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的十年创业路

日常的投资决策,对我来说特别简单,没有什么纠结的地方,但是当情感和商业混合在一起,我就特别容易受伤害。不是因为对方不投了,而是因为我有对对方的信任,有对朋友的期待。在我看来,对朋友就应该两肋插刀。

注:此部分文章为作者2011年对创业的反思的文章合集,2018年4月作者对它们做了修订并补充了四篇文章:《第一家汉庭的故事》《我的管理经验和教训》《小邻居和大邻居》《我的至暗时刻》。

第一程:携程

1999年,大学同学万辉介绍我认识梁建章,那时他在甲骨文公司(Oracle)工作。我们闲来无事经常在周末出去旅游。有一次,建章从美国看女朋友回来,心情很激动,说美国的互联网公司正如火如荼,我们是不是也一起搞个试试。当时,我自己经营一个小公司,挣点小钱,但不管怎么努力也做不大,正琢磨着如何实现高远的志向呢。于是,我们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创业。又拉来了从事金融的沈南鹏(巧得很,南鹏也是万辉介绍认识的)和从事旅游业的范敏。大家志同道合,一起开始了创业:携程旅行网。

当时,创业的主要动机就是想借助互联网的浪潮,多挣点钱。当然,其中也有理想的成分,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也就是说,这是四个不满现状、有些莽撞的年轻人被趋势所刺激,还带些理想主义,追逐财富梦想的平常的创业故事。

商业模式也没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创新,只是仿照美国亿客行(Expedia)的模式,先从内容开始,然后靠订房、订票获取利润。

那是个凭着一份能够讲得通的商业计划书就可以融到钱的年代。我们的商业计划不如门户网站那么激动人心,但凭着我们四个还不错的资历,拿到风险投资还是可以的。第一笔钱是具有远见的IDG投的,而且从此开始,他们一口气投了三个我参与创办的企业:携程、如家、汉庭。这不能不说明,在疯狂的年代,依然有聪明人和明白人。

公司从卖景点门票开始,到零售旅行社的团队保价,尝试过几个盈利模式。当时旅行社、机票代理都很厉害,不一定看得上我们,接触了几个订房公司,规模倒是不大,也在盈利和规模化之间挣扎。我们利用互联网这个好概念,吸引了部分行业精英。千里马软件的郑南雁、商之行的吴海和他的团队就是这么加入的。之后通过互联网的高溢价,我们购并了当时最大的订房公司——现代运通,王胜利就是在这次购并时加入。携程从此走向了以订房为主的业务模式。

我们几个创始人,始终坚信做企业一定要赚钱,光靠点击率和风险投资的钱来维持企业是不靠谱的。这也是我们从公司一开始就拼命寻求盈利模式的原因。在碰上互联网泡沫破灭的时候,我们误打误撞上了“鼠标加水泥”(互联网—订房中心)的模式。风险投资的最后一笔钱救了我们的命(包括凯雷和IDG),使我们能够支撑到盈利的那一天,然后再上市,实现辉煌。

有人说VC(风险投资)和PE(私募股权投资)这些投资人都是吸血鬼,贪得无厌,有些人对投行等中介机构印象也不好。这里,我想借机说一下我的观点:商业是一条有机的价值链,所有的环节都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利润分享和共存共赢也是必须的,不存在谁好谁坏的问题,关键是心态。有些创业者患得患失,总感觉别人占了便宜。在融资的时候到底如何定价,没有固定的标准。虽然有现金流贴现、PE或EBITDA倍率等技术方法,但许多时候是靠双方的感觉。上市定价也是一样,共赢、长期、稳定发展才是根本。

关于泡沫,许多人也是批评、诟病较多。实际上,聪明人借助泡沫可以做好多事情,比如融资、网罗人才、免费吸引眼球和关注等等。

泡沫的时候,融资一定作价不低,再精明的投资人也很难抵御泡沫带来的冲动和疯狂。他们离股市更近,更容易受到股市起伏的影响。泡沫中能否拿到钱,可能决定了企业的生或死;泡沫中也必然得到高估值,创业者是不会吃亏的。

像互联网泡沫,曾吸引很多人投身互联网事业,有些从外企出来(像建章和南鹏),有些从国企高位下海(像范敏),没有泡沫的“煽惑”能行么?我看比较悬。

不管是互联网泡沫还是房地产泡沫,都是大众和媒体关注的重点。借此推广自己,增加知名度和曝光率,何乐而不为呢?携程网在互联网泡沫中虽然不及门户网站出风头,但也风光不小,是媒体关注的焦点之一。

