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大读书的五年是一段无比痛苦的经历，后来我做了一个总结，就是我永远在看别人的眼光。因为我是从农村直接考进了北大，而且高考连续考了三年，心中很自卑。考上北大的一瞬间我非常兴奋，但当我走进北大以后发现自己是如此土的一个人。新东方的创始人很多都是我的大学同学，他们现在开口闭口依然叫我“农民”“土鳖”。但今天的我其实看上去已经不那么土了，因为经过30年的风雨，沧桑已经掩盖了我的土气，但我的内心依然很朴素，因为我一直认为“土的坚持就是洋的胜利”。但我在北大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胸怀，因为人的成长需要时间。

刚进北大的时候我还有一丝骄傲，因为我们班50个同学要分成三个小班来学习，我一下子就被分到了A班，因为我的英语考分接近满分。但过了不到一个月，我就被调到了C班，C班叫做语音、语调及听力障碍班，非常悲惨。人一辈子要找一个立足点，如果在同学面前你一无是处，你一定会自己看不起自己，但如果你有一个方面比较厉害，哪怕别的方面不行你也会有奠定自信的一点基础。所以，你在某一个方面一定要把自己训练成全班第一名。这个第一名不一定是学习成绩，可以是踢足球、打篮球、游泳、唱歌、跳舞等，总而言之要有一样是胜过周围同学的。这样你就奠定了一个自信的基础。

但在北大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往哪个方向突破都是没有办法的，不管是读书还是体育。我后来意识到一点，就是我还是只能好好学习。但我的智商很一般，我从小就发现，在任何方面我要取得和其他同学一样的成就，一定要多花一半到一倍的时间。别人背课文10遍就记住了，我要读30遍才行，但我能把课文记得更加长久，因为在一件事上花的时间和记忆的次数跟记忆的持久成正比。但我在北大的时候，在同样的时间之内，跟我的同学基本上没有办法去比，所以到大二的时候，我的学习成绩排在全班倒数第五名。

进了大学以后，除了读书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其中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谈恋爱。但我从来没敢去追我们班的任何一个女生。我在北大第一次谈恋爱已经是我在北大毕业两年以后，也就是整整在北大待了七年以后。为什么是七年？因为我在北大不幸读了五年。为什么读了五年？因为我到了大三的时候心情实在是郁闷，这种郁闷就来自于我刚才跟同学们讲的一点，就是我每时每刻都在跟周围的同学比较，越比越觉得自己不行。而一个人最怕两种状态，一种是你本来有这么高，但你把自己看得这么矮，当你把自己看成这么矮的时候，内心就充满了自卑。一个内心充满自卑的人永远看不到自己的优点，而且会非常敏感，甚至别人的一个眼神都会让你认为是恶意的或者是有点儿看不起自己的感觉。第二种状态是人本来就这么矮，但他非要把自己看得这么高，这就是过分的自傲和狂妄。大学中，过分自卑的人和过分狂妄的人都大有人在。毕业后在未来能够取胜的人，都是能够非常理性地看待自己，内心对未来充满了奋斗精神并且合理地自信的人。这一点，在大学的时候我并不明白， 所以大三时我得了一场肺结核。医生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得肺结核，在农村吃了那么多苦，18年几乎没吃过肉，都没得肺结核，结果在北大天天能吃到肉还会得肺结核。我说我学习特别刻苦，但考试成绩总是上不去，又没有女生爱我。医生说这些才是真正的原因。

当你充满了自卑的时候，连身体都会生病。但这场病其实救了我。因为我一下子跟同学拉远了距离，上一届的同学已经离我远去，下一届的同学跟我不熟悉，所以，我想跟别人比都没得比。这个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下子胸怀宽广了——为什么我要跟人比，我就是我自己。我给自己定了一个不太高的目标，就是先满足于自己拥有的。当时我拥有的是我可以在北大毕业，但我知道自己一定得不到高分，所以目标是“60分万岁”。我在北大毕业时候的平均分是67分，依然是全班倒数第五名，但毕业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非常良好的心态。在毕业典礼上，我讲了这么一段话：“同学们你们都很厉害，我追了大家五年，一直没有追上，还得了一场病。但是，请同学们相信，只要我还活着，我不会放弃。你们5年做成的事情我做10年；你们10年做成的事情，我做20年；你们20年做成的事情，我做40年……如果这辈子实在是追不上大家，我会保持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到了80岁以后，把你们一个一个送走了我再走。”其实，当你真心想要追赶的时候，你不需要40年，更不需要80年，差不多你比别人多花5到10年的时间就足够了。但追上去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你要努力让自己成长。

我们靠什么来让自己成长？人一辈子要做成事情有三个要素：第一个要素叫做意愿；第二个要素叫做能力；第三个要素叫做资源。而其中最重要的是意愿。

当你有强烈的意愿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基本上你都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当然在不违法的前提下。比如你想追求某一个男生或者女生，但你又不敢，追根到底不是你不敢追，而是没有强烈的意愿去追。有两件事能够挡住你前进的步伐：一是你的意愿不够强烈；二是你太自卑，没有勇气。我在北大没有谈恋爱，看似是因为我太自卑，没有勇气。但后来我冷静地分析了一下，真正原因是我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意愿。后来，我有了自信，就问我们班的同学：当时我在北大的时候是不是一副特别悲惨的样子，让你们一看见就想吐。结果没有一个人说我是这样的，他们都说你是一个好人，是一个特别朴实的人，是一个学习特别认真的人，尽管成绩不怎么样，但我们认为你是一个能真正做朋友的人。这就是大学同学给我的评价。我发现，原来我在大学同学心目中的印象除了成绩不好以外，其他都挺好的。

后来，我在分析自己的成长历程时发现，从第一步我就产生了强烈的意愿，这个第一步是指我离开农村考入北大。当时我有一个强烈的意愿，就是我这辈子不能当农民。在当时没有农民工的情况之下，考上大学是离开农村的唯一出路。

我们做事的时候，如果意愿不够强烈，那么就增强自己的意愿；如果意愿已经足够强烈，但不敢去做，那就克服你的自卑。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不仅能帮助自己，还可以逐渐地帮助别人，所以关键在于你要有意愿。有的人就会说，俞老师，你在北大这么窝囊，学习成绩也不好，怎么后来你就慢慢地做出事情来了呢？其实，这还是一个意愿的问题。这个意愿不是说在北大要考第一、第二名，不是说我要成为一个北大的毕业生，这个意愿叫做“成长”。

我从高考开始到今天为止，从来没有一天放弃过自己的成长，这个成长就源自一个强烈的意愿：我每一天都想比前一天更好，而且我只跟自己比。在30年的时间里，我每天坚持写日记，每周坚持写周记，每月坚持写月记，每年坚持写年终总结，这些都是为我自己写，不是为别人。比如今天晚上回去我会想，我今天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是让我自己成长的。我今天做了两场演讲，一场是在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另一场是今天晚上，但演讲对我来说是没有成长的，因为我说过的话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但我把一个事情值不值得去做分成两种情况：第一是这件事如果有利于我的成长就一定值得去做；第二是这件事如果对别人来说有意义也值得去做。所以，今天晚上这个讲座我把它界定为是对同学们有意义的讲座，所以我来到这里。但讲座对我本人来说是没有成长的，所以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做一件事情，就是睡觉前打开一本书，至少要读30页。不管白天多么累，我每天晚上不读30页的书我是不睡的，因为我知道这30页的书我读了就意味着我的成长。所以，在你的生命中如果有一天你再也不去跟别人比较，不跟别人比高矮，不跟别人比长相，不跟别人比是富二代还是穷二代，那你的生命就已经开始成长了。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人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了，但如果你能够一直坚持下来，你读的书比别人多，那么你的能力会比别人强，而到最后你干出来的事情一定比别人多。所以，意愿跟能力是联系在一起的。

能力是怎么来的呢？能力是不断积累起来的，没有人能在一天之内把自己的能力提高。人最幸福的年龄就是16到30岁，因为你一无所有，还可以拥有纯粹的青春以及纯粹的爱情，这是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同学都可以拥有的东西。但到了30岁以后，你还会有纯粹的青春和纯粹的爱情吗？一般来说不会有了。那到了30岁以后靠什么吃饭？靠你的学识、你的智慧、你的气质、你的经验、你和他人之间的非常美好的关系等，所有这些东西都要靠你从今天开始的每一步做起。所以，抓住了今天就抓住了一切。

我想到了一个笑话。有一位记者采访一位老农民说，老大爷，如果您有一百万愿意捐献给国家吗？老大爷说愿意。记者说你有两套房愿意给国家一套房吗？老大爷说愿意。最后，记者问如果你有两头牛愿意给国家一头牛吗？老大爷就说不愿意。记者就问他为什么不愿意，老大爷说因为我真的有两头牛。同学们有没有发现，当你去想房子、汽车和财富的时候，所有的这一切都离你非常遥远，好像闪烁的星空一样诱惑你，你通向它们的道路只能是你现在的每一天。所以，抓住两头牛，就像你抓住了每一天一样，而你想象中的两套房子、一百万是离你很远的，所有这些东西都是你每一天努力的副产品，是你能力增加的副产品。所以，一个人一辈子要关注的不是自己会拥有多少钱，而是能提升自己的多少能力。

当然，能力有各种各样的。比如你的个性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你要在大学中磨炼自己的个性，要大度。有的同学腻歪、斤斤计较、小家子气，有的同学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有的同学喜欢占小便宜，有的同学希望别人先为自己做好事后自己才为别人做那么一点点好事……所有这些都是反能力的表现。走进社会以后，反能力会不断地缩小你的世界，最后把你挤压到一辈子无比悲惨的境地。有这样的结局并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好，而是你的心胸狭窄和心地阴暗造成的。所以，有太多的个性需要你去磨炼，有太多东西需要你去追求。

能力的训练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到现在为止仍然每天还在训练我的能力，否则我绝对不会从一个北大的普通老师到最后做成新东方，也不可能掌控一家优秀的上市公司。我高中数学曾考过14分，但今天我每个月都要看有几万个数据的新东方财务报表，而且看得非常清楚，能挑毛病。为什么？因为能力在提高，眼光变得越来越敏锐。这就是人一路成长的过程。

除了意愿和能力以外，还有一个要素是资源。在这个问题上，我听到同学们抱怨最多：“资源都被官二代、富二代给占领了，中国社会变得越来越不公平，资源越来越集中，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这样的等到毕业以后连工作都找不到，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希望。”其实，有没有希望首先要看大势，也就是看中国有没有机会。在我看来，未来中国的机会比现在还要多，因为一个上升中的社会上升期一般都是100年左右，中国才走了30多年。所以，同学们要相信未来是有机会的。中国是不是公平的呢？中国当然是不公平的，但中国的不公平还不是全世界最不公平的。那么，既然不公平，还有没有机会呢？有机会。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中国社会历来都是一个对贫民阶层开放的社会。那开放的社会的资源到底在什么地方？你不能去怪你的父母，说父母很贫困，什么都没有，而官二代、富二代是那么逍遥自在。但是请记住，你们的父母把你们送到咸阳师范学院就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你能够走进这座美好的校园，你心中对父母的感情唯有感恩和感激，其他的都不要再想。

资源怎么争取呢？我开始做新东方的时候，没有任何资源。当我把一个13个人的班级做到了几百人的时候，竞争对手发现新东方已经成为了一种威胁。所以，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把帮我贴广告的人捅了十几刀。我去公安局要求解决这个问题，但公安局说这样的案子太小，他们不管。我经过调查后发现，对方早就把公安局给买通了。这个时候我就面临着一个困境：如果我要继续做新东方，没人敢去贴广告，我自己也不敢；如果我不做新东方，我到底做什么？我已经从北大出来了，一无所有。于是，我下定决心要解决这个问题。

我到公安局门口坐了三天，观察哪一位警员更慈眉善目。终于，我盯上了一位中年警察，他每次进出都对我微笑一下，我觉得这个人大概比较好打交道，于是我就走上去跟他说找你有点儿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认识你一下，能不能到对面小酒馆一边吃一边聊。在小酒馆，他说，俞老师，这件事情你一点儿错都没有，错全在对方，但我帮不了你。你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得找我们的政委和大队长。周末，大队长、政委以及七个警察一起到了我定的饭馆。面对警察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哥们儿，干！大哥，干！警察说，俞老师，酒不是这么喝的，不能说你喝一杯，我们大家跟你喝一杯，你得一个一个地敬，连敬三圈。当时的酒杯一杯差不多有一两酒，我一个一个敬下来就喝晕过去了。警察开车把我送到了医院，抢救了五个半小时。我醒过来以后，发现警察都站在我床前。他们说：“俞老师，被你吓死了，以后再也不跟你喝酒了，但冲着你的不要命，也冲着新东方不干任何坏事，从此新东方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20年过去了，新东方安然无恙。

同学们，资源是你争取来的，我从没有任何资源到跟警察成为好朋友，后来跟街道居委会成为好朋友，跟上级领导成为好朋友，跟各个教育培训机构成为好朋友。为什么？一切凭着努力，凭着真心，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凭着新东方做的是好事，不是坏事。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有很多东西可以预料，你可以预料自己30岁怎么样，50岁怎么样，80岁怎么样，你可以知道自己一路在变化。但是，有很多东西你无法预料。你30岁的时候到底在干什么？50岁的时候干什么？80岁的时候干什么？所有这一切都是你从今天开始的选择。你要选择你的生命是伟大的，还是窝囊的。窝囊和伟大不来自于外界，不来自于你在什么地方，而来自于你内心的全部选择，来自于你能否坚定不移地付出努力，因为每付出一份努力你就有一丝收获。我相信每一位同学都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窝囊的人。如果你想要有一个伟大的、充满乐趣和惊奇的人生，请从今天开始付出你的努力，不要去关注你50岁以后将会变成怎么样，你要相信的是你50岁以后一定会变得伟大。

经历风雨，共同努力

——在耿丹学院2013级新生开学典礼上的演讲

我为什么要来当耿丹学院的理事长？先要从耿丹学院的历史说起。首先，要感谢北京工业大学，因为耿丹学院是北京工业大学附属的独立学院。北京工业大学是国家公立大学，耿丹学院是民办大学，这是一个民办大学和国家公立大学结合的良好典范，在我所知道的独立学院中能跟国家公立大学结合得这么好的学校其实并不多。

其次，大家如果知道我的历史，也就知道我在几年前就说过，我希望自己办一所大学，而且我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进行努力。这个时候我知道了耿丹学院，知道这是一所不以盈利为目的的民办大学，我想如果我自己投入几个亿再去造一个新校园，为什么不把这个钱拿过来把耿丹学院办成中国最优秀的私立大学呢？我非常愿意参加耿丹学院的建设工作，帮助师生一起把这个学校做好。

我在这里也向全体同学和家长们表个态：第一，我们会不断持续地投入来建设耿丹学院，这个投入不仅仅从学生的学费中来，也从我们个人的捐款中来，通过一年又一年的努力，把耿丹学院建设得越来越好！同学们在耿丹学院四年，耿丹就是你们的终身母校。我能够肯定的是，所有同学在未来一定会为这所学校和你在这所学校学习过四年而骄傲。接下来你们可能还会在这里学习四年以上，因为我们已经在对设立研究生课程的资格进行申请。第二，请同学和家长们放心，你们交的每一分学费都会用在学校的建设和同学们身上，我们决不会从这里拿走一分钱，我们只会不断往里投入，请相信我们办学的诚心和衷心。最后，我是非常愿意参与耿丹学院的建设的，尽管我不能投入百分之百的时间在耿丹学院，毕竟我的身后还有一个巨大的新东方教育集团，我不能不去经营。如果我不去经营，新东方教育集团垮了我就没有钱投到耿丹学院来了。现在我做新东方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我个人，很大一部分的目的是为了耿丹学院的发展，这两个机构在命运上已经息息相关了。

接下来我说说“耿丹”这两个字。“耿丹”这两个字特别好，因为一说耿丹，大家马上能联想到“耿耿丹心”，这是中国人为人处世最重要的价值观之一。对人、对事、对父母、对家庭、对国家都要有这种耿耿丹心的情义。其实，耿丹是一个人名，他身上体现出了几个重要的优点，如果同学们也能具备这几个优点，也有可能成为英雄人物。

耿丹是最早的共产党员之一，也是北伐军中最优秀的将军之一。1927年，蒋介石清除北伐军中的共产党员，耿丹就是在那个时候牺牲了。但是，我想告诉大家，耿丹不仅仅是一个军人，他也是一位学者，他在加入北伐军以前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博士毕业生，而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是全世界排名前十位的优秀大学，所以大家要知道学习和革命是不矛盾的。只有你学习好了以后，才有底气去做更加伟大的事情。所以，在耿丹身上体现的第一个优点就是爱学习。在大学，学习是我们最重要的任务。

耿丹体现的第二个优点就是人要有梦想。共产党最初的梦想是解放全中国劳苦大众，让每一个人过上幸福生活。现在共产党的任务完成了一半，我们很多人过上了部分幸福的生活，我们的生活状态和财富都比原来要好很多。当然，我们还要继续努力。

一个政党有它的梦想，一个人也必须有他的梦想。如果不是有着为了统一中国去努力这样的梦想，耿丹是不会加入到北伐军的，也不会加入共产党。所以，有梦想你才能做成更大的事情。各位同学在学习之余要想一下，自己这辈子到底想干什么，到底能干什么，是为自己干，为家庭干，还是为了祖国干。我觉得这些都不矛盾。先为自己干，为家庭干，再为祖国干。人一辈子活着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在同样的生命、同样的时间里我们能创造出什么来。假定我们在座同学平均年龄活到80岁，我们每个人都有80年的时间，现在过去了18年还有62年的时间，现在大家站在耿丹学院同一个起点上，这62年你能活成怎样？这是由你自己来决定的，尤其是由你心中的梦想决定的。我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之所以今天能够站在这里，能够做出一些事情来，是因为我心中一直被我的梦想和追求所推动。我从来不认为一个人的努力是白费的，否则我就不会从连续三年高考落榜到最后走进北大学习的殿堂。

同学们最近可能看过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叫《中国合伙人》，主角成东青就是以我为原型的。而且故事基本是与事实吻合的：一个农村孩子高考三年最后走进燕京大学，也就是北大，在北大的时候非常朴素非常土，还得了肺结核，后来留校当老师，因为到外面去代课被北大开除，出来做了个培训机构叫新梦想，和朋友一起合伙，跟美国人打官司，最后到美国去上市，成了一个世界级的上市公司。这个故事完整讲述了我和新东方的故事。当然这里面有很多和实际不一样、戏剧化的地方。比如电影描述了成东青在大学追女朋友，但其实在大学没有一个女孩看上过我，我倒是追了很多女孩但没有一个女孩答应我。第二个就是电影中描述了我得肺结核是因为亲吻了女朋友，她有肺炎所以我得了肺结核。如果情况属实，我愿意得一千次肺结核，这样就有一千次的机会去追自己喜欢的女孩。然而，电影真实地展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任何时候遇到任何艰难困苦你都不能放弃。因为你放弃就等于放弃了自己一辈子的精彩，人的精彩是自己争取过来的。

我小时候坐在长江边上的时候就想，为什么长江能够流到天外去我就不能走到天外去？就是这样一心一意要走出农村的梦想激励我三次参加高考，当时在农村高考是唯一的出路。当时连农民工都没有，要是那时候有农民工，现在我应该是包工头了。有时候当人生只剩下唯一一条出路时，其实反而是一条好路，因为你必须沿这条路走下去，也许就走出了一片天地。所以，当你选定一条路时，你要努力走下去。现在你已经选择了耿丹学院，那么耿丹学院就是你大学奋斗的天地，也应该成为你一生的骄傲。北大处分我的时候，一定觉得我这个人是北大最不值得一提的人。从北大出来后，我下定决心这辈子必须要重回北大，必须要带着荣耀带着成就带着骄傲回到北大，现在我做到了。不过我不是带着骄傲回到北大的，而是去资助贫困学生，帮他们完成学业，希望以后他们中能够多出几个优秀人才，从农村来、在北大毕业并干出优秀事业的人。我希望耿丹学院的同学毕业后，未来十年二十年当我们想到你的名字时能够说出：“你是耿丹学院的骄傲。”

