通公司是无线通信技术领域的顶级公司,也对仿生学投入了巨资来开发一种基于蝴蝶翅膀折射能力的电子显示屏。戴娜深信,很多大公司都能找到最佳利润点以及获得利润的基石,她希望随着世界范围内经济的增长,仿生学能快速普及到所有大型机构中去。

    戴娜和她在仿生学3.8研究所的团队都明白,很多没有什么传奇色彩的微型企业反而做了更多工作,他们业务灵活,所取得的增长与旧模式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也就始终致力于仿生学的应用。戴娜又解释到,许多《财富》世界100强公司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他们将生物学家聚到设计台前,要在企业中落实仿生学。通常情况下,项目都是由企业内部一名成功人士推进,但是即便有这种支持,有时也无法渗透到真正的机构变革中。华尔街的季度业绩目标和层级管理所带来的惰性都会造成工作进展缓慢,甚至无所作为。戴娜最近与通用电气公司“绿色创想”的一名高级管理人员进行了会谈,他说:“他们对公司以外的人的想法都不感兴趣,更别说采用大自然的做法了。”

    宝洁公司是日用品行业的顶级公司,本身就有一种向公司外部取经的文化,包括仿生学的解决方案。部分原因在于仿生学在宝洁公司的领域中还没有长期数据能证明它的投资回报率,还有部分原因可能在于内部的科研团队还未能把仿生学的解决方案转化为零售产品。很多公司都是要先看到一项技术在市场上运转几年才开始采用——真实的鸡与蛋的困境。

    在零售产品的销量获得提升的同时,戴娜也开心地看到仿生学逐渐被应用到了建筑学上,因为建筑环境对仿生学收益而言尤其是一片沃土。她解释道:“建筑业的能耗约占全美能耗的50%,而最大的综合影响可能就是把仿生学应用到建筑物、社区和城市的规划和设计上。”

    仿生学协会与世界最大的建筑商HOK公司结成了战略联盟,一旦有新项目接手,HOK公司就会派出一个团队和仿生学专家共同视察这个地址,利用该地区动植物的生长方式,研究确定“最优适用方案”。韩国的一幢摩天大楼就是与HOK公司合作的产物,它们通过模仿蜂巢所具有的稳定和轻型结构,节省了大量的建造材料。它们还把仿生学技术应用到了中国的廊坊市,那里离北京不远。廊坊过去曾是一片森林,森林既吸收降雨,又把降雨散发出去。当前,建筑环境把所有的降雨都视为径流排到下水道中,同时当地居民又从不断下降的地下蓄水层中获得日常用水。HOK公司重新进行了城市的建筑规划,运用古代河道中种植树木带的方式,再一次填充了地下蓄水层。

    戴娜强调,对企业而言,能否下定决心采用仿生学的解决方案,所面临的挑战主要在于能否创造价值,利润往往是他们的唯一指标。她知道仿生学能创造出巨大的潜在利润,但她又讲到,虽然仿生学能创造很高的价值,但要衡量仿生技术能为公司带来多少利润,还不那么容易。要让雇员们看到工作中的真实目标和个人愿景,如此就能激发他们的热情、忠诚、创造力和团队凝聚力。仿生产品的出发点是无毒和无害,它的设计并不是为了中和毒性和处理垃圾这些末端效应,随着环境保护法律的日益完善,对于违法者的处罚越发严厉,破坏环境将付出更高昂的代价,应用仿生技术的企业将在这方面节省大笔开支,并缓解未来补救时所要承受的压力。

    人类的本性

    纵观这本书,在新经济时代,大自然提供的问题解决方案总是能够创造出巨额财富。无论是仿鲍鱼壳的防碎陶器,海藻展现的超级抗阻力效果,还是植物光合作用的氧化燃烧,都为各个产业的发展带来了深远的影响。从建筑到运输,从医药到软件,大自然已经做出人类试图用技术来完成的创举,不需要再通过劫掠基础资源就可以持续地创造财富。那么又是什么阻碍我们采用仿生学设计的步伐呢?