如前文提及,携程的创业中,我们始终坚持任何商业机构都要挣钱,因此苦苦寻求盈利点,从卖门票到卖旅游团,再到酒店订房。我们在1999年就有了自己的800预订电话;2000年确立了绕开支付与配送的酒店预订模型;2002年就实现了盈利。

待到互联网泡沫渐渐过去,资本市场开始回暖的时候,携程第一个冲出去,2003年12月在纳斯达克上市,今天的市值将近六十亿美金。

第二程:如家

携程最后一轮融资正好处于互联网泡沫破灭的时期,我们唯恐现金储备不够,融的钱比较多。因此,公司盈利后还有很多现金剩余。公司决定寻找新的投资方向,让剩余的现金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些现金的成本非常昂贵,都是通过稀释我们创始股东的股份得来的。

当时,携程的订房量已有几万间了,我们对中国各档次酒店的销售状况比较了解。有许多客户反映携程上便宜的酒店很少;在酒店方,卖得最好的一家经济型酒店——新亚之星,不像其他酒店无限量供应客房,每天只能让我们预订几间。从供求关系来看,经济型酒店是一个市场的空白点。因此,公司决定开始投资经济型酒店的尝试,派我为代表进行探索。这也就是当初如家的由来。

一开始的商业模型是西方酒店联盟的模式,利用携程主推的诱惑,发展三星级酒店挂牌如家,硬件不统一,服务标准不统一,定价体系也不统一,但坚持品牌是一样的。由于业主不同,实际上许多酒店挂两块牌子。这样的盈利模型收入很少,品牌特征不明显。

在融资方面也不顺利。记得我和南鹏在北京走访了好几家风险投资公司,都是无果而终。大家对这种小型旅馆的模型不感兴趣,大多数投资者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看清酒店业的情况。

记得在IDG一次投资企业的内部聚会上,我们提出建议,希望投资者不要老盯在IT等高技术企业上,而应该在传统领域做些尝试。当时,IDG应该是将信将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又一次成为我们的第一轮投资者。他们投资我们,最关键的原因应该还是看重我们这批人——携程的这个团队,已经经历了一些风雨,感觉还是可以成事的。

因此,要指望多数VC、PE投资者比创业者本人更了解一个行业,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尤其是一些新行业和创新、变革中的老行业。尽管现在许多投资公司都养了大批分析师之类的人才,但这些人从学校出来没几年,让他们短时间内参透一个行业是不现实的。那么,最好的方法要么是找到这个行业最顶尖、最优秀的人才来帮助甄别、判断,要么就是看创业团队是否能够成事,是否有独特的竞争优势,值得投资。

在接触了国内几家主要的经济型酒店玩家以后,我们非常幸运地得到和首旅合作的机会。虽然当时也有好多人对和国企的合作不乐观,但最后的结果却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

究其原因,一是首旅的最高决策层,不计较眼前的小得失,而着眼于品牌投资和价值投资,对我们合资公司的管理层也充分信任,完全是市场化的机制。至今,我仍然感谢和钦佩他们宽广的胸襟和远大的视野。

二是和首旅的合作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当时我说,我们的发展进程至少比我们自己从零开始,提前了一到两年。今天看来,这一到两年是多么重要啊!甚至可以说是性命攸关的因素。要是晚两年,莫泰、七天等连锁酒店品牌迅速崛起,如家的先发优势可能就丧失殆尽了。

通过首旅的四家“建国客栈”,我更加坚定了直营发展的模式,坚决摒弃了原来的联盟模式,这也是如家能够快速发展、快速盈利的关键。

在如家,我带去了许多IT和互联网企业的风格,其中有许多是跟我的创业伙伴学习得来的。

比如,在传统行业引入风险投资。现在好像没有什么稀奇,但那个年代风险投资大多数学习硅谷模式,关心技术,尤其是IT技术,很少投资酒店这种传统的行业。我们一开始就设计好,经过若干轮融资,最终上市,达到我们当初将多余现金利益最大化的目的。

我还将互联网行业“快鱼吃慢鱼”的提法带到酒店业,倡导速度和效率,而不是按部就班,遵循常规发展的传统思路。同时,引入许多现代管理工具和手段,包括ERP系统、基于平衡计分卡的绩效考核等等。

这样的做法打破了酒店业的常规,开创了中国酒店业的一个新时代。

但是,天不遂人意,创业不久,2003年“非典”开始了,恐惧笼罩着神州大地,也影响了一部分投资人。董事会决定停止新项目、裁人、减费用,这对我们整个团队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我也经历了创业以来最大的一次考验和撞击。正所谓“内忧外患”:内部由于不能完全认同部分董事的意见,许多创业元老纷纷离开;外部是不知道“非典”将多大程度上影响到酒店的生意。