耿丹所体现的第三个优点是人要有行动。因为只有行动才能推动你人生事业的完成。一次行动超过一万句的誓言。很多同学一激动就会说我今天要读书，我今天要努力，但睡一觉起来就忘了。很多同学都会在每年的最后一天写“新年决心书”，英文叫做“New year's resolution”，表明自己下一年要摆脱过去的坏习惯，创造自己的新成就，但每到年底对照自己之前写的新年决心书，却发现列出来的十件事情可能连一件事情都没做完。所以，光有决心和梦想是没有用的，人一定要有行动才能让自己的生命实实在在地前行。

所以，在耿丹身上体现了我们需要具备的三种精神：第一种是学习精神，第二种是梦想精神，第三种是行动精神。耿丹学院有四句话叫做“学会学习，决心奋斗，追求先进，争取全面”，是对我刚才说的学习、梦想和行动三个词的进一步阐释。

关于如何度过大学生活，我对大家提几点希望。第一，我希望大家进入大学以后能够抛弃过去追求新生活。进入大学是一个全新的生命的开始。因为大学与过去相比是不同的。我们在中学时永远只有标准答案，如果你不照标准答案去学习成绩就会下降。我想告诉同学，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标准答案而是独立思考能力，当你拥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断力、是非分辨能力、自己的价值体系，并且这个价值体系是可以推动国家、民族、家庭和个人进步的价值体系，你才能真正成长起来。在大学的时候不能光听教授和老师讲他们的标准答案，你要学会思辨，多问一句“这是真的吗？”或者“还有别的答案吗？”学到一个历史事实之后都要问一下“这是事实的真相吗？”我们要学会探索、学会思考、学会辩论、学会讨论，我们不要相信专家也不要相信权威，因为他们的观点可能是僵化和错误的。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但是我们要放宽心胸，放松大脑，让自己接受来自世界最先进的信息和对我们未来发展最有用的信息。同学们要从标准答案走向独立思考。

第二，同学们要从家庭依赖走向独立成长。耿丹学院是收学费的，而且学费收的比北大还高，同学们能交学费来上学，家庭条件原则上不算太差，这就说明很多同学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原来你们可能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还带空调，现在要四个人到六个人住一个宿舍，这就是你成长的开始。在宿舍的时候我们可能会有很多烦恼，比如有人打呼噜，有人脚臭。我在宿舍的时候碰到过“五毒俱全”的人：打呼噜，脚臭，不洗衣服，让其他人感觉到在宿舍待着没法忍受。这时就看你如何处理了。前年在湖北某个大学有两个学生因为一双臭袜子出了人命。一个学生把臭袜子扔在地上，另一个学生说你袜子那么臭为什么不把袜子收起来，我们闻着都很难受。这个学生说关你屁事，另一个学生就把他的袜子扔到窗外，于是那个学生从床上一跃而起，刚好桌子上放着一把水果刀，他拿着水果刀一刀正好捅在另一个同学的心脏上，一分钟之内一条人命就没了，另一个被判20年。两个年轻人本来可以在大学成为终身朋友，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我在大学的时候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但是我就处理得很好。我每天晚上把同学的臭袜子拎到门外面去，然后早上第一个起床，再把臭袜子拎进宿舍来。后来我发现他打呼噜的毛病没法根治，有一次我突发奇想把他的臭袜子塞到他的枕头里面，发现他再也不打呼噜了。这就是大学的美好生活，同学之间的点点滴滴最后都能成为美好的回忆。在大学，我们可以用很多办法来和同学搞好关系，因为一个人终身的朋友基本上都是来自于大学时代，在大学相对来说还不那么功利的环境里，你是能找到真正朋友的。一般来说，在大学要交八到十个真正的朋友，并且要跟全班同学搞好关系。未来你的生命再也不是依靠你的父母，而是依靠你的朋友，依靠你自己的成长。

第三，同学们要抛弃外在，关注内心。也就是说我们要从关心外在，走向关心自己的内心和成长。我们到了大学以后很多同学都会开始特别关注自己的外表，因为到了谈恋爱的年龄，男孩希望自己显得更英俊，女孩希望自己显得更娇美，这都没有问题。我们也会关心自己的成绩，也会关心同学的家庭背景。有时候同学拎着名牌包而你拎着破书包，同学穿着名牌衣服而你穿着普通衣服。但是这些外在的东西到了大学要学会慢慢地淡化和忘记，当一个人真正成熟的时候，就是再也没有外表、没有身份上的区别，再也没有大学、没有贫富的区别，你就是你！你在独立成长。因为人一辈子跟别人比，永远比不出出息来。你周围的人最多就比你高一点点或者矮一点点。一个人永远要跟自己比，你自己每天跟自己比，发现自己每天都在进步，你这辈子将会走出连你自己都惊讶的道路来，你会走到你自己都会惊讶的地方去。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人比你更聪明，更努力，他们会走得很远很远。你永远赶不上爱因斯坦，你可能也永远赶不上比尔•盖茨，但是一定会有很多人比你走得更慢，比你更笨。所以只要你坚持走下去，一定会走到人群的前20%中间，再坚持走下去你就能走到人群的前5%。20%的人创造了世界上80%的财富和成就，5%的人又创造了80%中绝大部分的财富和成就。所以，当我们坚持努力，就会点点滴滴进步。我一直在坚持努力，不知不觉用了20多年的时间走出了今天新东方的道路和我自己的人生道路。

最后，进大学最重要的是读书。这里说的读书不仅仅是指专业知识，也不是指你专业课门门要拿100分。这里所说的读书是要读天下之书，读各种各样能够开启你的智慧、启发你的理想、燃烧你的激情的书。我能做到今天，并不是因为我的英语水平有多高，也不是因为我在北大的学习成绩特别好，而是因为我在北大五年本科生活读了接近800本书。从北大毕业到今天我大概又读了两三千本书。现在我还是以每年60本左右的速度在读书。我给大家提一个简单的要求，各种社会、历史、哲学、政治、经济、科学的书都应该读。一年读一百本，平均每三天一本，有的书翻翻就完了，有的书要精读。我昨天和耿丹学院的领导说，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50万块钱给学校买两万本书，两千种每种十本，这两万本书都是我自己认为大学生应该读的书，买了以后让学校放在图书馆。我希望你们能认真去读我推荐的书籍，因为这些书对我的生命成长有意义，我相信对你们也一定有意义。

有一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人无数，名师指路”。这四条我觉得在大学期间都应该做到。关于读书，学院会营造读书氛围，组织读书会、读书比赛，优胜者会获得奖金，可以得到去中国各地实习或旅游，甚至到世界各地去实习和旅游的机会。第二个叫行万里路，这方面同学们应该自己多做一些。大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不用去实习，那大学的一二年级做什么呢？做社会活动实践，比如寒暑假的时候做做留守儿童的调研，西藏地区老百姓生活状况调研，新疆地区的治安调研等等。去做做这些事情，让你的眼界开阔起来。我会让耿丹学院相关部门给大家提供一定的调研经费，但是我要看到你的调研报告。这样就能够感觉到你们是在进步和成长。到了大三大四的时候，大家再考虑到一些大的企业、机构和公司去实习。在这点上我有优势，因为我是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的执行理事，北京大学企业家俱乐部的理事长，中关村企业家协会的副会长，所以我手中有很多资源可以给大家提供帮助。第三叫做阅人无数。在学校跟同学交朋友，到社会上去就是认识各种各样的人，通过阅人你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成为你的朋友，什么样的人可以和你一起在未来共创事业。对社会上的人有分辨能力以后，你去社会上工作也好，自己创业也好，你会更容易获得成功。我认为我能做成新东方是因为我有认人和识人的能力，就是阅人的能力。你只是傻傻地变成一个书呆子是不行的。第四就是名师指路，对你有启发作用的老师的课要多选。因为大学老师也分各种类型的，有的老师是书呆子型的，只会照着书本念，这样的大学老师通常对大家帮助不大。但是有的老师能够对你进行思想启迪，方法教育，这样的老师大家一定要予以关注。我们也会在耿丹学院安排各类大师的演讲。我们将能聆听到中国乃至世界优秀的企业家的演讲，优秀的教授和思想家的演讲。这项工作已经进入了我的工作日程，并且我已经交代学院学生工作负责人来做这个事情。但是，不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人无数还是名师指路，都不能解决你本质的问题，最后有一句话请同学们记住了，所有这些都只有在一件事情完成的基础上才能完成，这就是你必须自己开悟。你必须自己明白，你必须自己通透，你才能够把所有学到的东西用在你的人生道路上。所以，你的独立思考能力，你的领悟能力和判断能力就成了你在大学所应该具备的最重要的能力。

我们过去是孩子，今天是成人；我们过去是依赖，今天是独立；我们过去可以浑浑噩噩，但从今天开始，你个人的命运，家庭的命运以及祖国的命运都放在了你的肩上。希望同学们能够经历风雨，共同努力，把这个重任承担起来！

要为做人的使命感而活着

——在2013年度“中国大学生自强之星”颁奖分享会上的演讲

编者按：新东方从2007年起分十年共出资5000万元，与团中央联合设立“中国大学生五四奖励基金•新东方自强基金”，用于奖励每年寻访产生的优秀大学生自强之星。同时设立“新东方西部特困大学生专项助学金”，对西部省份的特困大学生进行资助。2014年2月26日，2013年度寻访“中国大学生自强之星”活动颁奖分享会在山东中医药大学隆重举行，以下是俞敏洪演讲全文。

今天来到山东特别高兴，很高兴见到了同学们，看到了你们青春洋溢的笑脸。非常开心的是我走出了北京雾霾的范围。雾霾让我这几天很难受，因为连续六天每天的空气指数都是重度雾霾，不敢喘气，不敢说话。我早晨在北京出发时还在咳嗽，结果到了济南下了车以后，我惊喜地发现这里还有蓝天。蓝天在中国尤其是北京很难得。现在，我敢深深地呼吸了，尤其到了校园以后。我发现校园不光美丽，而且还有阳光，还能呼吸，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

新东方2007年以来一直在为“中国大学生自强之星”活动提供资助，七年来我们总是被这些同学们的故事打动。上来领奖的这些同学，我们了解他们的事迹以后，觉得他们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他们其实也貌不惊人，有些同学甚至还身有残疾，但是他们在精神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值得我们学习。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人这一辈子好过也是过，坏过也是过。著名作家余华写了一本小说叫《活着》，它描写的是中国的老百姓在社会及政治变革中身不由己地活着以及非常被动地活着。人们经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人最惨的境界是活得不好。还有一句话叫做“人这一辈子活三条命，分别是性命、生命、使命”，这三个层次一级比一级高。

每一个人其实都在为了自己的性命活着。为什么？首先要活下来。上大学为什么？找工作。找工作干吗？拿工资。而拿工资是为了自己活得更好一点。当然，现在工资高的活得也不好，在北京都快呛死了。但光是为人的性命活着，这个人活着没有太多的意义。

昨天我看了一部山东的纪录片，著名的摄影家焦波拍的《俺爹俺娘》。他带领了五六个弟子，平均年龄只有21岁，在山东的一个村庄里住了将近一年，沿着村里的生活轨迹拍了一个纪录片，估计很快就可以公开上映。片子非常感人，所有演员全是老百姓，但是这些老百姓不知道自己在当演员。焦波与弟子们跟踪拍摄了一年以后，从几千个小时的片子里面剪辑出了一个非常有故事性的纪录片。你可以在里面看到老百姓的生活、挣扎，我把观影感受总结为“在绝望中的乐观”。

其中，最让我感动的一个场景是一个农民在年轻的时候写过很多东西，也玩乐器，但是因为农村生活的困苦没有坚持下去。在这个片子里他也学琵琶，老婆跟他争吵，说都吃不饱了还要买琵琶。这个男人说人活着不是为了吃喝拉撒，还需要有精神上的生活。他有精神上的向往，尽管和吃喝拉撒没有关系，但是这种向往让我感到他活得与别人不同。

如果说为性命而活是第一个境界，那为生命而活是更高的一个层次，是第二个境界。生命意味着什么？生命寓意着人生。我们说生命的时候经常讲尊严和自尊。当人们说你活得像样的时候不是指你有钱有地位，而是指你自己看得起自己，周围人也看得起你。看得起你不是因为你有钱，而是因为你具备某种精神，具备了不起的气质，能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自强之星，他们就做到了，我们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生命”，而且是非常强烈的生命气息。韩晴出生时就听不到，但是她自强不息，她现在的普通话说得很好，我们可以想象这是经过了多长时间的艰苦训练才达到的效果。这就是追求生命真谛、为生命而活，需要付出不屈的努力和坚持。如果你们也做到了，那就达到了第二个境界。

第三个境界是为使命而活。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使命”。比如为人父母，心中就有使命感。孩子一出生，你会给予他/她全部的爱。在座的每一位同学的父母身上都有使命感。当孩子的成长与你息息相关的时候，你的心中就会有一种使命感：我希望我的孩子未来能够真正成长为一个有用的人。所以，父母很自然地就会有使命感。

除了为人父母的使命感，更大的使命感是什么？来自于你愿意为自己的家庭、社会、国家甚至全世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我自己就有这样的感觉，我从自己活不下去，到去北大学习，到从北大毕业以后留校任教，到最后创立了新东方学校。刚开始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新东方做起来以后别人的观念开始有了些变化，觉得俞敏洪的“生命”又回来了。新东方总部这十几年的公益捐款已经超过了两三个亿，建希望小学，为偏远地区培训老师……使命感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当我发现自己赚的钱用不完的时候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买奢侈品、买游艇等，第二个选择是把钱省下来，直接资助学生。我选择了第二种。为什么我这样做？很简单，我是贫困家庭出身的孩子，跟刚才的自强之星相比，在同样的年纪我家里的钱不见得比他们多。在18岁之前，我吃肉的次数都可以数得出来。我看到这些获得“自强之星”称号的小弟弟、小妹妹，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其实你们和我的女儿差不多大，她1995年出生，今年上大一。但我依然希望能称呼你们为小弟弟、小妹妹，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跟你们交流思想，跟你们有共同的语言。这是我一直比较在意的，因为我做的事业让我更加愿意和年轻的伙伴在一起。

对于在座的每一个人来说，一辈子有两种选择。第一，选择过平淡的人生。平淡的人生不一定平庸。你可以喜欢平淡的人生，不追求名利，不追求升官发财，你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与此同时你满足于自己的经济状态。当然，经济状态有高有低。比如我现在的住房条件比我十几年前要好很多。当年我从北大出来以后，七年之内我搬了十几次家，每次都是从一个地下室搬到另一个地下室，再从地下室搬到农村。我曾经半年不洗澡，因为没有洗澡的地方。我现在住的相对来说不错，三四百平方米的房子。但是即便现在让我回到贫困状态，让我住一个十平方米的房子我依然可以找到幸福，因为我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使是十平方米的房子，也可以有书架放书，有办公桌和电脑让我写东西，还有床可以睡觉。即便是最初那一段每个月拿60多块钱工资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很幸福的日子。说这些是想告诉大家，生活虽然很平淡，但当你能够活下去的时候，生活的丰富性和充实性其实就构成了你的生命。

我喜欢平淡，但平淡不等于空虚和平庸。平庸是什么？你赚到钱了，却永远觉得不够，总觉得生命中钱是最重要的。或者你不知道钱怎么花有意义，你花钱的方式就是去歌厅、高级餐厅挥霍。我曾经出过一个测试题：你如果有100块钱，你怎么花？有的人说我请两个朋友吃个饭，开心开心，喝喝啤酒。这说明你是豪爽型的，注重友情，不注重精神生活。有的人说我买一束花送女朋友，这说明你是重感情的，容易被女孩子欺骗。有的人说我自己吃饭，自己看电影，这说明你是享受型的，但可能比较自私。如果我有100块钱，我会用20块钱甚至10块钱吃饭，对于我来说，吃一碗拉面比吃一碗鲍鱼更舒服。我会用40块钱买一张电影票，在电影院享受丰富的文化大餐。然后，我会花二三十块钱买一本喜欢的书。同时，我可能会再用5块钱买一朵玫瑰送给我的女朋友。最后剩下20块钱，我请个朋友喝杯啤酒。看你怎么花钱，就可以看出你这个人在追求什么。如果花钱花到最后出问题了，那么这个人最终是会出大问题的。现在监狱里有一些所谓的企业家，就是有钱去赌博，没有钱了想办法去骗钱，甚至走入了黑社会。

所以，第一种选择是过平淡的生活，但不是过平庸的生活。第二种选择是过真正让你自己都觉得惊讶但却发挥了你巨大能量的生活。本来我的选择是第一种生活，但是后来我转成了第二种。其实，后来我发现，我从小选择的就是第二种生活。如果选择了第一种，今天的我可能是一个平凡的农民，种种地，看看书。人生其实是有无限的可能性的，而这个无限的可能性完全是靠你自己，跟社会没关系，跟中国的经济改革没有关系，跟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没有关系，跟父母的家庭出身没有关系，跟上什么样的大学没有关系，跟长相也完全没关系。

但是，人生绝对跟你是否正确努力有关系。这里有两个要素，首先是努力，其次是正确的努力，这个努力是对的，而不是错的。吸毒肯定不行，如果努力去做一件坏事，最后结果肯定是不好的。所以，正确的努力是前提条件。我第一年高考失败，没有选择回到农村种地，第二年高考失败也没有选择回到农村种地，坚持考了三年，最后考上了北京大学，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就是要坚持正确的努力。考大学是一条正道，考上大学你就会交上新的朋友，学到新的知识，增长智慧，开阔思路，这是正确的努力。在坚持的过程中，会发生许多自己预料之外的事情。比如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去北京大学读书，直到拿到通知书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把一整本英文字典的词条背得滚瓜烂熟，但是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实现了。假如我一辈子在北大当老师，从助教到讲师再到教授，我评估了一下自己，认为自己永远当不了一流教授，因为一流教授在我心目当中都是梁启超、王国维等这样的大师，或者至少也是季羡林这样的人。现在中国有一些学者，像余秋雨、钱文忠等，我如果做教授连他们的影子都赶不上，因为我知道成为伟大学者的前提是从小打下坚实的知识基础。我的英语是16岁以后才开始学的，历史、地理这些东西除了中学课本上教的知识，其他都是空白。我一直到30岁才了解太平天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义和团给中国造成了很多负面的影响，用迷信加落后的手段把当时的中国搞得更乱了。很多东西等我想明白的时候我都已经40岁了。所以，在北大纯粹地当老师不合适我，我没有选择这种平淡又平庸的生活。

当一件事我能一眼看得到头的时候，我就不愿意去做。如果在北大做老师，我能够非常清晰地看到头，就是从讲师到副教授、教授，还有可能混成个三级教授，一辈子就在三级教授上待着了。我当时的导师是二级教授，住100多平方米的两居室。你会发现，一辈子在北大混，到最后可能也就是他这样子。再加上我自认为一辈子都当不了一流学者，所以我觉得自己必须出来，去寻找一个未知的世界。当然，去寻找未知的世界需要你付出更多的努力。你可能会遭遇各种困境，比如挣的钱只够吃饱饭，也可能收获成功。但是。我想告诉各位同学的是，当你进入未知领域的时候，挫折和成功对你的人生来说都是宝贵的收获，永远比你在一个已知的世界中洞悉全部的未来会有更大的收获。