    正如戴娜·鲍迈斯特所说,如果我们想要成功维持世界经济的稳定发展,同时扭转全球衰退的趋势,我们就必须审视一下人类的本质。大自然给予我们不可抗拒的力量,用以保护并改善我们的生存环境。毫无疑问,作为一个生物种群,人类的确取得了惊人的进步,但同时我们当今面临的难题也恰源于自身,因为个人和家庭都有极其强烈的术生本能,这种本能最终扭曲变为贪婪,受控于这种情绪,我们脱离了现实,将任何事情都视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零和博弈。

    地球上的所有生物中,人类看起来是唯一一个缺乏“满足”基因的物种。在野生生物中,野狗、狮子、野牛、猴子、猩猩,甚至蚊子和苍蝇,它们饱了就不会再吃,所以它们不会患肥胖症。有些动物、比如松鼠和蓝鸟,它们为了过冬会储存一些食物,有些的确存储得会比需要的多,这可能是一种局部最优的进化结果,好像它们还没有进化到能记住它们隐藏食物所在的位置。然而,多储存的那部分会造福其他动物,此外,它们也因此把种子带到了新的生长地点。所有这一切都是生态平衡使然,不会有任何浪费。

    “从不满足”的态度渗透到每个人的身上。我认识一个伦敦人,他把他的企业卖了1亿英镑,而且这个数字是他长期以来的目标和梦想。几年以后,我再次见到他,并共进午餐。他向我吐露他被诊断出患了抑郁症,过去的两年他过得一塌糊涂。我询问他出了什么事,他的这种状态是如何造成的。他告诉我说,他赚了1亿英镑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感到欣喜若狂,也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光,他到法国南部买了别墅、法拉利和游艇。突然有一天,他意识到他已经花掉了1 800万英镑,不再拥有他梦想中的1亿英镑,于是就变得恐慌,之后把剩下的所有钱都买了蓝筹债券或是放入储蓄账户,然而他所赚取的利息无法维持他的生活成本,无法应对通胀和税收,他的财富不断缩水。这就是一个不愿意把他所有的钱用来享受奢侈生活,反而备受折磨的人。

    肆无忌惮的欲望——越来越多的综合征在人类与物质世界的相互作用中表露出来。我们都想要更多:更多的钱、更强的安全感、更奢侈的生活、更好的汽车、更宽敞的住宅、新衣服、更出名、更好的工作、更佳的配偶、更美的鼻子和乳房、更开朗,或者对世界而言更为和平,甚至更多的性爱、更大的权利、更浓密的头发、更好的天气。

    每个人都想要他没有的东西,都不遗余力地得到它。得到之后呢?我们还想要其他东西。在地球上的数百万种生命体中,只有我们人类从不满足。这就是当代人类的典型特点——不断想要,似乎痴迷地、往往不合逻辑地想要得到更多。

    但也有例外,众所周知,澳大利亚土著人不囤积个人财富,他们的每件东西都属于部落社区。土著人从距今5万年前的史前时代就开始沿用这种生活方式,在他们的领地中既未出现过饥饿现象,也未出现过肥胖现象。有证据表明,即使过去的几千年中,有中国的商人乘船直下从亚洲到达澳大利亚,土著人也未采用他们的任何技术、任何人工产品或者他们的社会形态,比如所有制。相反,他们始终坚持他们的远古生活模式。

    我有一个住在密克罗尼西亚的朋友,他告诉我,在玻利尼西亚的一个岛屿上居住着一些原住民,传教士到访时出于好意赠送了他们几台电冰箱,主要是他们看到当地人都是勉强维持生计的渔民,不得不每天都出海捕鱼,因为在热带的高温天气中,任何吃不完的东西都会腐烂变质。传教士们就想,如果把多捕的鱼冷藏起来,渔民就可以腾出时间来做点儿其他能创造财富的事情,那多好啊。但一年后当他们回访时,发现部落里没有电冰箱的踪影。他们询问之后才发现,年长的老人命令把所有设备都丢进大海。为什么呢?把多捕的鱼冷藏起来就意味着不再有多余的食物给老人或体弱多病的人,而他们分享食物的传统已经延续了1 000多年。对部落来说,他们并不接受会导致一些人更富而其他人挨饿的所谓“进步”。

    如果原住民都有“满足”感,那其他人怎么会没有呢?生活在发达世界中,我们其实是驯服了自己、置身于牢笼,还厌倦自身。我们像被驯养的动物一样,变得肥胖,变得不健康。居住在城市的人中,超过一半严重脱离了自然,脱离了历史起源的地方,而正是大自然才让我们的生命得以循环往复。相反,我们的注意力都被购物、刺激物或是电子游戏等分散了。

    资本的掠夺本性导致了最近的这次全球经济崩溃,也很容易摧毁一个环保产业。就像先锋会议组织的肯尼·阿苏贝尔讲的那样:“‘非自然资本’对世界来说是一种逆激励。当人们谈‘自由市场’时,我问‘自由’这个词是不是动词。我们的市场并不是自由市场,而是一个高度管制的、通常还是垄断的市场。美国过去还有反垄断法,但现在我们的银行和大公司都是‘大而不倒’,其实它们是应该倒。财富和政治权力过度集中的结果对企业和经济而言,破坏力都非常大(这还不提环境、人权和民主)。其结果就是小型公司无法发展起来与大公司抗衡,大公司掌控着大批律师和国会山的说客,却正是中小企业提供了大多数就业机会和创新做法。”