我认为,那时候投资人和我都是对的。这样的危机从来没有遇见过,没人有经验。太冒险了,公司就完蛋,无异于赌博。投资人考虑的是控制风险,我看到的是机会,可能考虑得相对长远一些。但这样的摩擦,还是为后面的分手埋下了伏笔。

2004年年底,离我们上市的目标越来越接近。董事会决定寻找职业经理人进入公司。大家看到孙坚的时候,都觉得是个不错的人选。为人谦和、友善,沟通能力强,有连锁经验。公司过了草莽创业的阶段,大家认为由职业经理人来领导更为合适。当时也有人建议我继续留在公司,可以有个平缓的过渡。但由于前期大家的分歧,使我感觉缺乏尊重和信任,还是选择了离开。

因此离开如家可以说成是:我离开如家,或者是如家挤走了她的创始人。

应该讲,孙坚做得还是相当地不错。在管理上,延续得很好,过渡比较平缓;在原来基础之上又上了一个台阶。我离开后的第二年(2006年)10月,如家成功地在纳斯达克上市,现在市值在十四亿美元左右。

第三程:汉庭

离开如家后,我并没有想去做一个和如家竞争的东西。当时的想法是进行中档酒店的尝试,类似于早期雅高的诺富特(Novotel)和万豪的万怡(Courtyard),现在汉庭的“全季”和如家的“和颐”也是属于这一档。同时,我还对商业地产感兴趣,在上海参与了几个创意园区的投资,还购买了若干物业,想做如家加盟店。

现在看来,这些想法都非常超前。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如此,中档酒店过于超前,进入饱和运营的时间长,而最要命的是,适合开这类酒店的城市和地段不多,这样也就很难规模化。第一个加盟如家的物业,运转也不顺畅,我也就断了购买物业加盟的想法。再说自己这点资金,购买物业还不够充裕,人的优势没有得到充分运用,杠杆放大效应也不强。

我苦撑了两年,在2007年杀了个回马枪,回到了经济型酒店的市场中来。

这也要归功于我的一个朋友吴炯。他问我,中国未来可以容得下几家大型经济型酒店连锁?我说四到五家是至少的。他又问,中国有人比你更熟悉经济型酒店行业吗?我不敢说是唯我一个,但也是其中之一吧。因此决心回到这个行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重新做回经济型酒店,轻车熟路,省去了弯路,直奔主旨。新起点,新高度:我们的产品更好,选址更加方便主要客户,团队更加强大和互补,股权结构的设计更加稳定,愿景和目标更加高远,公司发展的速度也是同行中最快的。

在产品设计上,不再用比较卡通和张扬的彩色色块,而改为较为沉静平和的温馨风格;采用时尚简约的专利卫生间;光纤接入、双网口、无线覆盖公共区域的升级互联网服务;房卡、会员卡、梯禁门禁的一卡通;不用退房的“无停留离店”;有利于颈椎的荞麦枕头;有格调的印象派油画……和已有的经济型产品相比,汉庭快捷俨然是老版经济型酒店的“升级版”。

在选址上也和其他品牌错开。他们主要是扩大网络覆盖,我们却是要进入中心城市的中心位置,而且以长三角为主,逐步向渤海湾和珠三角发展。这样在一开始就将最主要的经济发达地区连成子网络,对商务客人来说比较方便。

在追赶已经强大起来的竞争对手的过程中,我们提出,RevPAR(每间可销售客房收入)比他们高10%,营建成本一致,但经营成本比他们低10%的竞争策略。经过几年的努力,我们的这个策略使我们逐步赶超了对手,成为行业精益管理的佼佼者。

汉庭的初创也是非常幸运,除了一开始和我一起创业的金辉、海军、成军等人,2007年加入汉庭的张拓、张敏也非常优秀。我曾经说,汉庭这个团队完全可以和我们携程当初的团队相媲美。

在股权结构上,我们确保创始团队的股份较大,上市后还有超过50的比例。股权过于分散,不利于公司长远的规划,会倾向于近期和短期利益考虑。经过这几年的创业打拼,我感觉酒店行业的企业有一个大股东会发展得更好、更稳定一点。柳传志曾经也说过,公司要有主人。

汉庭创立初期,不再将上市作为目标,而是将上市看成是实现目标的手段。汉庭的愿景是成为世界领先的酒店集团。我曾用一句话表达此次创业的理想: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快乐地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

在融资上也比较幸运,投资我们的大多数是熟悉的朋友,大家比较了解。尤其是IDG,周权在海南说过一句开玩笑的话:“季琦,你下一个创业公司我们一定投,你卖狗屎我们也投。”这句话是激励也是鞭策,让我感动良久。