我从北大出来时，希望自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后来，我开始做新东方。一开始我并不想把新东方做成上市公司，只想自己赚点钱以后到美国读书。当时这个愿望没能实现，因为赚不了这么多的钱。但当我后来赚了足够多钱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愿意去美国读书了。因为新东方的成长和我在中国遇到的挑战让我个人的成长非常迅速。我刚从北大出来的时候，见到居委会的老太太和公安局的警察我会害怕得浑身发抖，但是今天我见到警察大哥像见到兄弟一样，可以跟他们称兄道弟。这是我的社交能力成长了，这种能力在中国非常重要。另外，当我看到学生喜欢听我的课，看到学生通过我的讲授能拿到托福满分去美国读书的时候，我的自信心、使命感就出来了，我深知我在新东方做的事情是有价值的。

当然，这种未知世界的诱惑在于你不知道你最终到底会做成什么样子，但你知道你必须要往前走，而不是原地踏步。我特别佩服今年春晚上转圈的那个小姑娘，她在春节联欢晚会上转了3个多小时。首先她头不晕，其次她还能找到绕圈的意义。时间的长短会直接导致做事的本质发生变化。很多情况下生命是在于重复的，4万多个单词我不重复背100遍怎么能够背下来？如果一个单词我背4万遍没有意义，但是整本词典的每个单词我加起来背4万遍的话我就会变成一个活字典，这就有意义了。

这里有两个要素。第一，重复是必要的。第二，重复累加起来以后要产生质变。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我父亲盖房子的小文章，流传很广。我小时候父亲是一个木工，别人家盖了新房子以后不要的碎瓦和木头会被他捡回来堆在我们家的院子里。堆了很多，一大堆的木头和砖头，我搞不清楚他要这些东西来干什么。有一天他突然在我们家院子里开始挖墙基、填土、填砖头，然后砌成了非常漂亮的墙，再把木头架上，就变成了一间非常漂亮的房子。这间非常漂亮的房子一分钱没花。当你把乱砖碎瓦变成一座房子的时候，生命的质变就有了。

做事业也是这样。我为什么能把新东方做下去？就是因为新东方产生了质的变化。首先是公司规模从小到大的变化。最早是我和我老婆几个人在做，后来把我的几个同学从美国叫回来合伙，和《中国合伙人》里面讲的一样，于是新东方从家族式到合伙式，然后再到后来的股份制企业改造，最后通过国际股份制企业的改造改成了国际公司的架构，在美国上市，成为国际上市公司。每一步都在进步，尽管每天做的事情还在重复，但这种重复的累加直至质的变化非常重要。其次，人也在发生质的改变。我原来是老师，后来我是公司管理者，再后来公司上市了以后我就成了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并且财务报表只用1分钟就看完——原来我看一天都看不懂的报表现在看一分钟，而且我还能找出财务总监找不出的数据错误。所以，你会发现人的能力也是会发生质的变化的。

新东方的每一天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竞争和发展机遇，如果有一天新东方做不下去了，怎么办？没有哪个企业能够保证自己一直这么强大。诺基亚曾经占据全球手机市场份额的60%以上，但依然是一夜之间就从市场上消失了。柯达相机和柯达胶卷曾经占领全世界90%以上的市场，最终依然破产了。目前的移动互联网不管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革命，所有的发展都已经是颠覆性的了，但是你依然不清楚某一天会不会有一个教育机构会完全颠覆现有的模式，新东方的学生会不会一夜之间都转到这家机构去了。但是，我并不害怕，因为我还有学习和创业的能力。我可以继续创业，即使不创业，我到任何一家企业做管理，500万的年薪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有能力以后，你随时可以开创自己的事业。我做新东方其实一直在重复，为什么到现在我还充满了斗志和激情呢？因为我认为新东方的未来是充满挑战的，移动互联网就是挑战，外国教育公司进入中国也是挑战。为了迎接每一个挑战，我期待明天，充满了热情。“自强之星标兵”的一个获奖女孩叫李晓红，她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也是因为在不断地接受挑战。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也许因为她天生精力充沛，但是我认为更多的是因为她的内心有一种追求，对成就感和未知世界的追求，并且为此充满了激情和热情。有了这种追求会使人做事情时感觉不到累。这种内心的追求太重要了。我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我考大学的第三年，老妈跟我说：“小子，你只有最后一年的时间了。我们最多支持你考大学这几年，以后就没有了。”我认识到这是家里最后给了我十个月的时间。这十个月里，我每天早上6点钟准时起来，晚上12点离开学校，最后我考上了北京大学。现在我回想起来，这十个月我一点都没觉得累，因为我目标坚定，内心有追求。

再说说大学生创业。我鼓励大学生在适当的时候创业，但是我不鼓励大学生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凭着一腔热血去创业，因为这样可能会收获一点点经验，但却会因创业失败浪费一大笔金钱。从我周围创业成功的案例来看，一般来说，除了技术天才以外，成功的创业者创业之前都有五年以上在同一个领域的工作经验。我在北大当了七年老师，又在培训机构干了三年，才创立了新东方。百度的李彦宏在创业前先在硅谷的搜索公司干了四年。而马云在公立学校和国有企业加上私企干了五年以后，才出来创业的。马化腾也是在国有企业先干了三年以后才创立了腾讯。所以，创业并不是只凭一腔热血。如果你没有经验和武器就冲上去了，就像赤手空拳打仗一样，有可能会失去生命。

最后，再给大家讲讲哪三件事情能让我们的生命更加多姿多彩。

第一，先清除自己身上的负能量。如果你是一个爱抱怨的人，是一个有问题先寻找外部原因的人，那么你的身上就充满了负能量。我在新东方提拔人的标准是谁先承认错误我就先提拔谁。推卸责任，抱怨父母没出息，抱怨学校名气不大环境不好等等所有这些负能量都需要清除掉。请记住了，该接受的你都要接受，接受完了你才能更好地成长。曼德拉如果进了监狱以后充满了负能量，不可能有后来的功成名就。为什么麻雀被人抓到后一般几个小时就死了？麻雀是急性子，被抓以后乱扑乱撞，把自己撞死了。在大环境之中，如果我们只有抱怨和负能量，想干大事情是不可能的。

第二，一定要有清零、归零的心态。当初美国的世贸大楼被恐怖分子撞毁，把所有的垃圾清理以后，小布什总统讲了一句话，他说：“尽管我们的楼倒了，但一切可以从零开始，我们要把它建成世界上最豪华的楼。”我们的生命也是要清零的。如果你是官二代、富二代，你有可能会缺乏奋斗的动力。大家会发现，一些家庭条件特别好的同学最后反而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成就，因为他们从小习惯了相对安逸的生活，缺乏奋斗的动力。同样，家庭条件差的不代表未来也一定差。我们进入大学后，要把过去清零，从起跑线往前跑。往前跑的过程中要记得清除负能量。有人认为我上的大学不好，这是负能量。有的人认为自己不好看，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好看的人，只有做出事业和没有做出事业的人。大家都说马云长得很难看，都说他长得像外星人。但是马云有一个战胜自卑的过程。他上大学的时候发现自己怎么长得这么难看，无比痛苦。但据他自己说他后来读到一句话，“一个男人的长相和成就成反比”。他把这句话作为了座右铭。既然我长成这样，我就创造出世界上没人可比的成就来。马云在大学里面追求的都是漂亮的女孩子，最后还真追到手了。这就表明了你只要有决心和行动力，就会有收获。

我在大学交朋友比较多，读书也比较多，唯一遗憾的是在大学没有追求女孩子。电影《中国合伙人》里说我追求女孩子，其实那是大学毕业两年后发生的。这个女孩子也没有到美国去，这样的女孩子我娶不起，我的老婆一直到现在还跟着我。但是，我依然遗憾在北大的时候没有谈恋爱，其实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我当时想，如果我追的这个女孩子嫌我长得丑怎么办，她当众奚落我怎么办。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局面，我就不敢追女孩子了。这是自己把自己妖魔化了。为什么我们不敢往前？是自己阻挡了自己前进的脚步。把自己清零，世界就在你面前。你必须前进，唯一不能做的就是不前进。

第三，弘扬自己身上的正能量。人是有能量圈的，现在有仪器能够测出来能量圈，人的身体周围发光的就是正能量。你弘扬正能量，你周围的人都会感染到正能量。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你对周围的人友好点头、微笑、打招呼，对方一般也会同样回应你，绝对不会朝你吹胡子瞪眼，说你有病。如果他真的朝你吹胡子瞪眼了，说明他的负能量太重了。在现实生活中，如果我发现自己身上的正能量不能正面影响这个人，他继续充满了负能量，我就会选择离开。人是这样，工作也是这样。我在北大的时候发现正能量怎么也发挥不出来，为什么？读书比我聪明的同学太多，教书比我厉害的老师太多，我的正能量根本发挥不出来。这说明北大不适合我。后来我去培训机构的时候，觉得自己有正能量了，但是怎么也发挥不出来，所以一定要离开。这是我离开北大和培训学校的原因。最后我创办了新东方，能量圈慢慢地扩大，现在我再回到北大，这个强大的能量圈也不会消失。不管怎样，你要寻找一个让自己的正能量可以发挥，能够带动周围气场的环境。这就是我事业能够做成功的原因。

第四章

创业之路

——企业家精神和盈利之道

在创业的路上，成功与失败是孪生兄弟，普通人遭遇挫折容易一蹶不振，但企业家会从挫折和危机中努力寻找机会，挫折反而容易激励他们。

中国企业家的四个要素

最近一段时间，中国的很多概念股在美股市场进入崩溃状态，大家都认为是资本市场对中国概念股的不信任，或者说猎杀。但我却认为出现这个现象纯粹是市场问题，也是中国企业家、创业家的自身素质引发的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我们本身。大家都知道，在美国的上市公司中，很少有公司两三年之内被猎杀或者被整个市场抛弃的现象。但中国概念股却遭遇这样的事情，以至于中国任何公司要到美国去上市，都会被资本市场质疑。

我认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应该具备四个要素，才能成为真正长久发展的企业的管理者。第一个要素就是被人信任，简单来说就是诚信。什么是被人信任？不管你这个人的人品如何，对事业是否热爱，到了上市的那一刻，对于公司的管理你都必须被人信任。而且这个信任不是口头上的，中国很多到美国上市的公司老总在路演的时候确实说得很好，而且某种意义上夸大了自己的企业。夸大自己的企业并没有错，我也夸大了新东方未来的发展，因为如果不夸大未来的前景，人家不给你钱。但重要的是在关键的点上你能把持住自己。就像交朋友一样，一次失去信任，终身失去信任，从此以后你就失去了被人信任的能力。

在对中国概念股的猎杀中，新东方也被卷进去了。两个礼拜之前，某一个机构突然抛出一份报告，报告陈述了两点。第一，新东方的财务数据做假。做假的依据是新东方机构之间的合并报表重合。比如某个子机构报表中是2000万的收入，在2000万收入中关联交易了新东方的其他子公司，因此他们认为把新东方的财务数据合并了。但是这个指控是没有依据的。第二，指控新东方的结构和海外结构不对称。大家都知道，中国公司只要在海外上市，就目前中国的管理结构或者说国家的监管结构的要求，以及从上市公司必须具备的结构来说，必须结构不一致，一致上不了市。要解决这个不一致，需要政府跟企业共同努力。

这帮人琢磨着找企业的漏洞，他们这么做有一个前提的假设，那就是没有一个中国企业没有漏洞，只要找一定能找到。因此，这件事背后有一帮利益获得者，他们是专门做买空的那一帮人。这帮人专门造公司的假新闻，或者真新闻，让公司的股票暴跌，再通过买空的方式发财。

在这样一个国际金融危机的大势和试图做空新东方的情况下，新东方反应非常迅速。我这个人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一点就是一直被人信任，从做人到做新东方。从新东方上市那一天起，我只做两件事情：第一，永远不要做任何假的东西，数据该怎样就怎样，按照世界最高财务标准做数据。第二，永远按照上市公司的方式，尽可能少承诺，尽可能多做。所以，买新东方股票的股东，到今天为止已经换了好几轮，没有一个投资者说在新东方被骗过一次。这次事件出来后第三天，新东方就向全世界发布了新东方的反馈和通报，告诉他们编造企业的虚假信息是卑鄙的行为。昨天我们跟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进行电话沟通，他们非常支持我们，说中国难得有这么硬气敢在他们面前较劲的公司。

中国的概念股被猎杀，一个原因是真的有人在背后做手脚，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的企业自己不争气。这些企业上市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企业发展得更好，而是想尽可能地多捞钱，为了上市编造虚假数据。不止一家公司出现过这样的行为，导致全世界的投资者对中国的上市公司，尤其在海外的上市公司部分失去信心。在国内上市的公司也常常存在这样的问题。

因此，企业家一定要有一种被人信任的能力。这跟企业规模大小没有关系。不管未来做多大，你可以栽倒在没有商业判断上，可以栽倒在经营不善上，可以栽倒在竞争里，但你不可以栽倒在失去别人的信任上。

中国企业家需要具备的第二个要素是沟通和说明能力。沟通表达明确，让对方有信心，人家才放心把钱交到你的手里。

第三个要素是学习能力。企业家要随时随地通过学习、通过观察寻找新的机遇，而不仅仅是在你所在的领域中死磕。在现代社会，再也没有取得商业胜利的所谓最佳方法了。凡客的陈年通过卖衣服和鞋子做成了网上销售量最大的公司，这就是商业模式改变和商业思路改变带来的成果。苏宁和国美死磕了十年，最后两边半死不活，这个时候京东出现了，不跟你们磕，一半的生意被他抢走了。所以死磕不行，必须想办法另找出路。但所谓新的机遇和创新，并不是说要创造出全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创新可以是一种模仿，只不过加入了中国特色而已。

创新需要三大要素。第一个要素是政府的不干预。第二个要素是需要一批真正有创新能力的人。创业家们可以扪心自问一下，自己是不是在真正创新？是不是把乔布斯的传记读完了，像他那样对创新充满热爱？还是说创新仅仅是一个噱头而已？创新不是那么难的事情，这得看你只是想做生意赚钱，还是真正想使自己的公司成为创新型的、不断发展的企业。我相信沃尔玛的创始人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要做成一个创新的企业，但他把小店一点点地做大，最后就做成了一个大型超市。创新不是喊口号，而是通过你的热爱和脚踏实地做出来的。第三个要素是钱。中国需要擅于把钱扔出去的人。我们做了一件事情，自己看着顺眼的人就投钱，至于他有没有财务报表我们根本不管。原因是我们认为人有钱以后能力可能就会翻倍。能力翻倍了，事情就能做出来。所以，我们的口号是投一百家，只要有一家成就行。我们投出去的，真的是100家有90家赔，但剩下的10家赚到的钱是我们投出去的五到十倍。所以总结起来，创新需要的三个要素是政府政策的支持、真正有创新能力的人才，以及真正愿意给钱的冒险家。

中国企业家的第四个要素是判断力，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乔布斯说过，他所有的创新都来自于他的直觉。中国企业家的大多数也是直觉型企业家，但是直觉不是拍脑袋就干，而是要经过分析，从开始有这个想法决定要做，到能够写出未来50年的商业计划。其实，新东方发展到今天，并没有真的有预见未来50年的眼光。新东方一路走来，该干什么就干了，家族企业做到一定程度，觉得跟老婆在一起做没希望，就把国外的同学找回来一起做，做了一段时间觉得没希望了，就改成股份制，觉得又没希望了再改成国际结构，国际结构觉得没戏了就决定上市。

给大家讲一个小故事。有一次我跟朋友去锣鼓玩，路边上的大草原非常漂亮，鲜花盛开，有人说停下来照相吧。路的旁边是一座50米的小山，我说我们爬上山看看风景，但是所有人停步不前，因为路边一个铁丝网拦在了我们脚下。有人说这是圈着养牛的，有人说这是人家的私人领地，如果进去就一枪给你毙了。而其实这个铁丝网用手按下去人就跨过去了。我一脚跨了过去，朝山顶爬了五分钟都没事，于是大家才跟着我爬到了山顶。山顶的风景真的格外美丽，这么美丽的风景差点因为一层铁丝网而与我们失之交臂。当你把眼前的困难想象成无法突破的障碍的时候，往往就停滞不前。如果别人能突破，你就能突破。如果别人能应付过来，你也能应付过来。只要你跨过这一道铁丝网，你的事业和生命就会光辉灿烂。

企业家精神与创业之路

——2012年11月22日在北大国际(BiMBA)的演讲

编者按：2012年11月22日，在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万众楼，俞敏洪与北大国际(BiMBA)师生分享了他所理解的企业家精神，以及他所经历的创业之路。以下是分享要点。

创业无贵贱 小苗成大树

今天很多人谈到创业都是很宏伟的计划，但真正伟大的创业往往都是从小做起的。新东方最早就是教英语的培训班，只有十几个学生，连个执照都没有。直到今天，这一领域的准入门槛仍然非常低。全球第一大零售巨头沃尔玛也是从小店做起，创始人萨姆•沃尔顿最初就是在小镇上开一家小店卖便宜衣服。从创业的角度来看，开饭馆与搞高科技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饭馆开得好，可以成为麦当劳、肯德基，不比新浪、百度差。在星巴克之前，没人想到咖啡馆可以开连锁开到全世界。

底线不可破 诚信不可丢

创业没有贵贱，但不代表没有原则，尤其是必须守住诚信的底线。新东方能成功走出浑水事件，凭借的就是诚信。在创业的路上，你会遇到各种危机，尤其在准入门槛很低的行业，你的对手既有狼也有老鼠。狼会让人见识血淋淋的竞争，老鼠则可能无孔不入。他们肯定会在某些阶段、某些领域给你带来巨大压力，这非常考验你的定力。新东方的很多竞争对手以销售为导向，拼价格、做规模，但最本质的教学没有做实。当浑水事件袭来，投资界对教育领域不再盲目投资，而是非常注重调查研究时，所有只为融资而盲目扩张的花架子机构就陷入了困境。企业不守底线，就是自取灭亡，只是时间早晚。

企业如帝国 英雄加制度

企业与社会是两个不同的系统，社会和国家需要民主，保证公民人权的平等和机会的公正；但作为一个创业的企业，民主未必就最好，尤其是在初创期，由才华出众的企业家集权反而可能更好一些。

对于企业而言，领导人和制度都非常重要。领导人的重要性在于做到最好，通过出众的才华把企业做大、做强。而制度的重要性在于防止破坏，以严格的规矩防止坏人胡作非为。开国皇帝所开创的帝国能否长久，关键看有没有能像汉武帝、唐高宗一样带来中兴的领导人。同时，制度在基业长青路上也至关重要。古罗马帝国能超越千年，中国的朝代只有几百年，很重要的差异就是制度。古罗马有元老院制度制衡皇帝的权力。

企业家精神的四个维度

第一，冒险精神。创业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保险，准备创业就意味着你要准备接受90%的失败可能性，每100家创业公司只有10家能留下来，最后能做成顶级公司的可能只有一家。创业是生活方式的博弈，要计算你现在和将来稳定预期的东西换成创业的风险和收益值不值。创业前还要简单权衡一下你是否输得起。

第二，愈挫愈勇。在创业的路上，成功与失败是孪生兄弟，普通人遭遇挫折容易一蹶不振，但企业家会从挫折和危机中努力寻找机会，挫折反而容易激励他们。马云、史玉柱都有这个特质。最近新东方经历了浑水事件，从这场危机中新东方得到三大收益：回购股票、竞争环境净化和管理层激励。