    资本主义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人类缺乏“满足”的基因。其实,支撑美国梦的想法就是我们的孩子要比我们拥有得多——不管我们现在拥有多少。然而,我们无法用过去的方式不断索取却又避免不断摧毁我们自己。毕竟,对亿万富翁来说,谁还会想到向大自然学习?地球上的所有生命体中,除了人类,哪种生物还有类似百万富翁的概念?我经常听到这样一种说法,如果把当今世界上排名前1%的巨富的财富加起来,我们就会发现,总额要比20世纪之前地球上的财富总和还多。根据《福布斯》排行榜,世界财富排名靠前的1 200个亿万富翁(这个数量要比排名前1%的人少得多)的资产超过了世界上近一半人口的年收入总和,净值达到46 000亿美元。当今财富排名前1%的人群掌握着85%的财富。在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中,这个数字都未有过太大的变化。

    “我不知道你在经营餐具。”我疑惑地对那家的主人沃尔弗拉姆说。当时我正在苏黎世拜访一位朋友,他是一位高端珠宝经销商。我们一边叙旧,他一边把我带进一个超大的密室,那里摆放着精致的餐桌,桌腿上都有精致的雕刻,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董瓷器,还有一些银质或金质餐具,所有这些东西都摆放在精致的锦缎桌布上。

    “平常并不做,”他回答道,“但是我有一些珠宝和手表的大客户,是中东做石油的亿万富翁。他们让我帮他们寻找这些东西——非常赚钱,这些东西的价值超过100万英镑。”

    “哇!”我惊呼了一声。我能想象这些艺术品会把欧洲王室和贵族们的餐桌装饰得多么高贵典雅。

    “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们怎么使用这些东西,”沃尔弗拉姆继续讲道,“他们把这些东西带到他们的超级游艇上,和他们想结交的人聚在一起野餐。吃完之后,他们就用桌布把这些东西卷起来,当作垃圾丢到船外。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就相当于一次性餐具。”

    让我讲得更清楚一些。我丝毫没有针对那些能让自己或家庭致富的人,但是越来越多的商界领袖、政治家和科学家一致认为:全球气候在变化,不论是物理范畴还是经济范畴,他们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巨大的影响。变革是根本的,而利益应该服众,但是我们固有的想法通常被过于扭曲的生存渴望禁锢,导致我们不愿意接受任何新鲜事物。我们如何才能转变对大自然的抵抗情绪,以便大自然服务于我们、服务于我们的集体,从而让我们生存下去?为了生存,我们需要把我们高度进化的头脑和我们的本能结合起来。我们可以控制我们的贪婪,可持续性并不意味着必须有所取舍。例如,驾驶一辆节能汽车相对而言并不会多花多少钱,但既节能又环保,没有什么损失。用现有工艺水平下的发光二极管(LED)或者荧光灯(CFL)取代非常低效的白炽灯灯泡时,起初可能会多花一点儿钱,但随着灯泡使用寿命的延长,能节省数倍金钱和能耗。

    肯尼·阿苏贝尔已经观察先锋会议组织在环境方面和社会方面的创新20余年,正如他所说:“虽然听起来有点儿愤世嫉俗,但很多人都相信,包括很多历史上的前辈也相信,人们只有被逼到了最后关头才会做出改变。气候变化已经给我们上了一节深刻的环境课——当前在环境和社会领域初显端倪的完美风暴正演变成一场终结人类文明的危机,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做出改变。我们也清楚,在当前的极端氛围中,人们有能力做出惊人表现,我们也能以令人惊奇的方式团结到一起,共同应对这些大灾难。全世界的人已经聚集起来,要做出系统性的改变,他们反对财富和权力的极端集中,反对环境崩溃,反对缺乏正义的正义。我们也看到100多年前反对强盗资本家年代的大规模政治运动。公共关系学出现之前的时代,臭名昭著的铁路强盗资本家兼大垄断家柯利斯·亨廷顿曾坦言,他的商业信条就是‘任何未确定的东西都是我的,而任何能被撬松的东西都是不确定的’。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在陈述其企业的基本使命。”