也许老天偏偏要考验我们,创业不久就碰到金融危机,实际业务影响不大,但资本市场一片萧条。碰到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我始终认为危机的时候是“买东西”(投资)的好机会,因为价格便宜。不管是“非典时期”的物业,还是金融危机时候的企业,价格都是最低的。在这次金融危机期间,我也做了这辈子最大的一笔投资——投资汉庭,我本人追加了许多投资,跟投资人一起投资汉庭。这既是我对汉庭的承诺和信心,也是一次很明智的投资。

利用危机,汉庭抓紧练内功,抓成本控制、员工培训、IT系统建设……危机过后,汉庭是最早走出危机的企业之一。2010年3月,汉庭顺利在纳斯达克上市,目前市值超过十亿美金。

第一家汉庭的故事

第一家汉庭,开在昆山。

那是在2005年,昆山火车站旁边的物业刚好在招商。我们通过朋友关系把它拿了下来。

那时候还没有高铁,昆山的火车站非常非常小,物业过马路就是火车站。整个楼是L形的,面积大概是12000平方左右。我们把一楼都出租,其中一间租给豪享来牛排,拐角最好的位置租给了中国联通做营业厅,回收了大概1/3的租金。一楼也给我们自己的大堂留了一部分。二楼是餐厅,再往上就是客房。当时租金便宜,客房面积都很大,很舒服。

我们请来上海很有名的全筑建筑装饰公司做设计和施工,但后来闹得不开心,因为我修改了他们的很多设计。对方说,他们的设计从来没有这样被改过。

在设计过程中,设计师计划使用很多大理石,但我觉得不需要,一是贵;二是施工、维护都麻烦;三是有辐射问题。我说我用不起,不要这些。台面为什么要大理石呢?干净、漂亮就可以了。然后他们一定要用实木家具,这也被我否决了。现在这一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争论的地方,但当时对方还不清楚我们的想法。

后来我想,是不是因为我当时已经做了两个上市公司,对方大概会想,“你们公司是不是很有钱啊”,然后摆出了一个很厉害的“谱”给我们。

昆山在当时是三线、四线城市,我的想法是,如果汉庭在昆山没成功,也不奇怪,那个地方当时没有特别大的旅游和商务的人流。昆山不成功,搬到上海可能就能成功了。但是一旦昆山成功了,那我就能放之四海而皆准。

当时做出这个选择,我算是胆子很大的。我对酒店的理解特别自信。我是一个IT人,来到酒店行业,第一感觉就是——我们IT人来打破常规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

行当里流行的管理模式,是师父带徒弟,进了行业就慢慢混,混到像我这么大年纪了,兴许能当个副总、当个老总。无论什么时候,人们都喜欢论资排辈,甚至做五星级酒店的就自认比做三星级的高级。这在我看来是很不合理的。

当时的从业者,也不会去利用风险投资,更不太会用计算机技术去管理。客房里,电话是免费的,无线上网却是要收费的。那个年代,用客房电话的人一般都是些支付能力很弱的人,大部分人打电话一般使用手机。我想,我要倒一倒,在汉庭,无线上网全部免费。

传统的酒店行业充斥着虚荣,充斥着官僚主义。在我看来,IT行业没有这些。IT行业,从外表上看,就是T恤衫,短平头。谁有本事谁上,你搞不定我来,整个行业不断地被年轻人突破,年纪大的人甚至不断贬值。

这种平等的价值观、先进的管理理念和技术正是传统酒店业缺少的。我做酒店,就是一个外行人把传统行业解剖、解构,再重构的过程。对解构和重构的过程,我特别有自信。我认为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在我的意料之外。

昆山的这第一家门店开业后非常成功。我信心满满,陆续在苏州开分店,再回到上海。截至2017年底,汉庭在全国已经开了2244家门店。

三家企业的共同点

综合起来看,携程、如家、汉庭这三家企业有许多共同点。

第一,实际商业模型和最初融资的时候不完全一样。

携程从网上旅行社到订房中心,如家从酒店联盟到经济型直营,汉庭从中档有限服务到经济型酒店。

关键是创业团队的变通能力,不断摸索和创新。如果守在当初不现实的理想模型里,这些初创的企业可能都会夭折在摇篮中。当理想的模型在实践中经受检验的时候,我们要能够敏锐地找到一条现实可行的道路,然后不断坚持,扩大战果,才能成就大业。

另外,投资者的信任非常重要,要能够给你时间和空间来试错和挪腾。因此找投资时要选择了解中国市场的基金和团队。

第二,基本每个企业都在三年左右成型。

携程从1999年到2002年,如家从2003年到2005年,汉庭从2007年到2010年。

就像生长发育一样,三年之中,这个企业的商业模型、团队、框架、性格、特质、文化等基础都长好了,后面就是进一步的生长。中国创业企业,三年是一个坎儿,三年内能够达到一定程度,将来的希望就比较大。这是因为中国的创业企业成长速度比较快,仿效、跟进者众多,如果没能在三年左右的时间脱颖而出,就容易混杂在一堆同质的企业里,平庸下去。