第三，团队精神。创业企业家一定是个人英雄，但绝不能犯个人英雄主义的错误。个人英雄和个人英雄主义的共同点是都有极强的个人能力，但绝对不同的是个人英雄有容乃大，广纳英才为我所用，有强烈的团队精神；个人英雄主义唯我独尊，排斥团队，视英才为威胁，欲除之而后快。如果没有王强、徐小平等组成一个强大的团队，新东方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第四，创新精神。创新与创业一样，不求惊天动地，只要在原有基础上有所改动就是创新。创新如水，水随万物而变，可结冰、化雨，可环山、入海。

真正的企业家本质上都是有理想的人，而不仅仅是追求财富的人。企业家没有理想，企业就没有文化，没有文化的企业无异于冰冷的商业机器，最终会被社会淘汰。企业家如果有余力，还应积极承担社会责任。

用自由的精神来创业和创新

——在第四届北京大学企业家论坛上的演讲

我喜欢北大人那种不理性的气质。北大人的理想主义，哪怕是空想主义，都是北大这一百多年来生生不息的精神和思想的源泉。对于北大来说，我最担心的是北大的理想主义有一天变成现实主义、利己主义，甚至是庸俗主义，而北大现在正在往这个方向发展。对于北大来说，我们最需要的确实就像《人民日报》评论部主任卢新宇师妹在中文系讲话时说的那样：“我们最需要的是坚守，而不是适应。”如果我们一定要适应，有一点我们可以适应，那就是北大离现实不能太远，北大必须脚踩在中国这块坚实的土地上，跟着中国的发展同步发展，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引领中国发展。我们这样的适应是为了更好地坚守，坚守北大的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坚守蔡元培所倡导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针，坚守独立思想的勇气和阵地。

后来，北大校训成了“爱国、进步、民主、科学”。但是，“爱国”到底要爱什么？是变来变去的政策，还是某些官员空穴来风的自说自话？抑或是真正爱这片土地，爱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并且为这片土地和人民实实在在做点事情？我认为前者是庸俗的爱国，后者才是真正的爱国。同时，我也深刻地认识到，北大追求的境界应该是一个民族长久的境界，是思想的启迪，是智慧的开启，是让老百姓明白“爱国、进步、民主、科学”对他们的生命和幸福到底意味着什么。民主和科学是北大发展的核心理念，“五四运动”的产生其实主要是为了“德先生”(Democracy)和“赛先生”(Science)。到现在我们依然呼吁着民主和科学，我相信这也是北大的核心精神。当年我们青春年少，一次次振臂高呼，一次次集合在三角地，我相信我们当时的热情不是为了以后当官，尽管有些人后来当官了。黄怒波师兄是先当官，后辞官，像他这样的人现在不多了。当然，当官如果能当好官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当官以后能够最大限度地为人民服务。

我们之所以现在能站在北大英杰中心报告厅来谈论创业和创新，也是因为中国的民主和科学确实取得了一定的进步。这一进步是改革开放的成果，也是人民渴望的结果。我欣赏黄怒波的坚守，因为怒波师兄做生意以后并没有变成一个庸俗的生意人，他一直在坚持自己的理想主义，做生意赚钱的同时还继续写诗。他的诗写完以后没有人买，但是他依然坚忍不拔地印完以后送给我们，他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把他心中的那点火种传播出去。我觉得恰恰是这样的痴情痴意，让北大的精神火种代代不灭。

阎焱师兄在投资的同时，不忘支持北大发展，其目的与怒波师兄是一样的。北大企业家俱乐部成员有很多很多争论，尤其是面对具体事情的时候大家都可以自由表达不同意见，但本质上由于我们有着同样的价值观和底线，所以我们非常团结。这个团队已经创造了很多奇迹，比如成立了第一个校友基金，并且这个基金以最快速度赚了钱捐给北大。这次又成立了北大创业基金，大家踊跃加入，几天就募集了一亿元人民币，为北大有创业热情的师弟师妹们提供帮助。

有人说，人活着有三条命——性命、生命和使命。我觉得能把这三条命放在一起活，应该是北大人的特色和底线。我们不光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活着，不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何况现在也不是乱世。如果北大真的有人为了钱不要性命，为了名不要性命，为了利不要性命，那我们可以说他不是北大人，或者说是北大的耻辱。如果我们上一个台阶，能为自己的生命而活，那说明我们活得有尊严了，因为生命是有尊严的，是受到自己尊重以及别人尊重的。我相信北大人非常愿意做有尊严的人，也就是拥有自己生命的人。而更重要的是只要我们进北大门，就应该拥有自己的使命。也就是说，我们在自我发展的同时，不仅要保证我们的尊严，甚至要努力保证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尊严，还要能够为国家真正做点贡献。一个人最可怕的是有性命但是没使命，一个国家最可怕的是好像有使命，但是生活在其中的人却不太容易保全自己的性命。

所以，尽管我觉得北大要适应时代的大潮，适应祖国的发展，适应高科技的巨变，并且引领高科技，但是我觉得北大人真的应该坚守一些东西。早在一百年前，陈寅恪就说过“独立精神、自由思想”，蔡元培说过“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我觉得这些永远不会过时，尤其在中国永远不过时，是我们应该坚守的东西。朱善璐书记说过很多要创立一流大学的豪言壮语，我们非常振奋。但外面流传过一个笑话，说两个连大学都不能算的机构，还在拼命争论谁是一流大学。这两个机构指的是北大和清华。这句话很刻薄，尽管我们也很爱北大清华，但我觉得一半是事实。

对于成为一流大学，我对北大有以下几个期待。第一，要有尊重教学和学术自由的传统。我认为北大现在并不拥有。北大受行政主导，而不是教授主导。只有充分尊重教授，学术思想和科学技术才能领先，只有学术思想和科学技术领先的大学，才是真正的大学。北大如果真的能够以最快速度实现教授治校，就是走在了成为一流大学的轨道上。

第二，尊重学生选择的自由。我认为北大还没有真正做到尊重学生的选择，因为对于学生来说他们最需要挑选的自由。他们不仅能够挑选让自己在专业方面提高的老师，而且能够挑选给他们带来终身价值的老师。终身价值包括正确的人生态度、伟大的哲学思想，以及对社会的深刻理解，还有终身不可逾越的道德底线和不失大节的骨气。北大现在可供学生选择的教授很少。特别希望这两个传统——尊重教授和尊重学生——在北大回归。如果对教授不满意，学生有资格把教授从教室里赶走。这才是一所真正的大学应该具备的气度。

第三，要坚持党的领导，但不要让意识形态成为学术自由的先导。中国曾经有过意识形态非常统一的时期，但最后的结果是中国思想界和学术界的一片空白。这样的时期不可能产生伟大的人物，也不可能产生伟大的思想，当然更加不可能产生伟大的时代。所以，北大从成立伊始就是主张有学术自由、思想自由和人格自由的地方。我特别希望北大的领导人能在这方面做得更好，尽管我知道这样的进步可能需要符合时代特征，需要循序渐进，但是北大不能没有这样的意识。北大人不能以当官为乐，校长、书记一定要明白身上所肩负的重任不仅仅是把思想灌输给学生，用行政手段规范学生，更重要的是让学生知道一个伟大的时代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

第四，特别不希望把我们这些企业家作为学生学习的榜样和宣传的榜样。我非常吃惊地发现，现在北大的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都是把企业家找过来演讲，告诉学生你看这些人也是北大毕业的，他们成了亿万富翁，所以你们也能够成为亿万富翁。如果一所大学把赚钱很多的企业家作为学生学习的榜样，我相信这是在传播一个错误的信息，让学生用浮躁的心对待大学生活，学生得到的不再是真正对他们终身有用的东西，而是想着如何尽快赚钱。赚钱没有什么不对，但如果一个社会、一所大学只尊重有钱人，这个社会是没有希望的。我相信我们在座的企业家在北大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做生意，因为那时候没有做生意的风气。我相信阎焱没有在学习时想过投资，黄怒波当年想的只是怎样把诗歌写好，而侯军想的一定是怎样跟北大漂亮的女孩子谈恋爱。但是所有这一切并没有减退他们身上的企业家基因，以及未来能够赚钱的能力。所以，我不认为一个人的赚钱能力是能够教育出来的，但一个人的思想水平和人格力量是能够培养出来的。如果北大要对我们进行宣传，请宣传我们这些人在大学期间是怎样学习和生活的。北大应该更多地为它所培养的思想家、科学家和政治家而骄傲。我们这些企业家能做的事情，就是通过财富的积累，回来反哺北大，让北大诞生更多伟大的思想家、科学家和政治家。

回到创业和创新的话题。在今天这样的会上讲创业和创新对在座的师弟师妹们并不是一种技术传授，而是一种精神传授。创业和创新是环境自由、思想自由的结果。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非常稳定的社会环境。我们也特别感谢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给我们带来了社会的繁荣和稳定。但是稳定的社会环境不能以压制人的创造力和自由思想为前提。我们需要一个宽松的市场环境在稳定繁荣的社会里运行。刚刚去世的经济学家科斯曾经说，中国改革的前期时代已经过去，这个时代的改革是以边际效益为主的，不仅是政府主导的结果，而且是政府放宽了政策后，老百姓在宽松的市场环境下爆发热情产生的。他做了一个比喻，水泥地旁边有一片空地忘了铺上水泥，结果中国的民营企业在这块空地上茁壮成长了起来。虽然计划经济的主导没有让民营企业繁荣起来，但是市场环境宽松了，确实让中国的财富急剧地增加了。财富增加的有生力量就是民营经济。民营经济从一开始占GDP的不到1%，到今天65%到70%的规模，是由于政府比较明智地给了我们市场经济的相对空间以及市场资源的消费空间。科斯还说，如果中国未来还想持续长治久安的经济繁荣和发展，那么思想市场将是中国改革下一个不可回避的重点。任何一个思想封闭的时代和社会，都不可能有长久的、持续发展的经济，更不可能出现一方面经济加速发展、繁荣，另一方面人民却没有思想自由的状态。

感谢政府过去三十多年为我们提供了不错的增长空间，尤其对民营企业确实提供了支持和帮助。今天北京市政府领导也来参加了会议，说明政府对这一块很重视。但是，我们的政府做得还不够，因为他们还是以主人的心态，居高临下的态度来给民营企业发展的机会。我反倒认为，这种局面应该倒过来：创造财富的人民应该是主人，人民创造财富支持政府的行政运作，政府努力为人民服务，所以政府应该更加高效、透明，以更加谦卑的精神来支持企业和社会的发展。同时，我们坚决支持政府打击谣言惑众和扰乱社会秩序的行为，坚决支持依法治国。但我们真的不希望看到有人一不小心在微博上说了一句话，在被人恶意转发了几百次以后因言获罪，甚至被关押，失去人身自由。在一个稳定的社会里，所有的公民都应该有足够的安全感，让我们在这块我们深爱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成家立业、创业和创新，和祖国共同繁荣。如果一个社会每个阶层的人都缺乏安全感，问题不应该出在老百姓身上。普通老百姓没有安全感，是因为他们的房子随时可能被拆掉；企业家没有安全感，是因为他们搞不清自己的企业到底能在什么地方落地生根，到底能做十年的规划还是百年的规划。我们也希望每位政府官员能够开心地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人民服务，而不是看着上级的脸色担心一不小心把官丢了，位子没了。这样的官员心里永远只有上级，没有老百姓。当然，我们更加希望更好的社会秩序能够建立起来，中国政府官员的廉政机制能够建立起来，中国的财政收入实实在在用到老百姓身上，支持中国贫困地区的发展，支持中国教育的发展，支持中国科技事业的发展，而不是落到政府官员个人的腰包中去。

所有这一切都必须要有神圣的法律和没有例外的法律执行来保证。我们知道政府下定决心要让中国变成一个依法治国的地方，我们会一起努力来共同推进。我们不希望法律有例外，不希望法律变成保护利益集团和保护特权的工具，不希望法律因人而异，在相同的罪行面前因为背景的不同而处以不同的刑罚。我们希望法律跟政府官员的特权无关，跟企业家的金钱无关，跟老百姓的贫困无关。法律就是天平，不论什么人触犯了它，它必须一杆秤摆平。我们希望中国的法律最终能成为保护所有守法公民，并且有着独立精神，有着公平判断的强大工具。

再回到创业的话题上，我始终认为创新是思想的放飞，创业是精神的飞扬。所有这一切都不是资金和技术能够解决的。不管投入多少资金，都不可能买到创新精神，也不可能让创业的激情飞扬起来。所有这一切都依赖于真正的、宽松的、自由的环境。对于企业家们，希望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够做到柳传志说的在商言商。今天大家还做不到，有一天如果我们再也不用因为政府的某个政策改变为企业的安危担忧，再也不用因为某一个政府领导的脾气为企业的发展担心，我们只需要面对商业中的竞争对手，面对高科技的发展，动用我们的创新能力和资源面对商人之间的合作，通过交纳税收和为社会服务来推动社会发展，那么那个时候中国就一定是一个政府公正、官员亲民、百姓安定的国度。这才是我们真正热爱的祖国。

用“4B”精神，做“5B”的事情

——2013年10月3日在哈佛大学中国企业家之夜演讲

编者按：2013年10月3日，参与“中国企业家全球游学计划”美国班的中国企业家在哈佛大学举行了一场报告会。俞敏洪做了“土豪”与“士族”的主题分享，讲述了中国的“土豪”们以“4B”精神做到第五个B的体会。

最近在网上流传几句话，一句是“土豪，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我觉得这句话挺好，表明了中国对“土豪”态度的改变。我们以前有一句话是“打土豪，分田地”，现在则是“路见不平一声吼，抱着土豪不放手”。但是“土豪”到底是谁呢？这些“土豪”总体来说就是现在中国的老一辈企业家们，因为他们出身都是很土的。

现在网上流传一个词叫做4B Youth，中文翻译过来叫做“4B青年”。大家知道是哪“4B”吗？The first B is 苦B; the second B is 2B; the third B is 装B; the fourth B is 傻B。为什么说这些土豪们其实都是4B青年呢？

第一，他们真的很苦，他们大部分人都是苦出身。那时候没有富二代。官二代已经有了，但是也比较苦，没有富人在后面给他们撑腰。现在富二代这种家里钱多得不知道怎么花的人在当时的中国几乎没有，所以大部分人都是从非常贫寒的家庭出身的。柳传志是从哪里开始创业的？是中科院的一个传达室。那个时候马云的父亲是拉三轮车的，我的父亲是个不认字的农民。刚才王文京说他用五万块钱创业，我觉得他太有钱了，新东方的注册资本是零。大家会问注册资本为零是怎么注册下来的。它就注册下来了，因为那个时候大家的资本都是零。

第二，他们真的很“二”。怎么算是“二”呢？就是做了一件好像常理说不通的事情，这叫“二”。我们“二”不“二”呢？你看我在北大再过几年可能就成副教授了，突然就从北大出来开始干个体户了，挺“二”的吧？王文京本来是做财务的，当时在任何国有企业都能找到挺好的工作，他出来创业就“二”了。夏华更加“二”，一个女的你说你瞎琢磨什么？她在政法大学也快提副教授了，讲师已经当好几年了，她就“二”了，然后告诉老公你在体制里不要出来，我去闯。但是她不“二”的话就不可能有另外一番依文的天地，必须得“二”。

第三，这帮人别看他们挺真诚的，但这些人确实需要装，装什么呢？装孙子。因为中国还缺乏一个透明的、直截了当的、法规明确的、平等的环境。我们正在进步，但确实还没有进步到让我们只要去“二”就行了。所以你必须装，如果你在企业发展的过程中不装孙子，如果你不假装喜欢周围很多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的人，你就没有活路。所以他们其实挺装的，但是这个装的背后不是说他们不真诚，他们的心态就是我必须把事情干成，这个心态是任何装都不可能掩盖的。

第四，他们确实傻。因为他们坚持，死活都要坚持下去。看看史玉柱多坚持。巨人集团就是被忽悠的，本来他只想造一个八层楼，被这么一忽悠最后从八层楼改成十八层楼，从十八层楼改成二十八层楼，最后改成八十八层楼，结果负八层还没有造出来，楼还没出地面钱就没了，拖欠了人家好几亿。但是史玉柱确实很牛，他觉得有出路，我就不信我不能再东山再起，被人到处追，几个月大家都找他让他还钱，但是他就坚信自己能做起来，你看最后他又起来了，现在成了中国的金融家，民生银行的一部分股份都是他的。他确实很坚持，坚持到最后把欠债连利息都还完了。所以，像我们这些人都是很坚持的人，每个企业家几乎都有干不下去的时候，要么就是被环境逼得干不下去了，要么就是被资金逼得干不下去了。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必须傻撑下去，因为不坚持下去就没有活路。

但光是四B，还成不了企业家，他们能够成为企业家，其实是因为第五个B，他们有着非常牛B的梦想。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上我必须成为一个牛B的人，必须成为一个自己能够活下去，同时帮助别人一起活下去的人。他们最初的起点是很卑微的，但是起点卑微不等于结局卑微，卑微只是起点，结局在什么地方我们到今天还不知道，但是我们依然在以4B精神继续做5B的工作。这就是土豪们。

我用英文来解释5B。他们很Bitter (苦)，很辛苦，心也很苦，因为中国做生意的环境一直很不畅快。他们Bewildered (困惑)，他们在工作和生活中很迷惑，因为他们工作的环境和规则很多都是不透明的，一不小心就落入了某种圈套。他们被这个社会Belittled (轻视)了，到今天为止依然还是被贬低了，“土豪”这个词的出现，其实就是带有一点贬低色彩的。有两个方面被贬低：政府认为民营企业不正统，老百姓认为民营企业家不干净。大家想一想中国民营企业的局面，中国民营企业占了中国经济总收入的60%到70%之间，就业人口的70%左右，但是到现在为止中国民营企业在中国的体制中其实依然没有正统地位。我们不反对国有企业存在，但是在同等条件下民营企业现在完全没法跟国企竞争。国企应该是管中国最重要的能源、发展、国防等，但是偏偏要进入房地产，现在有多少国企进入房地产？房地产应该是民营企业干的，它又没有什么科技含量。中国民营房地产企业如果买下土地以后两年不用就要还给国家，但是国有企业买了不用还。为什么？老子就是国家，凭什么要还？所以民营企业被国有企业Belittled。同时，民营企业还被老百姓Belittled。一些商人做着官商勾结的事情，财富来路不明，招来了老百姓的嫉恨。其实大部分商人和企业家还是好的，他们在用正当的手段推动中国商业和社会的进步，但总有一些商人行为不法，使得整个商人群体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不好。但是现在社会在进步，老百姓也逐渐意识到了民营企业的重要性，只有大家一起共同努力才能够维护社会稳定，维护社会发展，推动社会进步。这是我们喜闻乐见的事情。我希望中国民营企业家到最后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社会群体。

我前天在哈佛另一场演讲中曾经说过，中国从古代到现在都有一个阶层在稳定着中国社会的道德、中国社会的发展，这个阶层不是土豪，而是士族，就是知识分子，他们代表着社会的良心。中国古代做生意的其实也是知识分子，当官的也是知识分子，各地方的望族大部分也是由知识分子组成的，知识分子整体影响了中国的老百姓，士族的道德意识成为了整个社会的道德意识。但现在这个阶层相对来说非常薄弱了。所以，我希望中国有一个新的阶层能起来代表中国的发展和中国的社会规则。这个阶层其实就是中国的民营企业家，因为他们整体上推动了财富发展和社会的变革，包括大量的创新其实都是从民营企业产生的。未来中国要建立一个商业化的社会制度，而不是农业化的社会制度，因为中国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逆转的流动化、城市化的社会，而且城市中的人口流动在全世界是占到绝对首位的。面对这样的变化，一系列的制度就必须创新，这个创新必须依据商业规则来进行，平等、透明、互相交换、契约精神等就是商业原则中最重要的精神。