    然而,肯尼强调:“世界范围的革命已经开始,从‘阿拉伯之春’到‘占领华尔街’,再到伊朗的‘绿色革命’、叙利亚的‘自由运动’、缅甸的民粹主义崛起,以及现在俄罗斯的情况。临界物质已经在集聚,再加上社会媒体的组织和沟通,临界点的到来不可避免,正如汤姆·沙迪亚克讲的那样,这不再是会否‘酿成大乱’的问题,而是多久会‘酿成大乱’。毫无疑问,全世界都会向新的范式汇集,我们所面临的挑战是加速其前进,并提供现实的解决方案和策略,我们知道我们一定会成功。”

    当前推动人类前进的范式是科学思维,科学是有效的。我们拥有汽车,拥有电脑,能做心脏手术,我们能制造新的分子,能通过卫星对话,能一天之内环游世界,然而不久之前,人类还把木材和煤炭当作能源,用盐来储存食物,用马来运输,用鲸脂油来照明。我们的基本生活都在迅速变化,我们也必须理智地认识到,新的范式总会出现,一个接着一个。

    在欧洲,仅仅几百年前,科学的真理还认为地球是平的,四周有边。这一点在当时基于可用证据已被证实,得到了广泛认同,如果你当时敢站出来反对,你就可能被烧死在火刑柱上。在那个范式下,人们探索了整个欧洲,并绘制出了地图,这样就能理解当时的地理了。在当时的环境中,人们所采用的正当做法也并不为错。即使说是错误的,它也自信满满地应对了那个时代的大部分问题。然而,处于支配地位的范式妨碍了人们对更伟大知识的发现。一旦受到挑战,其结果就会向欧洲人民提供巨大的机会。举例来说,新的范式让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当然,当地人都认为那是几千年来的“新世界”,而不认为这里本来是“被遗忘的”角落。)

    科学和技术需要进一步发展,但其先决条件让我们感到困惑,因为我们必须先接受这样一个观念:“法律”也不是绝对可靠的。最近,意大利格兰萨索国家实验室的科研人员提出,他们测量出中微子的速度高于光速。如果这个发现得到进一步证实,那么物理上毋庸置疑的定律可能就会出问题。尽管还未确认,但它显示出一些顶尖的科学家愿意挑战最为基础的假设。如果我们真正持有客观的态度,就必须勇于寻找全新的规则体系,虽然我们可能还不完全清楚自己在寻找什么。同时,我们还必须清楚地认识到,挑战现状会让很多受过传统教育的哲学家、物理学家和工程师感到不安,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阻挡我们前进的障碍。这个过程通常都会伴随着一场旷日持久的争论,因为饱读诗书的顽固派知识分子坚持认为,这些全新的想法和理念根本不值一提。

    当拉瑟福德·海斯总统听到发明电话的消息时说:“这是个了不起的发明,但是谁会用它呢?”西联电报公司的总裁把电话称作“一个电动玩具”,拒绝购买电话的专利。世界顶尖工程师曾公开宣称,比空气重的机器绝不可能飞起来。就在不久之后,莱特兄弟证明了他们是错误的。近些年,我们看到瑞士的大钟表商在他们拒绝了电子表的“小玩意儿”(他们是这么看的)之后,业绩大幅下滑。同样,柯达公司曾经主宰了影像产业——在其决定不对新兴的数码相机技术投资之后很快就没落了。

    历史上不乏这种知识分子的插科打诨。我们很容易就把我们的前辈归为固执己见、过分迷信的那类人,认为他们至少也是被他们的理论误导了,然而下一代人可能也会这么看待我们,其原因并不是我们的理论目标不明确,而是由于每一代人都认为当代的知识要比过去的理念更准确。什么时候我们能够谦卑地说,还有很多东西我们仍然不知道,我们就能用全新的视角发现更为新颖、更切实际的方法和理念。

    仿生学提供的机会恰恰满足了我们对资源的需求,并且几乎能够彻底改造地球上的每一个行业。但正如我们在学校学到的那样,静止的物体始终静止,移动的物体不会停止,也不会改变方向。所有工程师都必须遵循这两条物理基本定律(至今仍然被证明是正确的),创新人士也必须基于此,来应对人类的生存本能,即阻碍变革、固守现有系统和机构造成的惯性。关键就在于找出实现最小阻力的路径。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所有这一切就在于能让我们主动认识到人类的本质,并改造我们自己。我们每天都通过自身的行动或不行动来做出选择,通过买一些东西或是讨论一些话题来影响未来的发展。不论是学校支持仿生学教育、所在的公司大力探讨仿生学项目并在内部实践、城市议会提议召开可持续发展会议,还是我们自己研究所购买的产品,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一股推动正向变革的强大力量。

    [1] K–12指美国全日制公立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