第三,都经历过一次重大考验。

携程经历的是互联网泡沫,如家是“非典”,汉庭碰上金融危机。

因为碰到危机,内部为了应对它调动出各方积极因素,将自己最优秀的部分调动出来,将自己的潜力逼到最大。危机成为我们成长的动力。就像高尔基的《海燕》里所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同时,危机也消灭或削弱了许多同行和竞争者,使得具备优秀基因的企业在危机过后更加容易生长。危机是对投机与否的检验,认真执着的企业才能经历风雨而更加强大,而不是被泡沫淹没,或者被暴风雨摧毁。

第四,都是企业家精神和专业管理者的完美结合。

携程由我开局,建章奠定扎实基础,范敏发扬光大,南鹏在融资、法律等方面绝对专业和优秀;如家是我奠定基础,孙坚顺利接棒;汉庭也是我开局,张拓、张敏加入和我一起奠定基础,稳步到达今天的状态。

第五,都是传统行业再造。

携程是传统旅行代理升级为现代旅行服务公司。如家和汉庭都是传统酒店业升级成现代酒店连锁。这些也都是我经常宣扬的“中国服务”的代表案例。

我的管理经验和教训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没有受过正规管理教育的管理者。我没有上过MBA,没在哈佛读过书,也没有在大企业里做过。大学毕业后,我在一个国企工作了大概两年不到就辞职了。我是一个无拘无束、思维很开放的人。我曾经想,我这人可能管理不好一个大公司。

所以,当华住有了一定规模之后,我就开始寻找外面的管理者。当时理想的人选,最好就是像我们现在的CEO张敏这样,哈佛毕业,学管理的,有外资企业的工作经验。所以当时我“按住”所有华住的内部元老,而把外面的人请过来当CEO。后来发现,这是我犯的蛮大的一个错误。

请来CEO,我想,这公司应该没什么事儿了,我就跟朋友们游山玩水去了。他呢,就看着股价、看着预算来运营这个企业。时间一长,企业缺乏活力,暮气沉沉。有的管理者有技巧,但是他们缺乏对这个企业长远的规划和理解,缺乏背后的人文精神。后来,我只能重新回到CEO位置上,坚决改正我自己犯下的错误。那段时间非常辛苦,是以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的。

实际上,像华住这样的企业是两种人都需要的。一种是像我这样的企业家、创造者、搅局者——一个领导者。我本身是个很感性的人,带一点艺术气质,是非常随性的那种领导者。第二种,是专业的管理者,像张敏就是非常好的一个例子。她受过正规的训练,有大企业的管理经验,人极其聪明,也热爱这个企业,有情感在里面。

这样,她就和我在情感和理想这两个层面,找到了共通点。在技能上面,她有非常好的训练,我们彼此之间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好的互补。但如果像原先那样,我把事情全部交给管理型的人,这个企业不足以也没有办法去迎接挑战,会被时代很快地淘汰。

小邻居和大邻居

做酒店这么多年,我参与了大部分项目的选址和后期的改造设计。重要的项目,我都会亲自去现场看。

最近我们正在改造上海延安路的一个物业,打算做一家全季4.0。那里位置很好,原先是个老牌自助餐厅——金钱豹,估计老上海人都知道。但是里面的结构一塌糊涂,特别复杂。内部结构复杂,顶上还有三个球体,这种项目必须得自己去看,否则找不到感觉。

记得北京奥运会前夕,我们拿下了东直门的一个物业,打算在那里开一个汉庭的门店。那个项目非常重要,是我们在长安街上唯一拿到的物业,总面积大概七八千平,租金特别高,大概是五块钱一平,当时是天价了。业主说有个竞争对手,马上就要签约了。这么贵的租金做这个项目,大家都吃不准。我得过去看一下。

有一天晚上,我直接飞到北京,凌晨到达工地现场,打开手机灯看,看完后直接去机场飞回上海。在现场,我就开始排房。那个地方,房间只能排得特别小,否则根本做不了。

长安街那个地方,连外资的酒店都很少,汉庭开业后,一炮打响。

看酒店项目,第一,要看周边环境;第二,在楼里转一圈,看看结构;第三,上楼顶看。

看周边环境,是看这个项目未来所在片区的档次。看大楼结构,涉及改造、排房。我最喜欢大平层,但很多楼不是这样,里面有很多隔断,这个时候就需要做几何题。在楼顶,就是看大环境。我们在新加坡有个项目,我和设计师周光明两个人爬到12楼去看。这时候,你才能看清楚车子的路线、周边大的区域环境。在楼底,你看的是“小邻居”,在楼顶,你能看的是“大邻居”。