再回过头来看企业家现在两头Belittled的状态。上面政府不重视企业家，下面老百姓也恨企业家，为什么会这样？官商勾结！确实有些商人很讨厌，他们跟官员勾结，他们贿赂政府官员干坏事，自己争取资源做坏事，把好公司也拖累了。去年美国浑水公司攻击新东方，就是因为浑水公司在之前攻击中国的一些公司时，发现问题很多，包括做假账、报假数据等，攻击一个成一个。但其实新东方没有做过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新东方去年被攻击，我的态度是对美国人心平气和。我应该恨浑水公司恨得不得了，为什么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这件事情？因为我知道他们确实是攻击了一些真正不好的中国公司，那些中国公司从本质上说上市就是为了圈钱，老板圈了钱就想走，他们提供的报表就是假报表，当他们把这些坏公司抓出来的时候我应该鼓掌。但攻击像新东方这样的公司，我只能做一件事情，我必须证明新东方是好的，我不能退。当时有人劝我把新东方私有化，因为私有化在那个时候最合算，我们的股票从三十多块钱变成九块钱，私有化的成本太低了。我说我不能私有化，因为私有化意味着对我自己不信任，而且私有化了我就没法证明给美国人看新东方没问题。因此，我要去证明。人家说你有罪，你说自己没有罪，怎么证明？当美国人要求我把五年几万封e-mail拿出来给他们看的时候，我说我有一些个人的e-mail能不能删除？他说你可以删，但我们半小时能全部恢复，我说那就不删了。他们说俞老师你放心，因为我们公私分得很清楚，你的私人信件跟我们没关系，但是有关交易记录的信件我们全部会调出来。调查用了整整六个月的时间，新东方花了一千五百万美金，他们要调查我还要我出钱。最后证明新东方没有任何问题，新东方股票从九块钱涨回到了25块钱。尽管花了这么多钱，但这件事情我必须做，如果我不做就证明我有问题。中国公司在美国的企业形象尽管还有百度、新浪这样的公司顶着，但是多一家就意味着中国未来资本市场多一条路。新东方从2月份证明自己没问题到现在中国又有将近十家公司在美国上市，如果新东方有问题，可能之后短期内一家公司都上不了市。所以，我希望中国的企业家自己能争取自己的地位。我不怨恨政府对民营企业家到处防范，我不怨恨老百姓对中国商人不相信，因为确实有一些糟糕的商人，也确实有一些让政府很头疼的官商勾结的人，这些人让政府最高层对中层政府领导管理起来增加了不少难度。

我只希望我们自己能够真正从“土豪”做成“士族”企业家，士族是有理想的。“土”是下面一横长，“士”是上面一横长，“土豪”们有的时候把脚伸得太长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下面那两只脚稍微砍掉点，别伸到政府的口袋里就好，这样我们就不再是“土豪”了，而是变成“士豪”了，成为有着“士族”精神的豪杰。这是我的希望，因为我觉得企业家们是很了不起的，很多企业家Very Brave (非常勇敢)，他们突破了层层的障碍，他们有自己的Belief (信念)，相信自己努力的力量。

以上就是我用英文解释的5B，对于想要学成归国创业的学子，我有几点提醒。第一，在中国做企业必须要对中国的现实有深刻的了解，了解以后还要正确行事才行。在民营企业以及国有企业私有化或者部分私有化的过程当中有一大批所谓的企业家倒下了，甚至被送进了监狱。他们急于求成了。中国的环境很复杂，尤其在国有民营化这种复杂局面中，如果你急于求成又没有智慧的话一定会出事。

这里我想再次用柳传志来做例子。大家想一想，最早联想百分之百属于中科院，因为最初的20万是中科院出的，不管多少钱，哪怕一万块钱，只要是国家给你出的，这个企业最后就是国家的。但是按照原有的机制，不可能有现在的联想电脑，也不可能有现在的联想控股，所以得变。在这背后需要两个词，一个叫做耐心。你是在一起过日子的，不能对着干，对着干的结果就像夫妻打架，你跟强势的一方对着干基本上没有好结果。第二就是智慧，和政府打交道需要对它有深刻了解，这种了解就是智慧。联想改制的结果不光对所有当时的联想员工有好处，对国家也有好处。你想想，随着联想的上市中科院收益了多少现金？能支持多少科研项目？但是如果大家对着干，最后的结果是联想集团没了，柳总也不是今天的柳总了，就这么简单。

由此可见，对于中国社会的深刻理解是多么重要，而且这个深刻理解当中还不能把自己卷进去。多少商人就因为某个政府官员的贪婪，也就是官商勾结，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卷进去了。其实有的时候你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进去，比如我就有过好多次可以被卷进去的机会，但是当时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做教育好一些。后来我发现做教育确实不太容易被卷进去，想卷都不行。

第二，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你学的知识和你的远见、眼光没有必然的联系。比如在MIT和哈佛的同学，你认为你就必然能做成大事吗？当然，你做一个教授、学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进入名牌大学只能保证整体上你的生活水准比不上大学的人要高一些。我是北大毕业的，北大也是中国的名牌大学，但是北大真正能做出大事的创新型人才其实不多。当然北大也会有，但是每个机构都有，北大只是比例要稍微高一点而已。你能考上好大学很好，但是Don't be too proud of yourself (不要对自己过分骄傲)。我从北大出来，最大的收获有两点：第一，上名牌大学相对来说有好处，至少你走出校门会更加自信；第二，自信的同时你必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甚至应该更加谦卑，这样会让人感到你像一个名校毕业生。我最怕的是两种人：第一，锋芒毕露，句句紧逼、事事紧逼，让你觉得事事不如他，在哈佛、MIT这样的学生还是有的，因为在北大、清华这样的人很多；第二，总觉得自己的学校就等于自己的成功，这个是很要命的。

我跟大家讲一个故事。今天我有这些成绩是因为我母亲。我小时候没有这种远见，我想上大学其实是因为我想离开农村，这是我的远见。我母亲的远见并没有超过我，但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她说你就应该上大学。所以我第一年没考上，第二年没考上，第三年干脆不干农活了，全面复习；我们村另外一个小孩第二年高考还比我多了一分，如果第三年他跟我一起复习必然能上大学，但是他母亲说他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老老实实回来干活造房子娶媳妇早点抱孙子。两个同样不认字的农村妇女，其中一个培养出了俞敏洪。大家有没有发现知识跟远见没关系？

马云是学英语的，他懂什么互联网？但是马云创造了中国互联网界的奇迹，他把e-Bay步步紧逼逼出了中国，e-Bay当时多牛啊，世界第一。真正的领导不需要懂具体的技术，甚至不需要懂这个东西是干嘛的，毛泽东一辈子没摸过枪，但是毛泽东毫无疑问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军事家之一。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项，这个长项不一定是你学的东西。前两天北大校长演讲的时候说北大人出来都不务正业，因为他们很少从事与自己的专业相关的工作。确实是这样，因为学到后面，学的是通达而不是知识点，如果你学的就是那个点还以那个点为骄傲，那你就作为一个普通的科学家或者某个领域的专家就可以了。

第三，创新不是来自于知识，创新来自于思维的突破。这一点非常重要。思维突破是什么概念？其实很多事情本来很简单，你把它想得太复杂就没法做了。当然，呈现的东西简单但背后可能是复杂的。乔布斯曾经说过Simplicity comes from ultimate sophistication，就是简单实际上是从最复杂的局面出来的。有时当我们想复杂了，往往就没有了突破的可能性。中国最大的汽车老板是谁？是吉利汽车集团的李书福。李书福是怎么造汽车的？李书福不太喜欢上学，因为他上学成绩老是不好。但是李书福有另外一个能力，他好动，他把家里的自行车拆了又装，装了又拆。他家后来有了一辆摩托车，大家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把摩托车拆了又装，装了又拆。邻居看到他对拆装摩托车那么熟练，就拿来摩托车让他修，于是他就开了一个摩托车修理厂。李书福是标准的农民，跟我一样，一般的农民开了摩托车修理厂，每年赚二三十万就挺舒服了，现在有很多摩托车修理厂就是农民开的，就在乡镇和小县城干这个事情。而所谓的创新就是在这个点上再往前想一步，当你开了一个摩托车修理厂之后能不能再往前想一步？李书福就往前想了，既然我对每个配件都如此熟悉，为什么不买配件组装成摩托车卖呢？然后，他就这么干了，还想破脑袋想了一个特别农民的名字——吉利。过了几年他想造汽车了，有人告诉李书福：“书福，你这是瞎想，上海汽车为了造小轿车引进了美国的别克技术，长春一汽引进了德国的大众技术，你一个农民，你造汽车？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一般人和企业家的思维差异就体现出来了。一般人就想真的不行，电子系统根本就搞不清楚，还是造造摩托车算了，一辈子干个摩托车厂也挺好。但是李书福说：“哥们，汽车有什么难造的？汽车不就是把两辆摩托车焊在一起吗？”太突破了吧？其实他最后做的就是把两辆摩托车焊在一起，把其中一辆摩托车的把手拿掉，把另外一辆的把手换成方向盘，最后上面造个顶子，一辆汽车两万块钱。后来我们就看到吉利牌汽车卖疯了。有一次温家宝接见李书福，李书福说：“总理，昨天我梦见你了。”这样的话只有他敢说，因为李书福长得很憨厚，他说什么话都显得挺真诚的。温家宝回头一看是李书福，拍拍李书福的肩膀：“书福啊，要把汽车造得安全一点哦。”李书福就说：“请总理放心，我在两年内一定把全世界最安全的汽车公司给买回来。”两年以后沃尔沃变成了中国的汽车公司。紧接着去年他又把伦敦出租车制造公司买了。这就是企业家，从一个“土”变成了一个“士”，因为他为国争光了，为国争光就是“士”。不要说企业家赚钱不能为国争光。所以，企业家最重要的是要有创新的思维。

刚才王文京谈创新的时候我特别有同感，但是他说的有一点我不认同，他说长城是创新的结果。建造长城是为了挡住外来的进攻，但是外来的进攻是挡不住的，就像中国现在面对世界的创新潮流，面对世界的发展潮流，想要挡连门都没有。你就得开门，你就得让大家感觉到潮水来了，把自己从快要被淹死的状态变成弄潮儿，这才是伟大的。长城不仅仅是中国有，古罗马帝国为了防范北方蛮族的入侵，沿着多瑙河也建了一个长城，叫做日耳曼长城，跟中国长城建得差不多，只不过比中国长城短。罗马帝国靠两条河，一条是多瑙河，一条是莱茵河，加上一个长城，想把当时的日耳曼(蛮族)挡在外面，后来证明是挡不住的。今天的欧洲就起源于这些当时的野蛮民族，法国是法兰克，德国是日耳曼，英国是盎格鲁-撒克逊，匈牙利是匈奴，全是当时的蛮族，想挡是挡不住的。只不过后来文艺复兴的时候，欧洲回过头来找自己的起源，把野蛮的民族慢慢变成了文明的民族。他们发现真正的文明起源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文艺复兴有了制度传承才有了现代的欧洲。

所以，潮流是挡不住的。长城尽管很伟大，但是它象征了中华民族的封闭心态，北方蛮族来的时候用长城挡，但根本挡不住。五胡乱华就不用说了，辽朝、金朝、西夏、元朝把中原弄得半死不活。后来清朝来了，最明智的一个举动就是宣布长城没用，清朝把自己的夏宫都建到了长城外面，就是现在的承德。只不过清朝有一个问题，就是因为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的时候一定害怕，害怕就会封闭，所以文字狱和思想封闭很严重。清朝知道长城不能挡，因为他们就是长城外面来的民族，但是他们犯了一个错误，他们觉得海洋能够挡，这就是1840年以后鸦片战争失败的原因，也是中国后来民族灾难屡屡出现的原因。他们觉得海洋能挡，闭关自守，老子不出海，你也别从海上来。英国人、法国人可不听这个，老子就是要来，你挡不住，长江黄河我全去，最后没有办法了，被迫开放。所以完整的开放心态是最重要的。

当然我也相信，从宏观层面来说，世界在进步，中国进步得更快，不管是经济、政治还是文化。尽管有反复，但这就像春天的寒流一样，每一次寒流的到来都是更温暖的春天的序曲，所以请相信大形势。既然相信大形势，那么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信微观的程度。微观就是个人应该相信你们自己奋斗的力量，这个特别重要。要相信中国的社会结构并没有被固化，利益集团只是占据了未来中国发展的重大利益的极小一部分。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中国的三大运营商在彩信、短信上面赚了多少钱？而一个小小的微信使三大运营商一年损失了一千亿人民币。我发短信和彩信不用再经过你的收费系统了，我在美国发一条短信要收我一块钱，现在便宜了一点，但是我在微信上只要有WiFi环境一分钱不用花，我发送一张照片一分钱不用花，我发送一篇文章一分钱不用花，我做企业宣传一分钱不用花。就是这样一个技术突破使三大运营商手足无措，打破了他们原来的垄断局面。所以，创新力量在民间，相信随着社会的发展、技术的发展，中国的老百姓们，就是我们这些人，尤其是在座的回国创业的人一定会不断地突破这样的限制，让中国人民享受更加便宜的、更加美好的生活。一千亿谁都没拿到，腾讯一分钱没拿到，三大运营商没有拿到，这些钱给谁了？给老百姓了，给我了，我每年至少在短信上省了五千块钱。就这么简单，这就是创新。所以，在大潮面前不管出现什么问题，我都相信个人创新的力量、企业创新的力量和社会创新的力量是不可阻挡的，我们要尽可能地创新。

我们要相信个人奋斗和个人努力的力量，相信你有跳出现有环境的力量。有一句话说，苦难对普通人来说就是苦难，我完全相信。因为这个世界上90%的人是普通人，但是苦难或者挫折对于我们来说，也是财富。只有把苦难、变化当做财富，而不是挫折，你才能获得更多。这是我希望大家拥有的心态。

大家都在哈佛、MIT这些全球化的大学读书，了解世界，但是在了解世界的同时，请大家记住不要丢下中国。要了解中国，要融入中国，要把中国和西方结合起来，要把中国的现实和现在你们学的东西结合起来。如果你们不这么做的话，最后你将注定孤独一生。这句话也是来自网络。有个家伙跑到小姑娘家里去玩，玩到晚上以后小姑娘说天晚了，你骑自行车路上可能会不安全，就留在这儿好了，这个男的说我非要证明给你看，晚上骑自行车回去很安全，回到家里还打个电话说我安全到家了。其实中国就是那个想把你留下来的女孩，如果你不理解的话，你将注定孤独一生。

用商业力量推动中国进步

——在首届中国企业领袖力年会上的演讲

在本次年会上我很兴奋地看到很多嘉宾从各个角度来阐释领袖力，尤其是商业领袖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一直在寻求一种未来中国发展瓶颈的突破方法，以及中国长治久安这种渴望或者需求的解决之道。

中国其实已经遇到了千年难遇的繁荣盛世，我们非常庆幸生活在强盛的时代，我们在座的很多人见证了中国从贫困、封闭的状态走向改革开放，并走向中国今天在世界经济和市场中的重要地位。这个过程让我们充满惊喜，不过心中也有了一种担忧。这种担忧可能是飘浮在我们上空的大大问号，那就是这种繁荣到底能持续多久？经济因素作用于政治，政治以更大的反弹力作用于经济，企业家为社会创造财富的同时，更希望自己参与中国的和谐社会建设，以及推动中国的政治改革发展，为未来更加公平和市场化的发展空间争取更有力的保证。大家意识到，如果中国的经济发展以及商人的社会地位和财富安全不能保证的话，现在的繁荣就像中国五千年历史上不断重复的那样，一切可能都将是昙花一现和过眼烟云。

这也正是现在中国很多论坛，也是今天论坛的一个主题。钱文忠在论坛上讲到了中国传统商人的地位，以及为什么中国商业社会从来没有形成的一些重要原因。在我研究世界文化的时候，我发现这样一种现象：任何一个世界文明的繁荣都是从商业开始，以文化的繁荣为顶峰。我们从古希腊文明就可以看到，古希腊文明的繁荣来自于地中海地区希腊和周边民族的贸易，也来源于希腊不惜代价掠夺财富带来的该地区财富的增加。财富的增加带来了知识的发展、创新能力的发展，继而带来了文化和文明的繁荣。这是一种循环，先是做生意，做生意带来社会繁荣，社会繁荣带来文化繁荣。如果生意可以持续做下去，文化就会不断出现新的繁荣局面。但是一旦出现战争，或者出现某种统治和意识形态导致商业文化衰退，那么所有的文化和文明就会终止。

古希腊文明是这个模式。而西方资产阶级文明从英国开始，英国财富积累是靠贸易和掠夺双管齐下，东印度公司在中国的贸易以及用鸦片进行的贸易导致了中国和英国的战争，英国的繁荣是靠掠夺性贸易得来的。英国一开始确实为商人奠定了一个地位，这个地位来自于英国大宪章。大宪章规定政府包括国王在内，不能随意对商人或者贵族征税，国王必须征得贵族同意才能征税，因此政府或者国王不可以随便伤害商人。这也是西方为什么后来能够发生工业革命、商业革命、信息革命，到现在还可以持续不断发展商业。美国更不用说了，美国历来就是鼓励做生意的。美国和英国的战争也是做生意的时候分赃不均导致的。

在中国历史上出现过几次商业繁荣。一次是唐朝，唐朝一直做生意做到了欧洲，唐朝的繁荣是典型的商业繁荣。还有一个是宋朝，宋朝鼓励贸易，从汴京到后来的临安都是以商业为中心的繁华都市。明朝后期，皇帝不关心别的事情，只关心内宫生活，外在环境相对宽松，使明朝后期的商业也繁荣起来。但中国有一种怪现象，从来不允许商人有任何社会地位，这又是为什么？因为在中国皇朝看来，一个商人有社会地位会带来双重伤害。第一重伤害是当商人拥有社会地位以后，有钱又有权，对帝国地位产生极大的威胁。可以让你赚钱，但钱归钱，你和你的子孙都不能当官。第二重伤害是对传统道德的伤害。在所谓正统人士看来，如果让大家都去努力做生意挣钱，会摧毁人民依赖的道德准则，从今天中国社会正在发生的各种道德缺失的事件来看，这一担忧不无道理。

此外，统治阶层限制商人地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考量。当商人力量和政治力量能够抗衡的时候，往往就是商人力量改变政治局势的时候。今天如果我们出现跟唐朝或者宋朝一样的商业盛世，能不能走出商业盛世的怪圈？当商人达到一定地位，已经主导社会某种走向的时候，常常一次性被抹杀掉，政治力量非常害怕商人力量起到左右时局的作用。今天在中国社会里，商人力量还远远没有可能和政治力量抗衡。中国几千年的皇权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因此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而中国的老百姓，包括商人，也常常习惯于被剥夺，维护自己的权益是没有任何基础的。中国走向现代化的一个标准就是政治力量具备真正的契约精神，统治者和老百姓的权利实现平等，从结构上到体制上能够给中国所有人一种安全感。

中国现在的繁荣是好的，改革也是好的，但我们发现中国在社会稳定之外确实有很古怪的现象。在这一繁荣的背后，中国的政府官员没有太多安全感，中国的企业家没有太多安全感，中国老百姓也没有太多安全感，每个人都发现自己拥有的东西并不能确定是自己拥有的。政府官员对上不对下，权力没有群众基础；企业家赚了钱就开始醉生梦死，权钱交易让一些商人的财富来路不正；国家一个政策可以让一批企业明天就消失；中国一方面大量资金外流，另一方面没有办法把资金回收投入到可以让中国继续繁荣的生产建设中来；老百姓维护自己权益的能力也非常有限，既没钱也没权；政府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力量来保民生，但很多资金在到达老百姓手里之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不知道流失到了哪里。

在过去，改革开放成果丰硕，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如今创造财富，尤其是通过创新创造财富的速度在变慢。如果没有新的社会发展体系创造出新的财富，我们将会面临另外一次没有可持续发展的繁荣时代。中国政府的领导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来我们发现中国的领导者深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要不然不会进一步强调改革，要不然不会有温家宝总理这次在两会后记者招待会上的那些言语。但是从认识到最后成为现实，从认识到保护每一个阶层的利益神圣不可侵犯，到最后真正做到每个阶层的利益神圣不可侵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只有这个过程实现了，中国长久繁荣的局面才会形成，而所有这一切现在绝对不能只靠农民力量、工人力量，也不能纯粹靠政治家的力量，必须所有力量结合起来，尤其是要靠商业的力量。

中国未来的发展中，如果要对每个阶层的重要性排序，毫无疑问商人阶层是排在首位的。既然中国已经不能再回到闭关自守的封闭时代，而必须经过一个从无序走向有序的商业时代，那么通过商业时代建立新的社会秩序，让诚信、负责、透明、平等、自愿等商业精神成为新一代中国人的精神，就成了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商业时代一定不是以权钱交易、官商交易为表现的，应该以商业精神、平等互利为原则，以政府和企业、企业和企业，以及企业和社会之间的契约精神为主导，这才是中国能取得长治久安的基础。

为此，中国应该做两方面的努力。第一方面是企业家自身的努力。我们不要小看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这一努力实际上非常重要。个人的力量如果与整个团体的力量方向一致，将产生巨大的推动力。我相信中国绝大多数民营企业家都希望社会环境是透明、公正、自由，以及资源充分共享的。我最大的愿望是中国企业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再也不需要用一半的时间谈论中国环境和政治动向，我们谈论生意应该怎么做就好。这个需要我们共同努力，包含我们自身品格的修炼。

第二方面是请中国民营企业家离权力远一些，请中国民营企业家离权贵远一些。只有这样做，我们才是在推动中国商业文明的发展，推动国家稳定并且建设性地走向更加繁荣的时代。我们这样做是在帮中国政府一个大忙，否则对我们自己没有长远好处，也伤害了中国的健康发展。我们能做到不和权力勾结做生意吗？我认为能做到。尽管中国一些资源型行业确实被控制了，但是一个国家商业发展到完善的时候，70%的国民经济总收入原则上应该从服务行业产生，而服务行业几乎不可能用垄断资源。因此我建议、鼓励企业家们尽可能在服务领域发展。这两天企业家们谈论人品问题、品格问题、素质问题，我认为企业家要从自身做起。从我认识的可持续发展的企业家来说，可以看到他们的人品确实不错，做生意可以用计谋，可以利用资源，但是不能败坏自己的人品。

政府也应该主动做更多的事情。我也相信中国政府会做更多的事情。政府要进一步鼓励商业发展，并从自身做起弘扬契约精神，让全社会有更多的安全感；进一步推动改革开放，让中国通过商业繁荣带动文化繁荣。如果这个繁荣能够持续，我们可以不夸张地预言，在30年之内中国本土将会出现世界性的文化领袖、文学领袖、思想领袖和哲学领袖。所有这一切都基于中国商业的持续繁荣。希望我们的时代不仅会出现著名的政治家和企业家，也会再次出现像李白、杜甫、苏东坡，甚至孔子、老子这样的文学和思想大家。中国的每一个公民都应一起努力，为实现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繁荣和商业繁荣而共同努力。

这是一个创业的大时代

——2012年5月在第十届华人企业领袖(上海)峰会上的演讲

创业到底怎么样才能成功？首先，创业对中国来说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中国从农业社会走向商业社会，就是创业带动的，创业也带动了大企业的发展。现在的创业团队跟原来相比有两个不同：一是创业者更多的是大学生和海归，很少再有农民和工人创业，引领未来潮流的创业者应该是大学生；二是传统行业和互联网密切联合，现在任何行业离开互联网都不能叫创业。而这两点也导致了创业有一定的难度。

我预计10到15年以后，现在创业的民营企业和商业所带来的总收入，也就是GDP的总含量会远远超过我们这一代加上前面一代的创业者。我们这一代所谓成功的企业家实际上已经开始落伍了。新东方在互联网的发展当中明显不能迎头赶上，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本人不懂互联网。

我们这一代人在创业的时候，想要拿到投资几乎不可能，我们都是从零开始一分钱一分钱地积累，像新东方这样的公司要积累十年左右才有腾飞的机会。而现在创业的好处是可以拿到投资，我本人也或多或少地参与了一些投资。这个好处是可以使创业人士不再那么心疼地掏自己腰包里的钱来做事情。但是，这也带来一个坏处，因为是别人的钱，不心疼，所以，很多创业人士名为创业，实际上是忙于写创业报告，忙于搞商业计划书，目的就是捞到钱。昨天我在吃饭的一个小时里就有五六个年轻人过来和我说，俞老师，我要创业，能不能给我钱？凭一份商业计划书就给你钱吗？当然不能。所以，好坏参半。

这是一个创业的大时代，而且是会持续下去的时代。这样的创业浪潮会改变中国的经济结构、经济格局。袁岳做了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就是在服务业中创业、创新。中国的服务业产值占GDP的比重不到40%，其中还包括了像中国移动这样的大企业。在世界发达国家，服务业一般要占到GDP的80%左右。这就意味着我们还有整整一半的空间在服务行业。同时，服务行业是国家垄断资源最少的行业。要有经济活力就一定要打破垄断，服务业的创业、创新成了打破垄断的手段之一。中国未来的发展需要有既得利益的人把利益放弃，这个难度非常大。所以，只能像小鸡破壳一样，慢慢把这个蛋壳啄碎，最后破壳而出，长成凤凰，这就是中国民营企业家一代人的责任。

某些人利用国家资源或者跟权贵联手来创业，来获得企业发展，坦率地说这些不代表他们的本事，他们这么做是在巧取豪夺，在花人民的钱壮大自己的腰包。在这一点上，我为新东方感到骄傲，新东方没有动用过任何国家资源，每一分钱都来自于我们跟客户和学生之间真诚的良心互动和交流。

作为创业者，首先要有一个正确的价值观。你做一个企业当然要赚钱，但又不仅仅是赚钱这么简单，除了赚钱，还要为社会提供好的服务。正确的价值观可以让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你跟人打交道的时候肯定愿意跟一个好人打交道，如果这个人不好，他再有钱，再有才华，你也不敢重用他。任何一个行业都要做到让老百姓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委托给你，这样事情才能够做大。

任何生意，除了贩毒、贩枪以外，都应该对老百姓有好处。造纸厂造出来的纸虽然可以传播文化，但却排放大量污水污染江河，这样的生意就不能做。这方面我一直把控着自己。多一份价值观让你行走的时候多一份阳光。

第二，创业者要有踏实的、能够完成的目标。现在孩子们的想象力有时候是对钱的想象力。昨天，两个孩子来找我说，俞老师，你给我投资，我的网站两年以后就是10个亿。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我们要有把事业做大的决心，但设立目标的时候必须一步一步来。我做到10个亿用了整整12年，你告诉我给你一点儿投资，第二年就可以做到10个亿，这是一种浮躁的心态，也是一种目标不明确的心态。这种心态很容易体现在创业者身上。这个世界永远不缺机会，缺的是努力抓住机会，把机会变成大机会的人。新东方从来都是一点一滴地做事，到现在为止也是抱着一步一步把事情做好的心态。我从来没觉得新东方是大企业，每天都是用创业者的心态来做事。所以，一定要有踏实的目标，慢慢做。

有人问我，做什么事情是必然成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必然成功的。我只能说你去开豆腐店。为什么？做薄是豆腐皮，做厚是豆腐片，做臭了是臭豆腐，反正总能卖出去。这世界上最需要的是靠谱的人，但现在太多的人不靠谱，这是非常要命的事情。

第三，创业者要把自己变成优秀的领导。优秀的领导有各式各样的特征，但归纳起来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一是胸怀宽广，二是有团队凝聚能力，三是有把一个商业计划细化到每一天工作的能力。如果你本身不是一个有魅力的领导人，不能让人拼命地跟着你干，到最后你就会发现自己是个孤家寡人。很多创业者很有激情，但最后团队没有成员。为什么？为了几分钱的差距就去打架，做事永远是自己的利益先占。这怎么行呢？有记者问我，你把大学、中学同学从国外请回来，不怕跟你有利益竞争？我说关键是态度。已经过去了近20年的时间，为什么新东方的团队到现在还没有散？主要是因为我能够把团队利益放在我的利益之前考虑。我已经把70%的股权分给了新东方的成员，就这么简单。

第四，创业者一定要有良好的团队。建起了团队以后最难的是什么？是维护这个团队的正常发展。有的创业公司刚步入正轨，结果团队的人都跑掉了。有时候我准备投钱了，发现团队成员散了。我们做投资是投资团队，而不是投资给商业计划，商业计划再好，如果团队不靠谱的话，也是不行的。

第五，创业公司必须要变成一个发展成长型的组织。新东方员工如果一年没有读满20本书，就可以自动走人了。我一年至少读50本书。这是组织发展的要求，必须要成为一个发展型组织才行。

最后，如果做到了前面五个方面，再找投资就非常容易了。

如何发现并满足顾客的需求

——在学习型中国论坛上的演讲

我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在正和岛的试运行仪式上，我和夏华由于要客串主持人，需要穿主持人的衣服。我平时认为只有两种衣服最适合我，第一种是登山服，虽然我没有登过珠穆朗玛峰，但我假装自己是登山队员，总是穿着登山装。第二种就是西服。我一直执着地认为最适合我的衣服要么是登山服或徒步服，要么就是西服，我没有想到这二者之间还有一款服装特别适合我。起因是夏华从她厂里拿来一件衣服给我做主持人的服装，我看了之后说这件衣服我不穿，太休闲，而且没有领子。夏华说你穿上试试，于是我穿了，刚好两位朋友从门外走进来，说你现在怎么穿得这么有风度。我说我那么有风度吗？在镜子里一照，我发现自己果真很有气质，一种从来没有的那种气质，比我穿登山服、西服更有风度，更有气质。那件衣服是带有中国传统色彩，又跟西方款式结合的一种风格。整个晚上我都穿着那件衣服在那里主持，觉得自己很潇洒。后来我跟夏华说，这个衣服得留给我，她说很贵，我说那也得留给我，我发现自己需要这样的衣服。

刚才的例子表明，其实很多顾客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很多商业和企业成功的原因都是发现了顾客内心潜在的需求。我以为自己只适合穿登山服和西服，当夏华把第三种衣服往我身上一披的时候，我不知道她研究了我多少天。只有真的爱自己的顾客，才会研究顾客的需求，夏华做到了。朱新礼老大哥也是真的爱他的顾客，才会研究出顾客喜欢喝的饮料。我的孩子们都喜欢喝他的汇源果汁，但是他知道我喜欢喝白酒，于是他就带来了白酒跟我一起喝，而且我一坐下来他就说我们下一次喝酒在什么地方，一定要到他那里喝酒。所以，要研究你的客户对象的内心需求是什么。

这两个例子表达了什么概念？只有你内心深处了解顾客需要什么，才能把你的企业做成功。这一点真的特别重要。

前段时间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到美国访问的时候，行程中到旧金山的最后一站是拜访乔布斯，结果出发前三天传来他去世的噩耗。我很崇拜乔布斯，他的过人之处或者创新在于他研究的不是顾客现在心里想要什么，而是研究从顾客内心需求来说未来顾客到底想要什么。我研究新东方的顾客，从小学生、中学生到大学生，再到家长，研究他们内心到底希望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做什么。这是特别重要的一个话题。

乔布斯对工程师说我需要这么一个仪器，不需要任何按钮，触屏式的。当时市场上没有iPhone、iPad的任何原型，所有工程师都说我们做不到。第二天这些说做不到的工程师都被开除了。乔布斯非常重视工程师，而其中设计师又是最重要的。乔布斯立了一个规矩，如果正在开会的时候，工程师、设计师走进来，全体都要起立，不管是老总、副总还是他本人都要起立。这个公司到底谁最重要？在这点上，我们要向乔布斯学习，当工程师和设计师说我做不到的时候就开除，做得到的时候给你高薪。这个例子还说明了什么问题？当你抓住公司最核心人物的时候就可以成功。在夏华的公司里，最核心的人物绝对不是夏华，也不是夏华手下的几个管家，尽管他们对我特别好，每两三天就给我发短信，问我穿的衣服舒服不舒服。最重要的是夏华手上的设计师，他们把服装设计成顾客喜欢的样子和类型。

夏华做到今天，她手下的设计师是一流的，也是她最重要的资源。我最重要的资源就是新东方的老师们。我对新东方名牌老师的薪酬是没有封顶的。大家想一下，百家讲坛怎么火起来的？百家讲坛请了100多个讲师，我们能记住就是于丹、易中天、袁鹏飞这些人，他们最能体现这个论坛的特质。

要重视两类人。这两类人一类是顾客，一类是能创造出顾客潜在需求的人。后者可以是你本人，也可以是你的手下。如果是你的手下创造了顾客的潜在需求，一定要给他足够的尊敬和让他留下来创造财富的动力。

我听过长春一汽的一个传奇工人李长喜(音)的故事。他的工资和一汽老总的工资一样多。李长喜在一汽工作，喜欢自己琢磨一汽从德国引进的奥迪生产线，还把德文的维修说明书翻译成中文仔细研究。大家知道他最后到了什么水平吗？奥迪生产线上有任何异动或声音不对的地方他都可以听出来，而且生产线出故障的时候他知道怎么维修。在这之前，生产线每次出故障之后，要等德国维修专家队伍飞过来，维修一次至少停产一周，花费几十万美金。后来李长喜自己就可以修，生产线无须停产，还省了很多维修费用。最后，一汽老总拍板，说这个工人跟我拿一样的工资。一个维修工人的工资跟老总工资一样，是什么概念？几百万工资一年。而他就是一个维修工人，小组组长。

我们作为企业家，需要清楚到底谁对公司更加重要。坦率地说，我不止一次看到有的企业家在用完了工程师之后，由于工程师的要价高，把工程师赶走，企业最后陷入倒闭状态。又比如饭店老板由于厨师要价过高，把厨师赶走，结果生意变差，无法维持下去。所以，企业家要思考如何合理运用有才华的人。

培训业在中国是群雄混战的，所以我举一个培训业的简单例子，看看怎么预先洞察顾客的需求。美国大使馆对中国高中生到国外读大学这样的需求依然非常陌生，怎么看出来呢？每十个高中生去美国大使馆签证，只有一个高中生能够通过，其余九个都被拒签。那时我就意识到美国面对中国的经济形势不得不开放，而中国的部分家长对自己的孩子在中国读大学已经到了一种焦灼的状态：我有钱，孩子学习不错，但没有学到顶级状态，进不了中国前十名的大学，如果进不了北大、清华、复旦，就意味着我的孩子的失败。我非常敏锐地洞悉到了这一部分家长的需求：他们有钱，孩子成绩不是数一数二的，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名牌大学去，但是送到中国的名牌大学又不可能。有家长找到我，他的孩子高考分数比北大录取线低了一分，他说我捐500万，把我的孩子放进去可以吗？我说不可以。家长说，那我的孩子怎么办？于是我跟这个家长说，美国大学的录取有几个灵活标准。第一，孩子的学习水平正常；第二，孩子英语水平过关；第三，孩子综合背景不错，不仅要看成绩，还要看孩子有没有参加课外活动，有什么特长，有没有获得什么奖项，有没有家庭条件。按照这些标准，我帮你的孩子申请美国大学。结果，最后他的孩子申请到了美国的名牌大学。这个家庭的例子让我充分认识到，中国上不了北大、清华的孩子有可能到国外上世界前50名的大学，而世界前50名大学可能在某个方面比北大、清华都要好。我意识到家长的这种需求是一条路子。而美国大使馆对中国学生的拒签率这么高，给了我们做游学业务的启发。

如今新东方送到美国和世界各地各大学游学的孩子有一万多人。这就是从内心理解顾客需要什么，再去做这个业务。这个游学业务带来多少收入？算一笔账。每一个纯粹拜访世界名牌大学的学生交3.5万左右，而在名牌大学做短期学习交流的大概收4万到5万。这条线一下子给新东方带来接近十个亿的收入。所以，要去发觉顾客表面上的需求，然后创造出他内心潜在的需求和相应的产品。

今天早上我开车时非常想要上厕所，但是沿路没有公共厕所，于是我找到一家连锁酒店走了进去，前台有穿着非常干净的小妹妹和小弟弟值班。我说你这里有没有公用厕所借用一下，他们说没有，我又说你们的房间有没有厕所，他们说有，我说能不能让我借用一下。我当时的想法是任何一个路人到你对外经营的酒店，只要路人提出请求，你的公共设施必须无条件开放。但是小妹妹说我的厕所都是打扫干净的，不能让你用，你用了我们还得重新打扫。结果，我转身就走了。大家可以联想一下，这个连锁酒店以后会不会成功？这家连锁酒店的口号是尽管我们还没有上市，我们会变成中国最大的上市企业连锁酒店。而他的逻辑就是厕所之所以不给你用是因为你不是这家酒店的住客。服务思路这么差，凭什么让我们住你的酒店呢？在我身后，新东方人每年在全国出差的人次是两万。你可以想象一下，他让我借用厕所之后，有多少人会住他们的酒店。

千万不要忽略每个人，哪怕是要饭的那个人，他有可能是你的顾客。我对新东方人有明确要求：越是穿的破的顾客，越要认真对待。但是，往往大家意识不到这一点。以顾客为中心的思路有时执行得不好，其实有时是企业文化的贯彻和考核机制没有做到位。

还有一次，我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开到了一个服务区小憩。那是一个冬天，服务区挂着横幅“一切为顾客服务，一切为顾客着想”。到了服务区的餐厅之后，早餐的馒头、包子、鸡蛋都是冰凉的。我对工作人员说早餐能不能给我热一下。结果她说凭什么给你热。我说我是顾客，你们横幅上写着一切为顾客服务。她说我们顾客多的是，不少你一个。

我自己其实也没有做得太好，但我仍在努力。中国社会现在缺少一个非常重要的理念，那就是每个人都能够在人格平等的基础上对待周围的每一个人，不管这个人是你的员工，还是你的顾客。中国五千年的传统文化当中，从来没有这样一种文化，那就是不管我们地位多么不平等，但是我们作为人是平等的。其实，在新东方，我的员工从来不在乎我是董事长，也不会在乎我拿的工资比他多，我的员工在乎我见到他们的时候是不是把他们当人看。什么是当人看？我们一起走到新东方大门的时候，我把门先打开，让员工先进去。当我的员工在厕所排队的时候见到我，说俞老师你先来，我说厕所排队没有先后。有了这样的理念之后，才可以把事情干得长久。尽管我们分工有不同，却没有人格高低之分。如果任何老总可以做到这一点，我相信他不成功也难。