很多时候,你能让合作方回报好一点,是因为你的品牌强,或者设计好,但如果你的做事风格太粗犷,你就没有机会成功。

我的至暗时刻

在我的人生道路上,也曾有过如“至暗时刻”一般的危机。

第一次是在我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到了上海上学,每天饭也吃不饱,晚上还得去自修,学习很辛苦。我觉得自己是个行尸走肉。所有的行程都是由外界安排好的。上课、吃饭、自修、睡觉,做这些事情,没有我的自由意志在。我就想,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凭什么过着这样的生活?可是我找不到理由。

当时的我,跟周边的环境也很难相融,也找不到自我。那大概是我第一次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人为什么会活着”这样的问题。

也是带着这些困惑,我阅读了大量哲学、文学书籍。现在看来,苦难会让一个人追求灵性上的东西。宗教也是这样,很多人都是在经历了苦难之后,去宗教中寻找安慰。大学时期最终思考的结果,是人生无所谓“意义”:本体无法界定自身的意义,人生只有过程,只有经历;对本体而言,无所谓意义。这个思考的结果,让我觉得释然。

我的第二次危机,是在如家经历的。

2004年底,董事会寻找职业经理人进入如家,而作为如家创始人的我,离开了。当时一个董事说我是草根出身,管不好公司,公司现在要找职业经理人,需要受过西方教育的人。

这是令我特别伤心的一个危机,我当时甚至想: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过去的伙伴、朋友,都在那个时刻离我而去,这让我觉得找不到存在的意义。许多原来和我最紧密的人,都离开了,对我来说就像是对人生的一个彻底否定。那时候我不知道该和谁沟通,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所有的梦想都被一个很野蛮的东西破坏了,毫无道理,而我没有回天之力。那个时候真的蛮黑暗的。这种黑暗我至今都不愿多谈。

这一次,是莫扎特救了我。

当时我住在一个普通的居民区里。有天晚上,我一个人出来散步,看着月亮从乌云里爬出来。我喜欢看电影,经常在一个安徽老板那里买碟。那天晚上遇到他,他说,老季,这个CD好听,刚到,你拿去。我说,我从来不买CD,我就买DVD。他说,老季,你不喜欢可以还我,你拿去听听。那套CD是莫扎特精选集。

那套CD帮了我的忙。当我听到莫扎特第三十一号交响曲时,我觉得太美了。这种美让我觉得人世间还值得。

莫扎特的美,就在于和谐和执中,有一种奇妙的平衡感。他让我感受到,这个世界这么丰富、这么纯净、这么优雅。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精神层面的东西,一下子让我从黑暗中走出来。

那时,我实际上还没有离开如家,但已经知道要走。我下定决心还要再做一个公司,并且超越过往。

第三次危机,是做汉庭期间。汉庭早期的投资人,都是我的朋友。金融危机爆发时,汉庭刚好到了第二轮融资的时候。我一个很好的朋友,请我到兴国宾馆吃早饭。他说,老季,我们的基金这个时候不能再投了。

这对我来说是晴天霹雳。原本投资协议已经签完,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投资是可以顺利进行的。当然他有权利不投,但这对我打击很大。

我容易把情感和生意混一块儿。紧要关头,当一个好朋友说“不好意思兄弟,这个事投不了”,我真的挺绝望的。

我如果是个纯粹的生意人,大概不会有太多内心的疼痛感,你不投,没关系,我赶紧找下一个。但那时我根本没有任何想法,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发怒或者责备他的心情都没有。

后来,我决定把自己在如家的股票卖了,自己追加对汉庭的投资。

日常的投资决策,对我来说特别简单,没有什么纠结的地方,但是当情感和商业混合在一起,我就特别容易受伤害。不是因为对方不投了,而是因为我有对对方的信任,有对朋友的期待。在我看来,对朋友就应该两肋插刀。

每个人都有类似的“至暗时刻”,但我从黑暗中带来了光明。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这些没有将我击倒的“至暗时刻”,促使我不断思考、进步,最终成为我成功的动力。

中国服务

在中国,很多高科技基本是对欧美技术的应用,原创型的比较少,也相对艰难。这和中国科技投入太少相关,也和相关人才的缺乏有关,更和整个社会更注重短期回报、快速收益有关。

所以中国式的创新更多是继承式的创新:借鉴欧美发达国家的商业模式,结合中国的具体情况,进行改造和应用。人类的物质、精神需求总是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欧美的服务业先于我们的发展,已经经过了客户的选择。中国的服务业也大体会遵循他们的发展轨迹。因此,在服务行业,继承欧美的成熟商业模型特别有价值;研究他们成长的轨迹和成败的原因,对于我们这些后来者也非常有益。