互相理解和支持是世界发展的根本

——2012年7月27日在英国兰卡斯特宫中英商业峰会上的演讲

在有记载的几千年历史上，人类经历了无数战争，这些战争无一例外都围绕着以下三个主题进行：为了维护人的基本权利而战，为了资源抢夺而战，为了民族争端而战。从国家内部战争、区域战争到世界大战，人类的战争和暴行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在很多年之前，人类开始明白，不管人的社会地位如何，作为一个基本的人，人与人之间的权利是一样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幸福和言论自由的权利，每个人都有得到尊重的权利。我们也充分意识到，一个超越一切限制、不受法律约束的极权的存在，将会严重损害普通人的利益和人类社会的共同福祉。英国是最早意识到需要对于权力进行限制的民族，八百多年前大宪章的出现，打开了人类走向现代民主的道路。在此之前，古希腊和古罗马的民主很多情况下也只是少数人的民主。在一个有奴隶的时代，谈论民主只能是少数人的奢侈。今天，全世界大部分地区，不管人种、肤色和民族，人们都已经能够可以作为平等的人来对话，这不能不说是人类的巨大进步。只有在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里，和平的发展才有可能。从全球范围来看，这一目标到今天还没有真正完成，我们依然需要持续不断的努力。

资源交换和世界性贸易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重大力量。近两百年来，各国为了寻找原材料和产品销售的市场，用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刚开始的时候是很原始和野蛮的方法，比如在北美对印第安人地区的占领和对印第安人的灭绝，比如使用黑奴作为劳动力来发展经济，比如通过建立殖民地来掠夺财富和资源，比如通过战争来获得土地和贸易的控制权。英国是和中国最早开展贸易的国家，也有过一些不愉快的回忆。1840年前，英国商人为了扭转贸易逆差而向中国大量倾销鸦片，迫使中国人反抗，爆发了第一次中英战争，在中国也叫做鸦片战争。由于中国国力衰弱，战争最后以中国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而告终。也正是因为这一场战争，中国人民真正意识到了改革的重要性、经济发展的重要性以及体制进步的重要性。所以，中国的改革在170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这一改革到今天还在继续，我们还在为一个更加先进的中国而努力。历史翻到今天的一页，英国在进步，中国在进步，世界也在进步。世界已经充分认识到，平等而对等的贸易、投资和共赢发展是多么重要。今天，英国的政治家和商人到中国去，不再会带着枪炮过去，他们带着美好的心愿，去寻找共赢的政治合作和平等的商业机会。他们不再会像恺撒大帝那样，“我来了，我看了，我征服”。“征服”在今天的世界已经是一个过时的令人讨厌的词语。今天，我们中国企业家俱乐部来到英国，也带着同样美好的心愿，来寻找平等交流、共同发展的机会，我们来了，我们看了，我们互相学习。这不仅仅是英国和中国的进步，也是整个世界的进步。

狭隘的民族主义是世界动荡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从古代开始，世界种族之间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到今天依然还存在种族屠杀现象。今天，任何鼓动民族矛盾的行为，都是不明智的反人类的行为。在这方面，人类需要解决三个问题并深刻认同三个“尊重”：一是不同民族之间对于差异的理解和尊重；二是不同民族对于普世价值的共同尊重；三是民族内部对于人民权利和地位的充分尊重。世界上很多问题的产生都是源于这些问题还没有解决。不管一个民族多么发达，自认为文化多么先进，任何希望把自己的价值体系强加给世界的行为和希望世界以一种文化为主导的行为，都会使人类文明黯然失色，并导致混乱无序。非常令人高兴的是，在充分尊重个性的前提下，今天的世界正在走向大融合。走在伦敦的大街上，我们可以看到来自世界各地、各种肤色和种族的人在自由、安宁地散步。有一天，当我们能够在世界上任何地方自由、安宁地散步，并且以宽容和包容的心态来对待世界上信仰、思想的不同时，就像人类满心欢喜地接受世界上不同地区的美食一样，真正和平繁荣的时代才会来到。

人类是善于总结的物种，也是唯一有反省能力的物种，因此人类才取得了重大的进步。但人类又非常善于忘记痛苦和教训，所以一次次犯着同样的错误。到今天为止，依然有人在以敌对和对抗心态来思考问题，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是设法共赢，而是你死我活。比如一直有人认为中国的发展是对世界的威胁，比如有人一直在挑拨中国和周边国家的关系。今天和谐、宽容、理解、求同存异已经成为各种对话的主题词，敌对心态只会对人类共同成长构成重大障碍。

从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世界各地的经济发展都受到了重大影响。欧洲经济危机再次证明了世界的繁荣需要每一个国家的共同努力。太平洋的一只蝴蝶引起千里之外的飓风，这一说法已经不是传说，而是一种现实。我们已别无选择，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大家团结起来，遵守共同的规则，互相帮助，共谋发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是世界的现状。

在改变的时代改变自己

——2013年11月19日在创业家传媒五周年庆典上的演讲

我们身处一个变革的时代。我有一个比喻：本来你想娶一个女人好好过一辈子，结果娶回家被窝还没有热，这个女人可能就被别人抢走了。在这个时代，任何控制和权威都失去了意义。控制和权威被削弱其实是件特别好的事情，因为在充斥着控制和权威的社会里，创新和发展是扯淡。我喜欢微信，不是因为它好用，而是它削弱了移动、联通和中国电信三大运营商的影响力，让它们失去垄断市场，让中国人民一年省下接近千亿费用。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个人英雄主义重新来临，任何一个个人英雄都有可能出头露面。原来不管你多么英雄，都要权威点头才能露出水面；今天任何人只要有才能，都能找到露面的机会。这五年来，创新和创业人士的不断涌现，是社会更加宽容和灵活的一个表现。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带来了整个社会对创新能力的宽容，对创新能力的支持，让大家有了发现自己的机会，这是特别让人欣慰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时代，生生死死变成了常态。这个时代经济会不断发展，个人成功会不断涌现，但是个人失败也会加快步伐。有太多人可能冒出来，他们比你更厉害，有太多人比你更了解如何应用移动互联网等新技术。这样的时代有两种人：一种人想办法集中自己的所有资源，通过灵活变革继续保持江湖地位；另一种人则束手无策，必须随时做好江湖地位被他人取代的准备。

失败，不是因为你做出了错误的商业决策。今天，不管你做出多么正确的商业决策，都有可能死掉。因为计划变革的基因不在你原来成功的基因里。原来新东方的成功靠个人努力、个人讲课能力，但是今天这种能力如果没法跟互联网、移动技术相结合，新东方的前景堪忧。未来要想让新东方更加成功，就必须更换我本人的基因，同时更换整个新东方发展的基因。原来成功的基因面对新的时代已经不再是成功的保障，甚至变成障碍。更换基因这个坎过不去，新东方基本上就要死。

诺基亚就是先例。触摸屏技术是诺基亚首先发明的，比苹果早很多，但为什么智能手机没从诺基亚走出来？因为这与原来的团队基因不兼容，当整个团队熟悉原有运作系统，并且可以靠原来那一套拿着很多钱过得很舒服时，改变非常难。

改变有两点很难。第一，让人重新动脑子。动脑子不是想吃什么饭，穿什么衣，而是变革自己和变革自己做的事情，革自己的命。试问，有多少人在重新动脑子？人的惯性思维非常固执。第二，就算意识到要重新动脑子后，行为上能不能改变？这也不太容易。举个例子，我有一个下属非常能干，但是说话总是伤人，我不断跟他谈，他也真动脑子想了，以后绝对不伤人，每次伤人自抽耳光，但是行为惯性经常控制不了，脸都快打青了还改不过来。就算个人行为能改过来，当你还有一个团队时，你能不能把团队思维改过来，这依然是件难事。整体的改革必须被绝大多数人接受才能够成功。

我对改变的困难有三点亲身体会。一是改变自己的惯性思维非常难；二是意识到不得不变后，行为没有跟上思想变，思想往右，行为往左；三是尽管我的思想和行为一致了，动员团队跟我一起走也不容易。这个过程中，你可能失去了很多机会，眼看着一批批新生代把你赶超过去。诺基亚就是这样被超过去的，苹果将来也会这样。苏宁电器也在面对这个挑战，所以张近东下决心一定要改，苏宁易购不赚钱，改可能是死路，但不改一定是死路。所以，我现在做好了准备，宁可死在改革的路上，也不愿死在原来成功的基因里。

前天，新东方在人民大会堂召开20周年庆典。所有人在庆祝和感慨新东方20年的辉煌时，只有我一个人陷入焦虑和痛苦之中，因为我知道未来20年新东方不好走，过去的成功跟未来的成功没有任何关系。当天晚上我就把新东方150个重要管理干部拉到北京郊区，封闭思考，讨论未来20年的发展步骤，重建新的商业模式。

到昨天为止，百度、阿里、腾讯全部推出了教育平台，三家公司的创始人都是我的朋友，却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我的领域。他们很不地道，也不和我商量一下，我从来不对朋友做这样的事情，但这就是商业。只要看到有机会就要去抢，恰恰在抢的过程中新的模式出来了，在你死我活中这个社会就进步了。所以，我并不反对他们的做法。

下一步我也去抢。新东方培训教育到底是面授教育还是线上教育？地面体验便捷，还是线上便捷？未来发展趋势是什么？我和我的团队必须认真思考。方向稍微一错几个亿就扔进去了，一个泡都不会冒。而且我背后有三万人的团队，如果我愿意走下去，那三万人愿意跟我一起走吗？这可能意味着一半人会失业。社会在不断提出新的要求，不变不行，所以遇到再大的困难只能不断改变自己。

这个世界不断在变，但有些东西我们自己不能变。做一件事时，你必须要考虑是否热爱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发现一个人做一件事情就是为了赚钱，最后还能够做得特别成功的。你做的事情自己一定要从心底认可，有信念的人面对失败和挫折时不太容易放弃。

在这种信念下，我给自己赋予了两个使命。第一，必须为中国教育做点事情。这是我一贯的使命，我从来没有说为中国房地产做点事情，中国不需要再多一个房地产商。我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简单，我希望自己就是一个教育工作者，我是一个老师。第二，我深刻意识到能推动中国社会变革的只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不是老师，不是知识分子，也不是政府官员，这种力量是中国商业的力量。商业背后是全人类愿意接受的原则，不要一想到商业，就想到尔虞我诈、金钱至上，会有这样的情况，但更多的是创造价值。只有中国创业家、企业家越来越多，中国社会才能真正转型。像我这样的人必须为中国商业发展做点贡献，让社会消除特权，有契约精神，平等透明，公平竞争。

在这里我给企业家和创业家们提几个建议。第一，不要怕生生死死，做任何事情只要命不丢就行了。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赤裸裸的，怕什么？第二，缺什么东西就要去争取，就像看见喜欢的女孩就去追，追不上是你运气不够，但是不追会一辈子后悔。当年，我的学生跟我要资源，第一次我可以不回信，可到第五次时，我必须回信，要不然良心过不去。以前我给政府部门打电话，对方不同意我就放弃了，后来我就从这个学生身上受到启发，一次不行求两次，两次不行求三次，求到第十次，还不行就再请另一个人来求。这个世界上95%的事情只要有勇气和胆量，加上死不要脸就能成功。第三，紧跟时代，否则不管你做的事情多么牛多么好，都有可能失败。比如开书店很有理想，但很多书店都没有办法经营下去了，没有跟上这个时代对于新商业模式和新需求的呼应，只能退出历史舞台。我现在最担心我跟不上时代，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如果哪一天新东方死掉了，我还会努力地东山再起。

最后，变革自己，不要指望任何人，也不能指望任何人，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能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第五章

印记

——梦里花落知多少

如果我们不在路上行走，我们会失去方向，路也会变成一片苍凉。

我心里的老朱

他是汇源集团的创始人，是让每一个中国人都喝上放心果汁的人，也是让可口可乐集团这样的世界级饮料公司敬畏三分的人，他的名字叫朱新礼。在我们圈内，我们从来不叫他朱董或者朱总，我们对他只有一个称呼：“老朱”。

因为老朱长得憨厚，长得太像朴实的农民了，我第一眼见到老朱就觉得亲切，没有距离感。也许因为我也是农民出身，所以看到有着农民长相的人我就喜欢。老朱更像是我们村上的邻家大哥或者大叔，在我心里到今天也没有把他看做是世界级的企业大亨。据说老朱也穿世界名牌，但不管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挺土气的。也许他的长相和他的气场使得世界名牌都被他同化了。夏华的依文集团是专门做服装的大牌企业，做出来的男装谁穿都帅，但是一到老朱身上就失灵了。我对夏华说，你就饶了老朱吧，还不如给他做一件对襟大褂，怎么穿都彰显老朱本色。

老朱和我同属于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叫做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很多人听到这个组织都有高山仰止的感觉，因为俱乐部成员全都是企业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比如柳传志、朱新礼、牛根生、马云、马蔚华、杨绍鹏等等。柳传志是终身理事长，我们开玩笑说，是一群动物聚集在了一棵柳树下，猪羊牛马都齐了。尽管在外界看来，这个俱乐部挺神秘、挺严肃的，其实内部嬉笑打闹，和大学生宿舍没有什么区别。

这群人在个性和爱好上各不相同。有喜欢喝洋酒的，也有喜欢喝土酒的，这里面就少不了老朱，而且老朱是这个土圈子的核心人物。这帮人聚在一起二话不说就喝白酒，而且一定是中国的白酒，一喝就闹，一闹就醉，而老朱总是第一个醉的，常常喝得自己今夕不知何夕。最后，玩土的把玩洋的俘虏了，于是不管你是抽雪茄的还是喝洋酒的，大家都一起开始喝中国白酒了，闹成一团，抱成一团，第二天常常互相问：“我是怎么到家的？”这些企业家平时其实很苦闷，和部下在一起时不能排解，和领导不能排解，在公共场合更排解不了，所以等大家聚到一起的时候，内心的压抑要借酒一散而尽，一干人自然就有“人生几何，对酒当歌”的豪放了。

老朱在北京的山里有一个小小的会所，山清水秀，大家都喜欢到那里聚会。老朱在会所里有三样宝贝。一是他收集的一大堆石头。我总觉得他应该收集各种泥巴，而不应该是石头，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对石头感兴趣了。二是他收集的各种酒瓶，且里面都装满了酒。只要是中国出产的白酒，上下百年的酒他都有，形形色色、瓶瓶罐罐地摆在玻璃柜里，让我们这些爱酒的人一看就心醉神迷。老朱一个搞饮料的，不收集饮料瓶子，专门收集酒瓶，可见他对酒的热爱超过了饮料。我想象着他一边喝着瓶子里的酒，一边对中国人民说大家要多喝果汁，保持身体健康，就会止不住笑出声来。三是老朱在山庄里泡着的一大缸酒，这缸酒是专门为朋友们聚会准备的。我们到了山庄从来不喝瓶装酒，都从大缸里打酒喝。此时的老朱坐在边上，会露出幸福的笑容。他告诉我们，酒里泡了很多珍稀药材，什么锁阳、肉苁蓉之类的，很适合男人喝，喝了以后精神百倍。于是我就拼命喝，喝了好几十杯也没有反应，最后酩酊大醉。

我一直认为，一个能够把企业做大的人，一定是有着强烈集体主义精神的人，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讲，叫做团队精神。从创业之初，老朱就一直把自己的部下当兄弟姐妹看，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我曾经看到他对自己部下讲话，一点都没有董事长的架子，也没有老板的威严和居高临下的气焰。他看部下的眼神就像哥哥看弟弟妹妹的眼神一样，令人感动。其实老朱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给了我这种感觉。我没有哥哥，一个人在世界上打拼，已经有点铁石心肠的感觉了。但自从见到老朱的那一刻起，内心竟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安全感，觉得在这样的人身边，永远不会被欺负、被埋汰。我相信老朱的部下对他一定也是这样的感觉，所以他周围凝聚了一批特别能干的人，很多人已经跟着他打拼了二十几年了，还和他一起为了汇源在共同奋斗。

老朱的团队精神不仅影响到了汇源，还影响到了我们。有一次我和夏华去看老朱，老朱说我们应该让三个公司团队的人聚一聚，互相学习一下，于是大家约定了日期。到了那一天我带着团队一百号人左右，夏华也带了近一百号人，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汇源。老朱自己带着一百号人参加了聚会。三支队伍在一起，大家暗中较劲，比士气、比唱歌。老朱、夏华和我三个人轮番上阵，给三支队伍作报告。我们把调侃、讽刺、打击和暗算全都用上了，结果发现平时老实巴交的老朱此时幽默风趣、巧舌如簧，居然把我和夏华憋在角落答不上话来。此时我就知道了老朱其实是一个很内秀的人，不是绣花枕头，而是一本羊皮纸的书，外表柔和，内涵丰富。那天晚上，老朱豪爽地说要请大家吃露天大宴，要宰猪杀羊，然后又想了一下说猪绝对不能杀，所以就杀羊吧。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批羊，一会儿工夫就把30桌酒席布置好了。我一想，这三百人怎么吃饭啊，赶上农村流水席了。老朱把他那一大缸酒拿出来，大家迎着夕阳就吃上喝上了。大家可能闹了一天饿坏了，把羊肉吃了个精光，一直喝到繁星满天方才罢休。老朱一路敬酒，喝得左右摇摆，他的模样就像娶媳妇的新郎官一样幸福。

2011年11月，俱乐部组织大家一起到美国访问，这次访问需历时两个星期。对于事务繁忙的企业家来说，要放弃国内两个星期的业务，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所以从头到尾能够坚持下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但这两个星期的活动确实精彩，安排了大量和美国企业家、金融家的交流、论坛，也安排了很多和美国政府领导人和机构的对话。我们拜访了美国国务院、商务部、总统办公室，也和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来特和鲍威尔见了面，讨论两国关系。随后我们又到西海岸参观了科技领先的大公司Google、Facebook、Oracle等。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所以我决定排除万难坚持到底。结果我发现另外一个从头到尾都参加的人就是老朱。我是英文专业出身，参加每次活动听大家讲话、参与讨论都没有太大困难，但老朱听英文一定是鸡听鸭说的感觉，整个两个世界。但是我发现老朱居然听得比我还要认真，同声传译机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耳朵，不肯错过任何精彩，而且还不断记笔记。我和他开玩笑说：“同传有的时候是错的。”他说错的也比不听好啊，就当是MBA课堂了。

一路走来，我们一起参会，一起看各路风景，自然也少不了喝酒。我吃西餐还可以，熬几天没有问题，但老朱就受不了了，到了华盛顿，一定要找中餐馆喝酒。于是我们在应酬完了美国人之后，一群人匆匆撤退，一路高歌猛进到了唐人街的一家中餐馆，把饭店里所有的中国白酒拿出来喝了个精光。那一晚，我们醉倒在唐人街路口，路过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在路边要饭的，咣当就扔下几个硬币来。我对老朱说：“呵呵，我们以后不用在国内那么辛苦了，你看在这里一坐，就有人给钱了。”老朱醉眼蒙眬看着我说：“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我们不到这里来要饭，我们要让每一个中国人喝上汇源果汁。”我终于发现老朱不仅是个好学的人，还是个富有民族责任心的人，更是念念不忘汇源的人。

老朱喜欢养狗，在他的山庄里养着几只藏獒。我也是一个特别喜欢狗的人，每次去都会找他的狗一起玩。后来藏獒生了小狗，老朱就说要送给我一只。有一次我去喝酒，老朱把一条小藏獒抱出来了，我趁着喝酒的劲和小狗摸爬滚打玩上了。一会儿功夫小狗就跟我特别亲热了，老朱再去抱它时小狗就不太理他了，还一直追着我跑。老朱一下子就显得很失落，看着小狗的眼神都变了，说怎么就一会儿就被你俘虏了呢？口气中有一丝丝嫉妒的味道，连嘴巴都撅起来。老朱这么一说，我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原来老朱这么大心胸的人居然也会嫉妒。后来我把这条小狗抱回了家，养了两天要出差家里没人，就又开车把狗还给了老朱。老朱一把抱过了小狗，一边咧着嘴笑，一边对小狗说：“看你看你，跟人没有跟对啊，不能跟表面对你好的人，不能跟俞敏洪这样没谱的人，要跟我这样表面好、心地更好的人。”

每次想到老朱，我都忍俊不禁，笑完就又想和他一起喝酒，想把我心里的苦诉给他听，然后在他面前放声大哭。但是每次真的见到他，所有的愁苦就都没有了，两人一起喝酒聊天一起开怀大笑。这就是老朱，一个先做人然后才做生意的人，一个可以当做大哥依靠的人。

从小事做起：读山姆•沃尔顿传记

拿到山姆•沃尔顿(Sam Walton)的自传《促销的本质》(Made in America)后，我用了两天的时间一口气读完了。山姆是世界最大的零售连锁集团沃尔玛的创始人。该书是他在去世前一年完成的，当时他已经得了骨癌。整部自传充满了他对事业的热爱，也充满了乐观主义精神。现在无数的人都想要成功，急于成功，付出一分努力恨不得明天就有十分回报。整个社会都处在浮躁之中，没有人停下来认真想想做事情到底应该拥有什么心态，要采取什么步骤。如何把一件事情从小做大？有些人认为要靠运气和机缘，有些人认为是靠人脉和资源，还有些人认为得靠家庭和背景，然而这些都是外在因素。通过阅读山姆的传记，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人把事情做大需要一些内在要素。

第一个要素是从微不足道的小事做起。刚开始的时候，做事情不会有轰轰烈烈的仪式，不会有英雄式的人物上场，都是看上去极其普通的人做着极其普通的事情。当山姆在纽波特镇接手一家亏损的小型日常用品店的时候，他自己也不会想到未来能够做得那么大。当他因为这家店的生意太好而被嫉妒的房东赶走的时候，他不得不一切从零开始，在一个更小的小镇本顿维尔重新创业。在山姆创业之时，小镇上只有三千人。你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小地方能够诞生全世界最大的连锁集团，而且该连锁集团还一度成为世界500 强的第一名。

第二个要素是热爱所做的事情。“热爱成就一切”，这应该是任何做事业的人应该牢记的一句话。从整本传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山姆是如此热爱他的工作，热爱零售业，热爱卖东西，热爱把东西以更加便宜的价格卖给顾客。他一辈子就在做这么一件事情，沉溺于其中不能自拔。他的一生几乎没有周末和假期，他总开着他的那架小飞机从一个商店飞到另一个商店，看他的下属在用什么样的好方法把东西卖给顾客。在很多人看来不值得投入的一件事情，他投入了毕生的精力，也因此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第三个要素是一定要具备无可替代的核心竞争力。为什么你能够比别人做得更好？为什么你有别人不能超越的地方？在山姆开连锁店的时候，美国已经遍地都是商店了。刚开始他也不可能给人提供舒适的购物环境，所以山姆只抓住了核心的一点：只要东西卖得足够便宜，人们就会来购买。为了让自己商店的东西足够便宜，山姆想办法越过中间商直接和供应商打交道；出差的时候住汽车旅馆，而且是同几个人挤一个房间；坐飞机永远选择经济舱，即使后来成了世界首富也是如此；办公室又小又窄，像储物间一样。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省钱，节约运营费用，最终让顾客能买到最便宜的商品，同时还要让公司有利可图。

第四个要素是要具有不断探索的精神。任何僵化的思想和固化的行为都是成功的大敌。山姆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对促销的探索，任何一线员工提出新的促销思路，他都欣喜若狂。因为公司的经营吸纳了无数人的智慧，所以任何其他连锁集团都赶不上沃尔玛的发展步伐。在被那些城市大佬讽刺为乡巴佬的时候，山姆已经不声不响地把沃尔玛做成了占据美国小镇的第一连锁店品牌。山姆从来就没有脱离过业务一线。他总是在自己的门店转悠，也到别人的门店转悠，通过对一线的了解激发新的经营理念和管理思路。

第五个要素是具备良好的心态。在山姆看来，良好的心态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方面，不管公司做到多大，山姆一直把自己看做是一个创业者，而不是一个成功者。即使成为首富之后，他每天思考的依然是如何让公司健康发展，而不是靠着已有的巨大财富坐享其成。另一方面，山姆一直把自己看做是一个勤劳、努力的普通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也不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在他去世前一天，他还在和一个小小的店面经理聊天。在成功上市并收获巨额财富之后，他依然安静地住在小镇的老房子里，开着他的旧汽车，驾驶着他的旧飞机。我们发现，很多成功人士不管自己的财富地位和社会地位如何，都会保持本色。我们从山姆身上看到了这一点，从巴菲特身上看到了这一点，从李嘉诚身上也看到了这一点。

山姆•沃尔顿让我们看到，一个平凡的人如何抓住机会，靠着自己的勤奋和努力取得了商业上的巨大成功。他也让我们看到一件小事是如何做成大事的。“人生为一件大事而来”，每个人一生都有一件大事等着你，但这件大事是自己做出来的，是从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做起来的，不是老天送给你的。想一想：我们一生的大事在哪里呢？

为梦想出发：读《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今天读完了巴西著名作家保罗•柯艾略(Paulo Coelho) 的作品《牧羊少年奇幻之旅》(The Alchemist)。我原来也听说过这部作品，但一直没有专门去找来读。这次儿子买回了英文版，他看完放到一边，我随手捡起来翻阅，结果一下子被序言中的故事吸引住了。

书的引子讲述了一则动人的故事。美少年那喀索斯(Narcissus)因为爱上了自己，所以天天到湖边看自己美丽的倒影。他对自己的容貌如痴如醉，竟然有一天掉进湖里，溺水身亡。在他落水的地方，长出一株鲜花，人们称之为水仙花。这就是为什么水仙花在英文中叫做narcissus。但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森林女神们来到湖边，发现湖水已经从淡水变成了咸水——这是湖哭泣的眼泪。女神问：“你为什么哭泣？”湖回答：“为了那喀索斯。”女神说：“不奇怪，他那么美，又天天在你身边。”湖说：“但是……但是……那喀索斯美吗？”女神说：“你应该比我们知道得更清楚，他天天跪在你的岸边欣赏自己。”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为那喀索斯哭泣，但我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美丽。我哭泣是因为每次他跪在我的岸边，我就看到了他眼睛深处映出来的我自己的美丽。”这是一个如此迷人的故事，真有点让人欲究深意已忘言了。也许，我们确实只能通过别人的眼睛才能看到自己的美丽。当别人眼中有我们的时候，我们才是美丽的。

而《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讲述的是一个西班牙少年圣地亚哥追梦的故事。圣地亚哥因为喜欢四处游荡做了牧羊人。他两次做了同样的梦，梦见他在金字塔附近找到一批埋藏的宝藏。于是，他在撒冷之王的指导下从西班牙南端的台里发渡海去非洲，开始了自己的追梦之旅。在北非的丹吉尔，他被小偷掠走钱财没法远行，只能在水晶店打工一年，挣到钱后加入了横穿撒哈拉的商队。在住着炼金术士的法尤姆绿洲，圣地亚哥遇见了少女法蒂玛，两人一见钟情，坠入情网的圣地亚哥几乎忘了自己寻梦的初衷。后来，炼金术士敦促他重新踏上追梦旅途。途中他们被军队所掳，后来，圣地亚哥在与沙漠、风以及太阳的对话中接触了世界之魂，两人才如愿脱身。历经千辛万苦，圣地亚哥终于到了吉萨，见识了金字塔的壮美。然而，在挖掘宝藏的过程中，他身上带的一块金子又被当地躲避战乱的难民夺去了。为了躲避这些难民的殴打，圣地亚哥把自己梦见宝藏的故事告诉了他们。结果难民中头领模样的人说自己也反复做过一个梦，梦见宝藏在西班牙一座废弃的教堂里。而此人描述的教堂正是当初圣地亚哥睡在其间梦见金字塔的地方。于是，圣地亚哥回到西班牙，找到了宝藏。

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并用简单的语言叙述了出来。小说中反复提到一句话：“When a person really desires something, all the universe conspires to help that person to realize his dream.”(当一个人真的渴望某种东西的时候，整个宇宙都会合力助他实现梦想。)整个故事也是围绕这句话展开的。故事的主题很简单：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独属自己的“个人神话”(personal legend)去追寻，但很多人在尘世的忙乱和自己设定的种种借口中慢慢忘掉了自己那个“个人神话”，迷失在了平凡的岁月中不能自拔，最后失去动力，抱憾终身。

圣地亚哥要寻找的宝藏其实就在他出发时的那座教堂底下，但如果他不出发去探险一圈，也就不会得到这个宝藏。在寻梦的路上，当拥有足够的金钱时，当遇到心爱的女孩时，他都想过要放弃自己的追求，但最后还是坚持到底，完成了追寻梦想的完整循环。故事寓意带有很浓厚的东方色彩，一切从“一”开始，又回归到“一”，但开始的“一”和回归的“一”已经不在同一个层次。

从牧羊少年圣地亚哥身上，我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农村少年怀着追梦的心出发，日夜兼程，一路遇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挫折和痛苦，也得到了很多超越期待的收获和喜悦。冥冥之中我似乎触摸到了我的“个人神话”，但认真想想，却依然一片模糊。也许这是因为我只走了一半的路。后面一半的路会遇到什么？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我不知道，也不希望知道。我只是听从心的指引向前，追寻生命的宝藏。也许走向远方再无归途，也许回到原点云淡风轻。我唯一知道的是，路会一直在脚下延伸。只要生命在，路就没有尽头。

中秋读书笔记

因为害怕到处都是人的场面，整个中秋节和国庆节我一直躲在家里。我个性中最大的矛盾是既喜欢热闹，又喜欢清幽。喜欢热闹是喜欢与一帮朋友喝酒聊天，吹拉弹唱，直至通宵达旦。喜欢清幽是喜欢一个人待着，散步、发呆、读书。我的生活常常一面是高朋满座，另一面就是幽室独处。高朋满座的时候兴致盎然，幽室独处的时候心静如水。这是我追求的境界，尽管远没有达到，但我一直在不断努力。当然，不管如何喜欢热闹，有两件事情我到今天为止也不愿意参与。一是挤在一起看热闹，尤其是挤在一群完全不认识的人中间，比如五一、十一挤在一个景点，变成了人看人而不是人看景点。二是我不愿意逛商场，像女人那样逛商场一逛就是一天，我觉得她们一定不是与我来自同一个星球上的生物。

在这个热闹的中秋节和国庆节，我选择了待在家里，除了发呆之外，就是读书。人发呆的时间是有限的，除非得了老年痴呆症，否则发呆时间太长，脑袋里一团浆糊，反而更加容易得老年痴呆症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读书。当全世界都抛弃了你或者你抛弃了全世界，唯一能够和你不离不弃的就是你手头的那些书籍。

这个假期，我顺手拿到的几本书分别是日本女作家盐野七生著的《罗马人的故事》，阎连科著的《我和父辈》，彼得•德鲁克的《旁观者》，美国作家艾瑞克的《忠诚》，还有高晓松的《如丧》。一下子就五本书了，不知道还会不会读到第六本书。不过，五本书就已经有点餍足的感觉。

盐野七生是个女性，酷爱罗马文化和罗马历史，在罗马待了几十年，从1992年开始，用15年的时间写出了《罗马人的故事》15卷。我一直在猜这个日本女人为什么叫盐野七生，难道她的祖先是做盐田生意的？难道她是家里的第7个孩子？日本人有用地理环境起名的习惯，由此推断，也许著名作家村上春树，就是在村头的树下春天生的吧？这段时间，村上春树正在和中国作家莫言争夺诺贝尔文学奖，还不知道花落谁家。不过这里确实需要称赞一下盐野七生，一个女性在写《罗马人的故事》的时候，写出了男人写不出的气魄和壮烈来。15卷的故事在中国总共出版了7卷，后面的8卷应该会陆续出版。我之前已经读过了6卷，这一次读的是第7卷《臭名昭著的皇帝》，讲了奥古斯都大帝之后罗马的4个皇帝提比略、卡里古拉、克劳狄乌斯和尼禄。罗马从共和时代进入帝国时代，恺撒大帝开了个头，奥古斯都真正实现了帝国化，后面的这4个皇帝是帝国的继承者，这4个皇帝的表现体现了帝国继承的局限性。和中国古代一样，如果刚好是有经验的人继位，国家就会稳定发展，如果遇到年轻人继位，就会导致国家的动荡。卡里古拉24岁继位，尼禄17岁继位，各种决策的不成熟导致了帝国的动荡。但有意思的是，元老院和罗马公民已经养成了对于过去几百年形成的公共事务规则和传统的尊重，所以一旦皇帝事情做得离谱，那些原来忠于皇帝的人会背叛皇帝。罗马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他们忠于传统和规则远胜于忠于个人。所以，当两位年轻的皇帝比较离谱的时候，一个被手下人刺杀，另一个成为国家公敌被追捕，最终自杀身亡。这在中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皇帝被宣布为国家公敌，开什么玩笑，朕就是国家。在中国，也从来没有像元老院这样的一个机构，可以或多或少凌驾在皇帝之上，对皇帝的行为进行制裁，或者说在皇帝之外有一个全民公认的价值体系，皇帝一旦违反就会有灭顶之灾。所以，在罗马，即使像尼禄这样总被认为是暴君的人物，其最大的罪恶也就是弑母杀妻，没有做过大规模的针对公民的暴行。而在中国，一个皇帝就可以灭人十族，一杀人就是几万人几十万人，没有一种力量可以进行制衡。

阎连科是一个近几年开始名声响亮的作家。2009年他被列为中国最富有的作家，造成了轰动，紧接着他的《风雅颂》长篇小说又引起争论，据说对北大极尽讽刺打击之能事，但我自己没有读过，也没有读过他的其他作品。这一次《我和父辈》是我有一次在飞机场等飞机时偶然买下的。书的宣传语为“一曲长歌当哭，道尽世情冷暖。”这个假期我把这本书读了一遍，觉得确实写得很真诚。尽管起转落笔间，感情思想的描述有一点做作，但实实在在是在他身上发生的故事，是一个人成长的真实故事，是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的苦难生活的记录，以及生命挣扎的真实写照。他自己成长的故事，他父亲、大伯和四叔的生死故事都足以让人动容。野夫的散文是我特别喜欢的，尽管阎连科的文笔不如野夫，但感情的真挚不相上下。我也是在农村出生，所以对书中描述的农村生活和作为基层老百姓无望的艰难感同身受。我一口气把书读完了，然后掩卷叹息了一会儿。

德鲁克是管理学的祖师爷，现代管理学科的先驱。在他之前管理学一直被认为不是一门科学，是他对管理学和管理实践的研究，对现代企业的管理和变革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他出了很多管理学的书，深受大家推崇，比如《管理的实践》，但我基本读不下去。但这次读他的回忆录《旁观者》，却是一口气读完。这是德鲁克1978年写的回忆录，德鲁克是2005年去世的。这本回忆录不是德鲁克回忆自己的管理实践，也不是枯燥的理论说教，而是回忆了在他生命成长过程中遇到的一些有趣人物。这些人物对于他的成长影响至深，在和这些人物的接触中，德鲁克也形成了自己的人格和个性、世界观和价值体系。这些人物有从小对他有很大影响的格瑞塔奶奶，还有他的小学老师，然后是弗洛伊德、基辛格、佛利德伯格，以及美国报阀鲁斯和美国通用汽车的救星、被认为第一个真正职业经理人的斯隆(写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不知道麻省理工学院的斯隆商学院是不是和这个斯隆相关，一查百度，发现斯隆商学院确实是这个斯隆捐款500万美金在1952年建立的)。这本书中最深刻的一章写的是德国头号纳粹战犯汉斯，德鲁克和他一起工作的时候他是一个胆小自卑的人物，最后变成了杀人魔王，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怪兽。书中还讲述了当时在美国新闻界很有影响力的人物谢弗如何一步步蜕变成被纳粹所利用的绵羊，帮助纳粹在全世界掩盖真相。这两个人的故事说明了邪恶对于一个人的侵蚀是多么容易。《旁观者》是一部有血有肉的作品。只要作品的文字传达真实感情，就是最有吸引力的文字。

《忠诚》一书从头读到尾都是把忠诚作为困境来描述的。书的英文名称“Loyalty the Vexing Virtue”就已经表明了忠诚这种品德常常会给人带来道德困境。作者Eric Felten是《华尔街日报》的专栏作家。在书中，他论述了战争中的忠诚、家庭中的忠诚、爱情中的忠诚、朋友间的忠诚、企业中的忠诚、政治上的忠诚，以及在这些忠诚中出现的各种矛盾。比如在战争中是忠于上司的命令，还是忠于战友间的友谊；在家庭中如果出现犯罪的人，是忠于家庭保守秘密，还是忠于法律揭露罪犯；在爱情中是忠于自己已经结婚的配偶，还是忠于自己的感情等等。在分析了忠诚的种种困境后，最后的结论是忠诚依然是一个值得人们尊敬和尊重的美德，尽管忠诚会带来种种疑惑，但如果一个社会没有忠诚，将到处都是背信弃义、尔虞我诈，社会秩序也会为此崩溃。

在我看来，忠诚是人类最美好的品德之一，在忠诚中只要坚守两条底线就行。一是不要愚昧的忠诚，也就是没有任何价值体系的忠诚。二是两人之间的忠诚不能伤害到社会。另外，忠诚是可以改变的，如果我忠诚于一个人，可能是因为尊敬他的价值体系和理想，如果对方变了，我的忠诚就变得毫无意义。汪精卫最初去刺杀摄政王载沣，最后被捕，在监狱里写下了“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个时候的汪精卫是值得追随和忠诚的。但后来他投降日本帝国主义，反过来支持该死的日本人，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再有人追随，就变成了卖国贼汉奸，这时候的忠诚是死活要不得的。我想，一个人在坚持大方向正确的前提下，忠于自己的内心，可能是最问心无愧的忠诚了吧。

高晓松的《如丧》是他在看守所蹲了半年，出狱后出的一本书，但实际上这本书在他进看守所之前就打算出了。我和高晓松有过一面之缘。两年前的五四青年节，团中央在人民大学举行了一场五四青年歌唱晚会。晚会让我和高晓松，还有几个大学生一起唱了《同桌的你》，结果高晓松被我带着跑了调，下台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一起喝酒，要罚我一杯。但后来各忙各的就忘了这茬，结果一年之后，就听说高晓松醉酒撞车的事情，然后就听说他低调认错，自己坚持要坐六个月的牢，给自己一个机会反省自己。这本《如丧》中，有些文字就是在看守所反思的结果，其中《写给1988年暑假的高晓松》和《如丧青春》写得比较动人。青春不再，故事犹在，故事中的高晓松比后来成名后的高晓松更加可爱。整本书收集的文章比较散乱，但整体还是给人一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气势，也通透着一种诗人气质。高晓松这种带有贵族气质的人从来不知道自卑为何物，即使坐牢也带有意气风发的感觉，属于我蛮喜欢的男人类型。喜欢他的《青春无悔》的歌词：“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身的誓言，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转过年轻的脸，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最后一本书读的是白落梅的《岁月晴好，现世安稳》，买的时候是随便一翻，觉得文笔不错，回来后一细读，发现除了文笔的堆砌，实际没有什么太多的内容，更多的是矫揉造作的感情，和假装悟透生命的梦呓。这算是一本游记，记录了她的一些游历感悟，写的文字没有现场感。我粗粗读了一下，发现实在没有办法细读下去，终于放弃。

一个假期，就读了这么几本书，记录下来，免得最后彻底忘记了，以后的岁月里再翻看到这里，就会知道自己读过这些书。近几年随着年龄的增加，刚刚做过的事情就恍如隔世，而隔世的事情却慢慢近在眼前。