在中国,过去的成功模式无非以下两种:

一是低成本的“中国制造”;二是对传统服务业的改造,将其升级为先进服务业,其中电子商务、先进管理、市场化机制都是升级的常用手段。

“中国制造”以低成本为最主要特点,在质量上“good enough(够用就好)”,从勉强能用的一次性野餐用具,到精美的苹果电脑代工产品,符合使用者的要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谈不上德国制造的隽永和耐久,也不同于日本制造的精巧和紧凑。

“中国制造”在过往造就了一批富裕的工厂主,给政府解决了部分就业问题,创造了大量税收和外汇收入。这些制造企业综合低廉的土地、厂房、能源、环境、税收和人力成本,海量出口,换回了巨额外汇。在“中国制造”遍及全球的同时,也带来了巨额贸易顺差、环境污染和大批生存状态堪忧的流水线民工。这些农民工的收入都很低,长期在单调、枯燥的流水线上工作,几乎成了机器的一部分。富士康的十几跳只是这些绝望的农民工的一个代表和缩影。

但“中国制造”已经到了其成长曲线的拐点,各种弊病暴露无遗。在当下的消费升级和审美重建的趋势下,部分企业维持现状,部分企业已经开始转变形态,提高设计和科技成分,增加附加值。

当下的变革将会深刻地影响下一个三十年。如果说,过去的三十年,中国经济的发展引擎主要靠制造业,未来三十年,“中国服务”将会取代“中国制造”,成为中国经济的主要增长引擎。未来创业、投资、致富的机会,大多会在服务业。十三亿中一半左右的中国人收入逐步提高的时候,为这些人提供衣、食、住、行、娱乐等增值服务,将会是未来中国服务业的主要构成。

在先进服务业,中国企业可以借助本土市场规模的优势,获取包括国际资本在内的投资。可以预见,风险投资、私募基金将会越来越集中到这些领域。先进服务类企业在美国,以及中国大陆、香港地区资本市场上的IPO也会越来越多。

在与国际同行竞争时,我们可以借助地利,利用对本土消费者的理解,抵御国际竞争者在品牌、资金等方面的先发优势。

在服务和产品内容方面,做好对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重新领悟与运用,融合现代的艺术审美与生活要素,也必然是我们的竞争力的重要部分。

中国梦

所谓美国梦(American Dream)是一种理想:在美国,只要努力不懈地奋斗,便能获致更好的生活,亦即人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勤奋工作、勇气、创意和决心获得成功,而不是依赖特定的社会阶层和其他人的帮助。通常这代表了人们在财富上的成功或取决于企业家的精神。

处于高速发展期的中国,也给了大众做“中国梦”的机会,尤其是当下的中国,特别适合创业、投资、致富。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许多产业,尤其是服务业,长期被禁锢在体制内和政策内,没有得到充分的发展,而且跟不上市场的需求。现在等于是开天辟地,产业整合和发展的潜力巨大。

二是经济的长期高速发展,带动了强劲的需求,而需求推动着市场,推动着企业。制造行业是供过于求,服务行业却是需求远远得不到满足。就像汉庭这样的经济型酒店,开一家,满一家。

三是政府的鼓励和推动。中央政府实行重商主义的政策,地方政府在招商上更是不遗余力,在税收、土地、资金等方面给予支持。

四是资本市场推波助澜。一个个VC、PE、IPO的财富故事,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生动样板,让大家心里痒痒的。

五是庞大的人口基数,造就了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而最大的消费市场,将会孕育全球最大规模的企业。

中国移动、工商银行、腾讯、淘宝等已经是全球同行内最大规模的企业,这样的情形将会在许多服务领域出现:电子商务、游戏、旅行预订、服装、餐饮……当然也包括酒店行业。

我粗略地计算过,未来中国酒店业龙头企业的规模应该可以达到上万家,其中以经济型酒店为主。这样的规模,在未来那个年代,也将是全球第一。

至于中国服务企业如何走向国外,未必是自己到国外去开店、去发展,而可以通过购并的方式进行。中国的高成长,一定会在资本市场上通过高PE体现出来,加上世界级的企业规模、人民币的不断升值,中国企业未来购并欧美发达国家的企业会变得越来越轻松,实现的可能性将越来越大,成功的案例也会越来越多。

我的创业小结

从1999年到2010年,差不多十年的时间里,我创立和参与创立了三个企业,在其中我都担任了首任CEO,并为之组建核心团队、确立主要商业模型,它们最终都在纳斯达克上市,目前市值也都超过十亿美元。这样的事情不多见,应该说也是做到一个世界第一了。

很多人问我,到底有什么奥秘,能够让我这么幸运、这么顺利。仔细想想,不是因为我特别聪明,特别能干,更不是因为我是什么天才。

首先,我们必须感谢身处的这个稳定的时代,感谢我们的祖国。这是真话,不是套话、空话。没有改革开放,哪会有今天的市场经济,哪会有我们这些企业的繁荣昌盛?国家的稳定、政策的开明,是企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

其次,VC、PE、资本市场的支持,是我们这些创业企业能够快速、超常规发展的助推剂。虽然他们也是抱着赚钱(有时候是想赚大钱)的想法来的,但在客观上帮助了我们这些创业者。在我们没钱的时候,给我们钱;在我们担心风险的时候,和我们分担风险;在企业还没有盈利的时候,提供资金让我们实现跨越式发展;在企业具备一定条件以后,在市场上放大我们的资产,让许多人实现财富的梦想。可以说,没有这些投资者,我在十年间做成三家企业是不可能的。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团队。我参与的这三个企业的创业团队和经营团队都是一流的。我属于典型的企业家类型,但不是一个全能型的人,更不是一个完人,缺点和优点一样突出。如果没有这些伙伴们的互补和接力,不会有今天大家看到的三家优秀企业。没有他们,我自己做不了,我没有这个能耐,即使有点小能耐,也没有这个精力。

还有就是专一。在几次危机中,为什么我们总能逢凶化吉?我想主要是我们不投机,不是哪儿赚钱往哪儿跑。更不搞多元化,而是专注于自己的领域和细分市场。利用潮流,而不为之所左右,注重商业的本质。在汉庭刚刚开始的时候,有一家房地产公司改制缺资金,只要五千万就能拿到50%的股份,几年后大概可以赚到几个亿。我们当时看清楚了这个机会,但还是拒绝了朋友的邀请,专注于自己的酒店事业。做自己擅长的事,赚自己能赚的钱。

如果一定要总结出几个我个人的特点出来,我想应该是这些特质促使我永不停步:敢于冒险、勇于牺牲、富含激情、良好的商业直觉、开阔的心胸、执着和坚持、不断学习和反省。其中,学习能力是至关重要的。我从竞争对手、创业伙伴以及挫折和失败中一直获益最多。

创业带给我的收获

一般人以为,我十年创办了三家十亿美元级的上市企业,收获最多的应该是金钱和名声。我不会矫情地说,我视金钱和虚名如粪土。金钱确实让我们实现了财富上的自由,从此不必为了生计而奔波,让我们可以更加自由地去选择。

但我最大的收获却不在于此。

做携程,我实现了原先的财富梦想,没有了生活的压力,心态变得从容和淡定。

做如家,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忠诚、背叛、信任危机、欺诈和阴谋,甚至爱恨情仇,但这些锻炼了我,让我的心胸更加开阔,学会了宽容和容忍。

做汉庭,让我看清了自己这一辈子的使命,知道我这辈子要什么。在前面两个企业,我还没到这种境界,当时内心里充斥的都是欲望:金钱的欲望,名气的欲望,个人成就的欲望。所谓“去人欲,存天理”,讲得很有道理。你内心的欲望平息下来,就能够更加明了生命的本质和意义。

有一次,我和雅高的创始人杜布吕(Paul Dubrule)在北京后海边谈论人生。我问他,你一生如此辉煌,有什么遗憾的地方吗?他回答说,一是觉得在从政上花的时间太多(他曾经是法国参议员,还担任过枫丹白露市长);二是事业上很成功,但在家庭上有些遗憾。

当时我想,假如我也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坐在后海边,有位后生问我同样的问题,如果我也这么回答,我这一生是挺悲哀的。我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过。既然前辈告诉我他这一路上的遗憾,那么今年四十四岁的我,是不是能够做得更好一些呢?

现在我的人生目标非常清晰:

第一,是要和伙伴们一起,把汉庭做成全球最大也是最好的酒店集团。也就是要实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快乐地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的理想。

第二,是要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不以物喜,不为名累。真正过好自己的一生更重要。我要珍惜上天给我的生命,我要把这一生过得非常有意思。当我七十多岁时,如果有年轻后生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会跟他平淡从容地说我过了我想过的一生。这是通过三个创业企业,尤其是汉庭,我学到和悟到的道理。

随着年龄的增加、事业的发展,我的心态、人生观、价值观也随之在改变。我变得从容、淡泊、宽容和利他。也许跟年轻时相比,少了些冲劲儿,但多了些成熟和睿智。

这才是我十年创业最有收获、最有价值的地方。随着我们的成长,我们在向善,在变得单纯和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